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来,快过来,赶紧送人去医院,疫苗要赶紧打。” 沈梵梵抬起头,抽抽噎噎地问纪曜:“不痛的话,病毒是不是就传不上来了?” 纪曜失笑,收紧了手臂,另一只手抬起轻轻地抹去眼泪,“傻。” 不傻的话,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 纪曜需要住院,沈梵梵想留下陪他,但是被他拒绝了。 他微笑着,用最温柔的语气劝她回去好好拍戏,好好的把剩下的工作完成。 沈梵梵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乖巧听话,她点头答应了,甚至不曾犹豫一下。 她之前看过一眼,腿上的伤口很可怕,若是纪曜不想让她看到,那她就不看。 沈梵梵没有看到纪曜冲过来救她的样子,但她能够想象到,那道飞扑过来,从轮椅下跌落下来的身影有多狼狈,又有多勇敢帅气地像个大英雄。 他能为了她不惜在最狼狈的一面露在众人面前,她也应该成全他想在她面前穿上的骄傲。 看着沈梵梵的背影,纪曜浅浅勾了下嘴角。 小姑娘这次,是真的长大了。 等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病房,纪曜从床头摸过手机,给傅薄言打了个电话。 电话才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傅薄言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阿曜,我都知道了,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但这件事需要好好查查,有人动了手脚。” …… 沈梵梵出了病房,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纪叙,“纪二哥?” “嗯。”纪叙回头。 “你是来看纪大哥的吗?他刚刚……” “不是。”纪叙打断了她的话,“我想和你聊聊,有时间吗?” ……
第52章 天愈来愈冷, 路边的银杏叶被染成金黄色,于萧瑟的寒风中,颤颤巍巍地挂在树枝上, 摇摇欲坠。 咖啡厅中开了空调,温度刚刚好, 空气中淡淡的咖啡香浓郁, 又夹杂着醇厚的奶香,温暖舒适得让人也变得懒洋洋的。 纪叙把沈梵梵带到这里来, 说是有话要聊,可在点了咖啡后,他却安静得一直没说话, 只低头一一口地喝着咖啡。 角落的小小空间里, 沈梵梵倒也不担心会有人认出自己,她也没催,安静地等着纪叙开口。 她知道以纪叙的性格,若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 不会专门把她叫出来聊。 而他们两人之间, 重要的无非就是纪曜, 对于这个人,沈梵梵比对如何人都要急躁, 也比对任何人都要更有耐心。 咖啡得热气往上冒, 香味诱人,沈梵梵端起喝了一口, 有些苦了, 她又夹了块方糖放进咖啡中,一边搅拌着,一边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 一边默默猜测这纪叙想和她聊什么。 是不是想让她离纪曜远一点,毕竟纪曜受伤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儿,沈梵梵无所谓的笑了一下,默默自嘲。 反正除了常晴能理解她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对纪曜的喜欢是错误的,是不应该的,都劝她放弃,所以也不差多纪叙一个了。 单面玻璃屏蔽了光,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 这个咖啡厅就在医院附近,在这个时间最珍贵的地方,似乎每个人的脚步都比外面的要更焦急一些。 安静的环境中,银色的金属勺子不断地触碰到白瓷杯的杯壁,叮叮叮,钢琴声如流水般,每一个音阶都那么清脆动听,两者融合在一起,似乎别有一番滋味。 在方糖快要融化的时候,纪叙偏头看了眼最前方白色的钢琴,突然出声,他说:“沈梵梵,我哥的钢琴其实弹得很好。” 沈梵梵的动作一滞,叮叮叮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我知道。” 她顺着纪叙的方向看去,一位装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坐在钢琴前,五指不停地在黑白琴键上跳动着,美妙的声音在他指尖倾泻而出,他表情生动,随着音乐摇头晃脑。 沈梵梵轻轻闭上了眼,她能想象出纪曜一身白色燕尾服坐在舞台上的样子,一定帅气迷人的像一位矜贵的王子。 台下的人也一定都仰着头看着他,眼中都是倾慕。 “那届B大的毕业晚会,他弹了开场,爱丽丝梦游仙境。”纪叙又道。 沈梵梵重新睁开了眼睛,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简单的一句话勾起了久远的回忆,沈梵梵脑中不由自主地重现了当年看过的那段视频,虽然摇摇晃晃的,像素不高,看着并不那么清晰,嘈杂的交谈声和压抑的尖叫声也盖住了琴音。 “我哥喜欢滑冰,爷爷从小教他沉稳,这是他唯一喜欢的相对不那么沉稳的运动。” “大二的时候,他还是B大滑冰社的社长,但是因为学业和公司的事情忙,就放弃了。” 纪叙目光淡淡,语气却透着骄傲。 沈梵梵继续点头,还是说:“我知道。” 那时爷爷和纪爷爷经常联系,大概是因为儿时那些亦真亦假的微笑,他偶尔会假装不经意地和她提起: “你纪爷爷啊,太虚伪,总和我说阿曜不务正业,但阿曜获得得那些奖,谁不知道啊,不务正业不也一个都没落下,他这是在和爷爷炫耀他孙子呢!” “但我的宝贝木木也不差啊,漂亮聪明还听话,哪里不比调皮的臭小子强……” 十几岁的懵懂少女因为爷爷的夸奖而笑,含羞带怯,也在窃喜,所以眼睛不敢看爷爷。 虽然离得远了,但她总能从别人的嘴里得到他的消息,但想见他的那颗少女心跳动得更厉害了,于是填了帝都的大学,想重回那个地方,假装不经意的重逢。 