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PI全身心回归课题组这一事,四个博士生和博后喜极而泣,也不管向斐然同不同意了,死活要给他庆祝。 向斐然先是被他们骗出实验室,再是被他们骗出楼,最后被强行塞进计程车。挤着他的博后猛拍座椅:“师傅快开!” 司机师傅配合得很,一脚油门将车轰了出去。 聚餐在附近的商场,四个人扬言请客,吃了一桌昂贵精致的预制菜,最后单被向斐然买了。 回园区,让计程车在门口停了,慢慢地散步回去。 随着跟根特合作的敲定,需要派一个人去比利时那边一年。四个人都想去,但又都各有各的牵挂,林犀抓住了这个机会。邮件和简历到根特那边已经有两个月多,她也一直在做手上工作的收尾,但此前向斐然很少在实验室,她逮不到机会问他。 这会儿她终于了:“根特那边有答复了吗?” 向斐然颔首:“下个月,你可以提前熟悉下那边的项目。” 林犀觉得他有哪里不太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她说不出。她觉得……向斐然像一道影子在活着。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平静、简练、干脆,但多了一份抽离感。这分抽离让他变得比以前温柔,也比以前更冰冷。 她观察了向斐然好几天,在那晚,她留到最后一个。已经十一点,但向斐然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林犀鼓起勇气问:“向博,你是不是跟明宝分手了?” 电脑前的向斐然明显顿了一顿,声线淡淡响起:“别打听你导的私生活。” 林犀立刻确定了,跟他说少喝点酒—— 她发现向斐然桌前的威士忌空得很快。 过了数天,是商明宝的生日。林犀知道,因为以前在哥伦比亚大学时,曾听他提过一句,她莫名记住了。 果然在盛开荷花的池塘边找到了他,研究遇到关卡时,他会来这边静坐思考。 斜坡有些陡,荷叶上盛着露珠,在月光下闪光。 林犀在后面站了会儿,被他发现了,问她:“有事?” “没,怕你喝多了滚下去淹死。” 向斐然勾了下唇,“神经。” 拎起啤酒瓶起身,从斜坡上涉月影而上的。 “我还有几个问题问你,是关于根特那边的,有点理不清。” 向斐然靠上了一棵树,两条胳膊环抱着,手里握着那瓶棕色玻璃瓶的生啤,瓶颈从他胳膊下冒出一截,像古代剑客抱着剑。 “问吧。”他闭着眼,不知道是养神假寐还是喝多了犯困。 月光照着他的脸,在深刻清绝的五官上留下淡影。 林犀问了好几个,向斐然有的答得很快,有的思考一下,说:“等我明天酒醒了再告诉你。” 林犀忍不住抿唇笑,问完了,大着胆子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本来很担心你。” “不必,不会淹死。” “嗯,我看你也还好。” 除了酒是喝得快了点,数据跑得也快了点,弄得他们四个欲哭无泪,怀疑他是不是想在五十岁前卷上院士。 默了默,她像是打趣着问:“你之后还会喜欢别人吗?” “看缘分。” 他一句看缘分令她懂了,在他过往人生的清单里,没有另一个令他目光停留的缘份。他的缘份只可能在新的人上。 “其实……”林犀耸了耸肩,舒出一口气,“我本来以为你们会一辈子的。没想过你会失去她。” 向斐然安静了会儿,“我确实失去她了。” 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句平铺直叙的陈述。心脏的抽痛还是不可避免,但他波澜不惊的神情只蹙了下眉。 林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之间便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林犀看着他闭眼靠着树干的姿势,听他的呼吸,想,他不会睡着了吧? 真睡着了。身子歪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往一边栽倒,林犀出声提醒:“向博!” 其实还是能扶一下的,但她只往前了半步,因为多少年来都不敢,对他的望而却步刻在骨子里。 向斐然没来得及,脑袋撞到旁边那棵树干上,树影扑簌一阵轻晃。 “……” 向斐然捂住额头,原地默了会儿,假装无事发生,说:“走了,回去睡觉。” 博士生楼和教职工楼在不同的方向,沿着树影下的柏油路走了一段,到了岔路口,向斐然跟她点了下头,径直往自己的那个方向走。 数步后,他停了下来,半回头:“林犀。” 他的眼被影子涂抹,鼻尖被月色点亮,轮廓如此流畅。 “哎!”林犀应了一声 “好了根特好好干,否则别说是我的学生。” 林犀愣了愣,用力地点头,“嗯”出一声。 日子到了她该暂别实验室的那一天了,她完成手上的所有工作,交接清晰所有进度,脱下了实验室外袍,挂上前,从四四方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 息斯敏。 从知道他对虾类过敏后,她就一直带着这个在身上。她从没有用上过。 息斯敏,就是她这场暗恋的全部。
