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倦冷,带着点松散的困意,祁禹时抬手捏了捏指骨的银戒,自嘲的笑了下。 她走了。 怎么下意识回的地址是那儿。 林恪小心翼翼问:“那先生,玉镯送到周小姐那儿吗?” “不。”冷冷一声,指间银戒泛着冷光。 林恪抹冷汗:“那需要差送到哪里,先生?” 长睫半垂,男人眼底看不清什么情绪,淡淡道: “随便。” — 南竹别墅区。 一栋栋欧式建筑错落有致的分布在草坪上,格局设置得很好,假山石水,院子里还栽种了一园子青竹,郁郁青葱,很有风骨。 泥土翻新,一截草茬冒出来,喷泉溅起的水花四落,灌木修剪得低矮又别有意趣。 黑色汽车沿着石子路往里停靠进停车场。 有管家和佣人出来迎接。 昂贵手工制的皮鞋踩在石板上,纯黑西装,修剪得体的西裤下包裹着一双长腿,纽扣系上,碎发漆黑,男人气质矜贵而清冷。 随着佣人穿过竹园,别墅里浸出暖黄灯光,天色微微黑暗,没过一会儿,灯亮了,庭院里灯火通明。 付南岸穿着唐装,鹤发童颜,出来迎接,笑着开口:“禹时来了,外公好多年没见你了。” “来得巧,正好允儿也在。” 付允从二楼探了个头出来,穿着打扮都很西式,活泼道:“爷爷,听说我那个很厉害的表哥来了?” “外公。”迈上台阶,祁禹时已经比面前的老人高出一个头,老人精神气很足,头发白了也挡不住笑颜。 祁禹时让林恪把送的礼物递过去。 “沉甸甸的,像是一幅画儿。”付南岸拿起木盒,带着老花镜往楼梯上走,笑道:“你外祖母在等你,她是个坏脾气,一天怨东怨西,知道你来西雅图没第一时间来看他,小心咯,阿禹。” “是我的过错,外祖母怪是应该的。”西装驳领下,漆黑色纹身蔓延,冷白肤色,漆黑夜里,如冷玉碎开的纹路。 房间里铺满羊绒地毯,四月天气里通着暖气,到处都是暖烘烘的。 付允和曲文徵围坐在木桌边,腿上搭着丝绒毯,微微火光照亮脸庞。 一身黛青色旗袍,衣领盘扣扣上,珐琅金线在气泡上纹了只鸳鸯,女人发丝雪白,却梳理得根根不乱,端坐在那儿,优雅又极有气质。 “听说,要娶妻了?”曲文徵开口的第一声是这个。 兴致缺缺,祁禹时低低的“嗯”了声。 付允在旁悄悄端详她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哥,心底里惊叹这人骨相优越,生有一副别人羡慕不来的好皮囊。 不过也是,他们家基因哪儿有丑的,不过他最帅,她暂且承认。 曲文徵蹙了蹙眉,“听起来,你不开心。” 祁禹时没回,坐在沙发椅上,单薄桃花眼下敛着情绪,不笑时很冷淡,拒人千里之外。 拨了拨铜制算盘,曲文徵继续开口:“你的妻子,已经向我问过好。” 眼神冷了瞬,祁禹时没吭声,拿起旁边陶瓷杯,指腹轻轻按压杯棱。 “早晚不都是。”曲文徵端详他,“来这儿待不了多久,不是应该回去成婚?” 她眼神犀利,看向他左手指间,“怎么不戴订婚戒指?” “对她没有喜欢?一丁点儿也没有?”曲文徵追问。 揉了揉眉心,祁禹时眉目是冷淡,聊起她,一点温情也没,他淡淡开口:“谈不上,外祖母。” 付允跳出来电题,“这个我知道奶奶,就是联姻,家族结合,对不对表哥?” 曲文徵却很生气,扔了算盘珠子,呵斥,“不喜欢就别娶,别去祸害人家姑娘!” 付南岸来得不合时宜,眉眼里都带笑,和煦春风般,“政委,这幅画儿是齐白石真迹!” “外孙真是懂我!” 曲文徵冷冷瞪了他眼,骂,“老糊涂东西,见着点儿好处就笑得跟花儿一样。” 付南岸醉心自己世界里,还在强调:“齐老真迹,拍卖行里都不一定能见到的玩意儿,这竹画得真妙真传神。” “捧着你那些画,棺材也塞不下去,到地底下谁乐意听你唠叨。”曲文徵刻薄道。 付允看惯了,也忍不住叫:“奶奶。” 付南岸嗤:“俗人,你懂什么,这是宝贝,我人死就死了,这些画可还留着。” 曲文徵把刺好的帛绣扔他脸上去,接下来字字戳他痛处骂。 两人一吵又一触即发,屋里温度都上升几度。 付允看不下去了,去走廊上凉快凉快。 祁禹时选了可空房间坐在藤椅上,长指揉着眉骨,倦冷半乏。 窗户半开着,付允托腮看向他,“奶奶和爷爷他们吵了大半辈子了,听说年轻时还打过架,老了打不动了,嘴上功夫了得,谁也不饶谁。” 曲文徵性情刚烈,不爱九曲回肠,有事直来直去,经常怼付南岸。 而付南岸骨子里又是个酸溜溜的文人,曲绕心思,偏又固执得不行,和她这老伴针锋相对,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也不退让。 这就是不爱。 结婚那时两人都太年轻,父母说的婚事,定下也就定下,按部就班,谁能预料到日后不爱会变得越看越生厌恶。 