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悦笑了笑:“知道啦!看你宝贝的。” 齐悯慈也很努力了,如果她愿意,她可以和任何人谈笑风生,但她的热情只能维持个表面,她虽然对季家人看起来冷淡拘谨很多,但已经是极大的示好了。 她希望能和他的家人保持长久的平稳的关系。 这种微小的努力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厢情愿就够了。 偶尔甚至会生出一些满足,像是被一只坏脾气的猫咪偏爱了,哪怕被她的爪子抓得遍体鳞伤,可她偶尔的示好,已经足够自己原谅她一万次了。 齐悯慈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依赖他。 那种依赖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依赖,更像是一种故意的,带着某种目的性的蓄意拉扯。 她喜欢他为自己做事,哪怕只是削个苹果。 她喜欢他的注意力被自己占据。 这有时候是另一种病态,但齐悯慈偶尔会有些放纵自己沉迷于这种游戏。 她是突然开始肚子痛的,阵痛持续了一天一夜她才被推上产床。 她表现出极大的排斥和抵触,甚至是愤怒,那种被剥夺自尊和被人像动物一样对待的经历太过于灼痛。 她产生了一种本能的触及灵魂的反抗情绪。 季淮初进产房陪产,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惨白,那一瞬间的恐惧让他无比的懊悔和自责。 他企图把一只52赫兹的频率的鲸鱼拉到正常的鲸鱼群里,那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任。 或许他们不该有孩子。 孩子不该以这种方式来到人世间。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他紧紧攥住齐悯慈的手,一声一声叫着“宝贝”,企图安抚她的情绪。 可是他甚至没有办法彻底感同身受她的恐惧和愤怒。 他只是感觉到无助和无奈,好像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残忍的事。 他感觉到无措。 或许这也是齐悯慈无法感同身受别人时的感觉。 他知道她小时候的经历给了她极大的心理阴影,但他没有经受过,所以即便同情也显得浅薄,以至于完全没料到她会在生产的时候有这么大的反应。 很多年前她看着他躺在病床上是什么感受? 无法获得怜悯那种情绪,但所有人都觉得她做错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错了,他醒过来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会关心她,对于她来说,大概是一种更深的费解吧! 她这一路走过来,都像是踩着刀刃。 而这一刀,是他亲手放在她脚下的。 季淮初近乎颤抖地吻她的手背:“宝贝,没有人会伤害你,医生都是很好的人,为了帮助你生宝宝……” 她根本听不进去,处在极度的应激状态里。 季淮初绝望地叫着:“宝贝……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像是一辈子转瞬已经过去了。 齐悯慈清醒过来的时候,虚脱地看着天花板,然后眼珠子转了一下,看到半跪在那里的季淮初。 她抬手,擦掉他的眼泪,面无表情地呢喃一句:“你哭了。” 季淮初抱着她的手,将头埋在她掌心,肩膀耸动着,无声哭泣。 这大概会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噩梦。 是个小姑娘,被护士抱去称重洗澡了。 抱回来季淮初都没去看,齐悯慈也没来得及看,她对季淮初的关心俨然超过了对孩子的关注,她的手指一直勾着他的掌心,眼泪把她手掌都濡湿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哭。 从她认识他都没见过他哭。 为什么会这么伤心呢? “季淮初,你是不是怕我死。”她虚弱地问他。 季淮初再起身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没有低估女人生孩子的痛苦,但我低估了你生孩子的痛,我觉得我该死。” 齐悯慈笑了笑,她在昏睡过去之前,抓了抓的手:“别伤心,我很小的时候,就不怕痛了。” 习惯了。 她只是,出现了短暂的幻觉。 季淮初转身,死命按着酸胀到痛的眼眶,缓了许久都没有缓过来,只好去用冷水洗了把脸。 顺产,是个小姑娘,五斤二两,很健康,季家的长辈在看孩子,小姑娘出了刚出生的时候哭两声,这会儿一直在笑,是一种无意识的笑容,长辈却忍不住逗她,尽管她并不会给反应。 这个新生命的出现,却让季淮初觉得更沉重了。 如果齐悯慈出生的时候,也有这么多人爱她,该多好。
