停滞而又低效。 艾瑾说“带我走”后, 她想了很多。 陪艾瑾去找外婆,就意味着她和江煜在未来几年会分隔两国。 这才过了半年, 她就已经疲惫不堪了,那么, 他们还能坚持下去吗? 要是放在以前, 没准她会试着去努力。 但现在,是她一生中最不相信爱情的时刻。 指尖在屏幕上摩挲, 她看着联系人中的“江煜”二字, 迟迟摁不下通话键。 她有想过要不要直接一走了之,但又觉得这对江煜不公平。 虽然她单方面宣告结束对江煜来说也公平不到哪儿去。 她最终还是拨出了那通电话, 另一头传来江煜的声音。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黎千暮的手抖了抖。 从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起,眼前就起了一层薄雾。 “江煜, ”她缓缓开口,“我不能来找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久到让她以为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半晌,江煜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 ”黎千暮没有隐瞒, “我爸妈之间出了些问题, 离婚了。我妈的手受了伤,我要陪着她。” 她用短短两句话,概括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好,艾姨的手伤得严重吗?我认识几位康复方面的专家,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江煜,我们就这么算了吧。” “分手”二字,还是没能说出口。 黎千暮盯着不知何时散开的鞋带,喉咙疼得几乎说不出话。 “你在说什么?”江煜的声音冷了下来,还带着些许慌乱。 她仰起头,苦笑了一声,问道:“江煜,你看看这半年,我们联系了几次?发信息基本要等很久才能得到回复;电话就更不用说了,彼此都有空的时间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未来还有三年多,你觉得我们能坚持到那一天吗?” “我可以提前毕业。” 黎千暮用手背捂着眼睛,闷声道:“不,这样你只会更累。” 她深深吸了口气,说出了那句刺耳的、让她后悔了六年的话。 “就算坚持到了毕业,你觉得我们能走到最后吗?” 江煜没说话,黎千暮知道他生气了。 是该生气。 她用最消极的态度去看待两人之间的感情,开始还是结束全凭自己的意愿。 她对待感情,还是不够成熟。 “就这样吧,祝好,”黎千暮和他道别,“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说这些。” 分手的话应该当面说才是,但她没那个勇气。 “等等,我马上回来,我们见面再说,”江煜的声音有些急促,“你别擅自决定。” 尽管对方看不到,黎千暮还是摇了摇头,轻声说:“挂了。” 她和江煜道了个别,虽然不够体面,但还是为他们近两年的感情画下一个句点。 黎千暮订了第二天一早飞伦敦的机票,因为艾瑾说越快越好。 可临走前,艾瑾却改变了主意,目的地由伦敦改为爱丁堡。 “我这副样子教外婆看见了,也是给她平添烦恼,还是先不告诉她吧。”艾瑾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树影,淡淡道。 爱丁堡多雾,黎千暮一开始不适应这边的气候,连着生了几天病。 不过家里配备了私人医生,看病倒也是方便。 到英国后,她换了当地的卡,渐渐和国内的朋友失去了联系。 她抛下了江煜,抛下了高中时期的梦想,但她并没有放弃设计这一条路。 宾大是去不了了,但景观设计还是要学下去,她不能离艾瑾太远,就选了一个当地的学校。 她一边照顾艾瑾,一边准备申请材料。 文书需要重写,但语言成绩可以通用,也不算太麻烦。 艾瑾在积极复健,可就是不见好,医生不得不把方案改了又改。 4月,黎千暮本该回国答辩,可就在她出发前的那一晚,艾瑾把钢琴砸了。 她的右手还是使不上劲。 她一直在自我催眠,对自己说会好的。 就算不能像过去那么灵活,但只要多加练习,会好的。 可事实却是,她连最基础的练习曲都无法完整地弹下来。 那一刻,她奔溃了。 被丈夫背叛,被梦想背叛。 她尖叫着,撕开了长期以来的伪装,将心底的脆弱暴露得彻彻底底。 黎千暮第一次见到她歇斯底里的样子。 “妈,会受伤。”她抱住艾瑾的胳膊,不让她有太大的动作。 艾瑾发泄似得哭喊着,“千暮,我的手好不了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痛哭一场后,她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说了一句,“千暮,把钢琴搬走吧,我不想看到它。” “好。” 艾瑾开始拒绝复健。 “比起手的问题,艾女士心理层面的问题更为严重。”医生说。 黎千暮愣怔了几秒,瞳孔微颤,“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怀疑,艾女士患有抑郁症。” “砰”得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炸开了,眼前出现短暂的空白。 缓过来后,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该怎么做?” …… 黎千暮最终没能回国,和戴兴阳商量后,她向学院申请了线上答辩。 往年很少有这种情况,院领导考虑到特殊原因,同意了她的请求。 但出于公平,他们提出了一个前提——黎千暮的毕设最高只能拿到“良好”等级,并且不能参加任何评奖。 她同意了。 戴兴阳看着她提交的设计稿,重重叹了口气,心道:“可惜了。” 