后面没有爱情,倒是有了亲情,可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若他或她当年有个难以忘怀的爱人,只怕现在境况会更差些。 付允静静开口:“所以我以后一定是自由恋爱,要找我爱的爱我的,才不管我爸妈怎么说。” 月光洒在庭院,白霜一样黏在竹叶上,夜里似乎有幽静的夜来香,闻得人发闷。 吵架累了歇息了,上菜吃饭。 曲文徵没再问他周乔的事,只是谈起公司的事,她人老却对数字极敏感,她也知道那些老股东贪了不少,但没招去收拾,也不好撕破脸面。 “禹时,去了趟公司,感觉怎么样?” “烂透了。”他不怎么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曲文徵嘱咐厨师给他弄粥去。 海鲜粥,有虾仁有牡蛎,卖相也极好。 祁禹时瞥了眼,淡问:“有芙蓉吗?” “这不是国内,这是西雅图,哪儿来的芙蓉花?”付允惊讶。 曲文徵看他不喝,让人收了他碗筷,只管让人递来公司的账目和货单,利用摆明面上,“下周回去结婚,也得在走之前把公司账给我理好咯。” 此后一周,他在公司也没实行什么举措,只是在解决Tinye外部的订单和别人的债务纠纷。 那些老股东倒是起来指点江山各种意见一堆,签外贸边关协议书,他们反对,原因就是西雅图挺好,把货运那么远卖没必要,和医疗器材公司签合同他们反对,收购SWIM他们强烈反对…… 每天在公司倚老卖老,动不动喊唉Tinye不行了,我要卖股票回家养老去。 明面叹息,实则威胁。 威胁他要分散股权。 同时这些老家伙又在盼,盼他赶紧回国去结婚,一天提十遍新婚快乐。 祁禹时不动声色,忍了。 只是一直在看挤压的文件与资料,完全投入工作,一天鲜少时间能喘气,晚上回公寓的路上偶尔会去pub喝酒,也不知是为什么。 只有林恪全把这些看在眼里,提醒他注意身体,喝酒伤胃。 原定回国时间前一天。 林恪记不清那晚具体时间,只记得一轮弯月朦朦胧胧的,像是下弦月,挂在偏东面的天空里。 来电显示是他,林恪从睡梦中醒来,不敢懈怠,立刻接通。 滋滋电流声沉默几秒后被挂掉。 复又打来。 林恪戴上眼镜,看清钟表上的时间,凌晨三点五十七。 这次他先开口,“先生。” 祁禹时沉默,手边有条红绳,上面绑了小兔子吊坠,耳朵粉粉的。 “回国机票我已经订好,明天早上就可以出发。” “嗯。”这一声略沉,透着月光摩挲竹叶的沙质感。 他只这样回,好像什么都回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回。 林恪捉摸不透他的心,试探提问:“先生,您想沈小姐了?” “没有。”淡漠一声回答。 林恪:“那好,夜深了,先生早睡,周小姐说了明天接机。” “别提她。”冷冷一声。 “好。” 林恪捏了把冷汗,揣测回:“那趟列车的终点站是青海。” “周妈把所有有关于沈小姐的东西都收拾整理好了,她烧毁了一部分,剩下的也烧了还是?” “烧了。”不带感情的一声。 林恪:“是,先生,我现在联系周妈,国内目前是中午。” 桃花眼眼底阴翳一片,祁禹时抬手解了解衬衫纽扣,喉结弧度锋利,淡漠厌世。 他听着林恪的汇报,一直没回应。 威士忌比白兰地烈些,想到她就不自觉促使想喝些酒。 玻璃杯撞在木柜上,温情亲昵都已不在。 “……留那儿吧。”淡淡一声,妥协又或不是。 林恪写的清单写到一半停笔,作废,撕下那一页,他回:“好的,祁总。” “她在哪里。”淡淡一声问。 林恪如实回:“从西宁下车便没有人再打听了,现在沈小姐的地址,我们都不知道。” 食指压着眉骨,心头涌现燥意,祁禹时低低开口:“明天你回国,留意些。” 说完这句话,电话就被挂断。 机场没有等到人,林恪独自回国。 … 周乔打来电话时,祁禹时在和付南岸对弈。 她礼数做得周全,问外祖父外祖母好,后面又问祁禹时在吗。 黑棋落子,合围之势破了。 他眼皮也没撩一下,疏冷得仿佛不是在听自己的事。 付南岸看他,曲文徵也看他。 棋声敲击声清脆,祁禹时淡淡开口:“我在。” 约莫女人关于婚姻之事总有憧憬,周乔声音温柔起来,问一下也并未责问,“林特助说你公司还有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宝珍和妈妈陪我去试了婚纱,选了几套我喜欢的,我发你看看,你喜欢哪套?” 时钟声滴答,她又说了好些事,记不清了。 最后黑棋零落,如一把刃,击破了一堵墙。 祁禹时的声音冷漠,淡然,慵懒而不经心,低低一句: “不结了。” 周乔怔了两三秒,问:“你说什么,祁禹时?” “这婚不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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