第44章 三年后。 昭宁寺, 齐悯慈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保镖递上些纸币, 她码整齐了,塞进功德箱。 今日是初一,又逢周末,人格外的多, 她起身,避开人群, 走了出去。 出寺庙的时候下着雨,保镖为她撑起伞, 她把墨镜戴上, 黑衣黑裤, 宛如刚参加过葬礼。 她确实参加了葬礼。 过去, 彻底埋葬了。 她把祁免免葬进了海潮里, 她的灵魂大约乘着海鸥飞向了天空。 网上铺天盖地的消息。 已故的心理学教授祁某某因残忍的动物实验和对孙女惨无人道的伤害,作品被全部下架,并受到了激烈的声讨和谴责。 时隔二十年后的今天, 几乎所有的证据早就消散在时间的长河里了。 从季淮初决定查这件事开始, 他花费了整整四年多的时间才还原了真相并联合媒体做了披露。 然后被父母责备。 “可是你这么做, 对悯慈来说,难道不算二次伤害吗?以后别人怎么看她?” 季淮初觉得有些荒唐, 加害者“寿终正寝”,受人爱戴,体面离世, 受害者却惶惶不可终日,就连曝光罪行都是一种二次伤害。 “她一直在意的都不是伤害, 她无法将自己当做一个完全的受害者,她认为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加害者。我也没想过她获得什么救赎,我只是希望有个了断。” 把脓疮剖开,清洗干净,哪怕很疼,总能结痂。 人死债消,有时候并不公平。 爷爷的死对于祁免免来说是一个永不消失的枷锁,他用他的死亡结束了长达六年的罪恶,也给了祁免免最后一击:善良本就是愚蠢的,人类愚昧而无知,真理常常以谬误存在,人们永远也挣脱不开黑箱子。 齐悯慈本来觉得自己并不会在意,那短短的六年确实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快要记不起来爷爷的样子了,所有的感觉都变得模糊。 当一个伤害当下没有回击的时候,过了那个时间段,无论怎么回击都会变得隔靴搔痒。 何况他早就去世了。 郑医生问过她:“你恨他吗?” 她摇摇头。 谈不上恨,也谈不上不恨,只是觉得有一点迷茫。 可现在,她看着无数的文章和报道,那些骂声和议论,反而让她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结束了。 都结束了。 她把手套戴上,将自己严丝合缝裹藏起来,坐在车后座假寐,再睁开眼的时候,季淮初正打开车门,弯腰冲她伸出手:“今天去哪儿了?” “去了画展,回来路过景山,去寺庙上了香。” 季淮初笑了笑:“怎么想起来去上香?” “铃铛想要平安符。” 铃铛是他们的女儿,大名叫季乐宁,是齐悯慈取的,思索再三,左右斟酌,最后选了这么两个字出来。 季淮初却说:“挺好的。”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两个字,是她对孩子最真挚的祝愿。 季淮初牵着她的手往家走。 歪着头说了句:“你太宠着铃铛了,不能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齐悯慈皱眉:“我答应她了的。” “你答应的太多了。”季淮初无奈,“哪天她要星星你也给她摘?平安符就算了,你不喜欢小狗,为什么同意她养小狗,她才三岁,并不具备养小狗的能力。” “可她喜欢。”齐悯慈再次皱眉,“我和她商量好了,小狗不许出现在二楼和三楼,不可以进爸爸妈妈的卧室,每天遛狗她要陪着一起,她负责给小狗清理便便,如果做不到,小狗就送给别人养。” 季淮初叹了口气:“宝贝,她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你要帮她做取舍。” 齐悯慈打断他:“拥有过才称得上取舍。” 回了家,推开门,一只五个月大的萨摩耶和一只三岁大的小孩分别躺在沙发的两端。 保姆坐在旁边守着,看到东家回来,笑着点头致意。 齐悯慈走过去把铃铛抱了起来。 小姑娘几乎长着和齐悯慈一模一样的脸。 她睡眠不深,被妈妈一抱,就醒了,眼睛瞬间亮起来,搂住妈妈的脖子亲了下她的脸:“妈妈!” 齐悯慈有些嫌弃她的口水,躲了躲,说:“别亲。” 铃铛眨着眼睛,眼泪瞬间涌上来,比水龙头还灵敏,有些委屈地看着妈妈:“不可以亲吗?妈妈不喜欢我吗?” 齐悯慈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那你亲小口一点。” 铃铛小鸡啄米似地抱着妈妈小口亲了四五下,然后把脑袋埋在妈妈脖子里蹭了好几下,像个小狗一样,“妈妈好香。” 齐悯慈求救似地看着季淮初,季淮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把铃铛抱进自己怀里:“别闹你妈妈了,来爸爸抱,跟爸爸说,今天在家有没有很乖。” 铃铛掰着手指头:“有哦,有乖乖吃饭,有乖乖喝水,我自己穿了衣服,还有给小狗梳毛。” 季淮初点点头:“这么棒啊我们铃铛。” 铃铛骄傲地点头:“嗯!”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妈妈。 齐悯慈反应了一下,然后抬手拍了拍:“宝宝好棒。” 说完看着季淮初,意思是:这样可以吗? 季淮初冲她眨了下眼,意思是:很棒! 齐悯慈便也翘了翘唇角,表情和铃铛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大一小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上了楼,季淮初陪铃铛做了会儿手工作业,然后练了一小会儿小提琴,铃铛困了,齐悯慈带她去洗澡。 两个人泡浴缸里,季淮初站在外面一直听着动静,怕出意外。 齐悯慈已经和宝宝很好地互动了,但不太会应对突发状况。 不过好在今天一切正常。 铃铛每日三千问,话密到季淮初常常口干舌燥觉得自己一天比导游还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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