虽然是远程答辩,黎千暮还是换上了正装,从理念到细节,将作品完美地展现。 这是她对过去八个月的尊重。 冀大照例开办了毕业生的作品展。 校内外相关人士前来观展,纷纷在一个名为“青桥”的作品前驻足,当他们看到最终成绩为“良好”时,无不露出狐疑的表情。 只不过这件事,她不会知道。 黎千暮收到了爱丁堡大学的offer,攻读景观和室内设计双学位,导师是Donald Woolley。 “我记得你。”Donald认出了她,笑着说。 学校的课不算多,没课的时候她就呆在家里,边学习边陪艾瑾。 艾瑾的情况时好时坏,但总体来说还是好的时候比较多。 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轨。 就算是有课,她也会赶在晚饭前回家,除了某一次。 她们小组针对一个细节讨论不休,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到家时已是7点。 “我妈吃饭了吗?” 阿姨停下手中的动作,回答道:“已经给夫人送上去了,这会儿应该在吃。” “好,麻烦您了。” 黎千暮放下包,敲了敲艾瑾的房门,却无人应答。 她直接打开门,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问道:“妈,您在洗澡吗?” 依旧没有回应。 她皱了皱眉,将门把手往下掰,发现浴室从里头上了锁。 脑海中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找阿姨拿了钥匙。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艾瑾湿漉漉的身体,和地面大片的血迹。 被花洒冲淡,呈现出橘红色。 “啊——”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将黎千暮从愣怔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她当机立断,用毛巾死死摁住艾瑾的右手腕,对阿姨说:“快去叫司机和医生。” 艾瑾被送进了抢救室。 黎千暮盯着门口亮起的红灯,沿着墙缓缓蹲下,手上满是血迹,她也顾不上擦。 明知道艾瑾需要陪伴,怎么就回来晚了呢? 她陷入了无尽的自责。 浴室里的画面一遍遍地在眼前重现,黎千暮痛苦地捂住了眼睛,血也由此沾到了脸上。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起头。 面色苍白,血液鲜红。 那人递给她一张名片,轻声道:“有时间的话可以来聊聊天。” 黎千暮见过他,认出他是艾瑾的心理医生所带的学生。 她盯着名片上“贺林深”三个字,抬手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因抢救及时,艾瑾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更虚弱了。 黎千暮寸步不离地照看她,生怕她再出什么事。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法画图。 每当拿起笔,眼前就会浮现出大片的红,灭顶的窒息感向她席卷而来。 伴随着的,是无尽的心慌。 黎千暮知道,她的精神状态正一天天地变差,但她不允许自己再这样下去。 她拿着名片,去找了贺林深。 …… 2020年12月,黎千暮硕士毕业。 她拒绝了Donald的邀请,没加入任何设计团队,而是选择居家接稿。 她在Donald的团队中听到了霍斯的名字,触碰到过去的记忆,一时之间有些怅然。 也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她心道。 后来,黎千暮通过朋友的朋友,了解到他们的近况: 石野和鹿鸣留在冀州工作,为彼此的未来打拼; 肖晓成功考上虞城的公务员,过上了令她父母满意的生活; 栾宋的小说大火,接连卖出了几部版权; 虞珈被迫联姻,拿了“先婚后不知如何”的剧本; 还有江煜…… 她刻意回避了江煜的消息,不敢多加打探。 居家接稿有利有弊,好处是时间自由,坏处是几乎接不到工作。 不过她也不在意。 遇到这种情况,她就在网上找几个案例,修修改改,过一把手瘾。 偶尔她也会往几个知名的美术杂志投稿,说来也奇怪,她在设计上籍籍无名,却在美术界小有成就,还以“solanum”的名义办了几次画展。 “破碎中带着希望”这是业界对她的评价。 每次听到这句话,她都想回个“何以见得”,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又是一年。 艾瑾的状况有所好转,钢琴又被她搬了回来,虽然还是弹不久,但她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 某天,她将黎千暮叫到身边,面前摊着一本相册,照片里的女孩笑得恣意。 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黎千暮微怔,许久没有反应。 艾瑾摩挲着相册的边缘,缓缓开口,“翻照片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千暮多久没有笑过了?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 “妈。”黎千暮喉咙发紧,眼底没由来地起了一层雾气。 “千暮,你走吧,”艾瑾抬眸,静静地看着她,“我不能自己没了梦想,还毁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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