可后来,愿望到底落了空,她出国了…… 纪叙微微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倒是不知道沈梵梵原来知道这么多。 纪曜是一个很会藏心思的人,就是他是纪曜的亲弟弟,也从来都不知道纪曜的那些心思。 在变故发生之后,纪曜把心思埋得更深了,若不是沈梵梵回国,若不是王晰告诉他的那些蛛丝马迹,他不会猜到,可他依旧推测不出,纪曜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小姑娘的。 是在他去部队的时候,还是后来,抑或是更早,在那个还在山坡上遍地撒野的年纪。 纪曜对感情的事避之不及,他不敢明问。 而他在年少时最不喜欢的就是动不动就哭的小女孩,但那时的沈梵梵就是这种烦人的小跟屁虫,总是横插一脚打扰他和他哥的游戏比赛,还不能打不能骂,于是他和沈梵梵的关系并不亲近。 沈家搬去就南方那年,去避暑山庄再没有一个娇嫩的拖油瓶,他还因此小小的高兴了一下,现在想来,他暗自欢呼的时候,他哥应该暗自失落过,毕竟他哥总是格外照拂迁就那个小姑娘。 之后也没了什么联系,就更不知道沈梵梵对他哥的那些情愫。 也许这两人,一直默默都把对方藏在心底,他虽不了解沈梵梵,但还算了解自己的哥哥。 纪曜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那时的他自信满满,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找沈梵梵说开,只突如其来的意外从天而降,让之后再也没有合适的时机。 说到底,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悔恨比任何一次都要来的迅猛,迅速将人淹没,纪叙放在桌面的手用力握成拳头,指甲狠狠插进掌心。 尖锐的痛意让他回神,但却并没有放松手,反而像是自我惩罚一般,把手握得更紧了,手腕处青筋暴露。 似是意识到了纪叙的情绪不对,沈梵梵有些担心,“二哥?” 内心情绪翻涌着,又苦又涩,纪叙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眼看向沈梵梵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沈梵梵的眼神真挚,纪叙突然觉得当年嫌弃小姑娘麻烦的自己格外幼稚可笑。 “那你知道五年前,我哥为什么会出车祸吗?” “不是意外吗?”沈梵梵一滞,心中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总觉得纪叙接下来要和她说的事,是一件会让她恐慌的事,也是一个她不会接触到的世界。 纪叙直直地看着沈梵梵,没有说话。 暖暖的空调下,沈梵梵觉得手变得冰凉,她捧着杯子暖暖手,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又说了一样的话:“不是意外?” 第一次是疑问,而这次,是肯定。 纪叙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哑,“嗯。” “是因为我,你还记得之前的梁柯吗……” …… 纪叙缓缓说着那些没人知道的过去,沈梵梵安安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白,眼眶越来越红。 她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都忍了回去,没有打断过纪叙一次,她紧紧咬着牙,怕自己只要一放松,哭泣就会溢出来。 时间慢慢过去,咖啡凉了,也也没什么能暖手,凉意从指尖,一直蔓延至全身。 那次被绑,沈梵梵并没有多想,只烦恼着脸上的红肿太丑,不敢见人。 她虽然没经历过多少,但她看过很多书,很多影视剧,她知道纪叙的职业是高危职业,为家为国,连命都得豁出去,接触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树敌被报复都是经常的事。 这样的人,该被尊敬和佩服。 但沈梵梵从未想过,这些会和五年前的车祸联系上。 南寻的五一大案纪叙作为队长带人缴了拐卖贩毒团伙,救出了很多被拐来的妇女儿童,拯救了很多家庭,同时也让那些入狱枪决的罪犯家破人亡。 十九岁的小警察甚至因把年幼的梁柯当成被拐卖的人口而当场毙命,警队也损失惨重…… 沈梵梵能想象那场战役的惨烈,可这和纪曜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生生死死,一报又一报,为什么要落在无辜的他身上? 纪曜只是一个爱家爱弟弟的、连枪都没碰过的、优秀但又普通的公民而已,他是B 大的骄傲,也是安行的未来,他为人谦和,从未放错,为什么要他承受这些本不应该他承受的伤害。 难道就因为在纪爷爷反对纪叙去部队的时候,纪曜说服了纪爷爷支持纪叙去部队吗? 越想,沈梵梵越难过,心中像是压着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 纪叙说完之后,认真地看着沈梵梵许久,最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沈梵梵弯下腰,低下头郑重道:“对不起。” 三个字落地有声,却没有收到回应。 几乎是瞬间,沈梵梵的眼泪脱眶而出,她连忙抬起双手遮住了脸,不想让纪叙看到自己的眼泪,可晶莹的泪水还是从指缝低落。 她觉得纪叙的确是该道歉。 纪叙破了大案子,军功加身,所有被他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人也对他感激万分,荣誉、骄傲、成就,他每样都得到了,纵使受了伤,可每一道伤疤的背后,都是一道英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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