第90章 商明宝的生日是在纽约过的。 她年年生日都有一堆人争着抢着给她办宴会、办party, 光是品牌给她的小型生日宴就得提前半个月排队了,个个都说为她精心定制了生日款,全球限量, 温温柔柔地说着祝福, 用沁染香氛套着丝绸手套的手为她佩戴珠宝或侍弄裙摆,指给她哪儿是特意为她设计的刺绣,寓意如何。品牌处久了都是朋友,盛情难却,商明宝很少拂面。 有时香港的朋友们也埋怨, 说明明是暑假她竟也不回港,不知道纽约有什么好值得她留恋的。 在纽约念书这些年, 自与廖雨诺渐行渐远后, 商明宝只主动办过一次生日趴。香港的两个同学来找她, 又有两个在欧洲的闻讯一块儿来凑热闹了,苏菲便在汉普顿的度假别墅张罗了一场派对。 美式派对上的人总会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多, 到最后谁都不认识谁,也不管谁是东道主谁是寿星,总之疯狂喝酒就是了。 那天向斐然也在, 但他没有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商明宝逃了朋友们的灌酒和追问, 带着一身奶油蛋糕味和酒味来找他。 乱极了,每间房推门进去都能看到接吻的人, 彼此大眼瞪小眼一阵, 谁也不认识谁。将别墅上下三层的每间房都开了一遍后,推着向斐然倒在楼梯间的墙壁上, 闷笑不止。 绿色竖条纹的墙布上,鎏金壁灯光辉温柔, 空气里郁塞着一股海风侵袭的木质霉味。 在自己的生日宴、自己的房子里,找不到一个能跟男朋友清静说话接吻的角落,怎么不好笑呢? 商明宝笑得站不住,被向斐然无奈扶着。他揉她的唇瓣,点她的鼻尖,意味深长地说他们博士圈没见过这种阵仗。 其实是吃醋,忽然发现她身边有那么多相当醒目的年轻人——男人。 最终是在别墅外的屋角停了下来,跑得气喘吁吁,都染上醉意了,吻了又停停了复吻,说一点有的没的的话,听着海岸线的浪涛声。 那天的夜晚没有星空,商明宝记得真切,云雾聚散,露出一两颗遥远的星,都比不上向斐然看着她的双眼。 别墅内闹极了,她牵着他的手,依着他仰起脸问他,可不可以带他去见自己的朋友们闺蜜们。 那是他们交往的第二年,各自为他的不婚主义、她的联姻所困,明明彼此都想极了,但为了对方考虑,又都默契地退了一步。 一个说,会不会不方便? 一个说,嗯,要不还是以后再说。 想来,这似乎就是他们这么多年来错位的一幅缩影。 那一场派对之后,商明宝再没有办过。第三年的生日,是在落基山国家公园的冻土地带过的,稀薄的空气和海拔冲淡了暑热,似春天。 是的,向斐然特意安排好了时间,驱车跋涉带她来这里,因为七月份,平原的酷暑难耐,这里却是野花的绚丽王国——除了天地之外,独属于她。 林木线以上,草坡、林缘、万年不化的冻土层上,北极龙胆盛开,一小从一小从地聚集着,矮小匍匐,白绿的花看着如此惬意顽强。顺着野花坡极目而去,四周层峦叠嶂,雪原壮阔,岩石上的地衣斑驳出暗红的色彩—— 商明宝比在VIP室、派对、城堡庄园里更觉得自己像个公主。 在帐篷里,她追问,为什么龙胆花会在艳阳天时盛放,阴天时闭合。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他出野外的话题了,当时向斐然卖了个关子。他没想到这么两年过去,商明宝竟然从没找过答案。 “你没有搜过吗?”他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 “想搜的,可是是你先跟我聊的,我就一直等你的回答。”商明宝的逻辑里莫名有一种乖巧。 向斐然难以置信,告诉她,并非所有龙胆花都有这样的机制。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在花朵盛放的生命期里,花朵内正在进行传粉结子的繁衍活动,如果遇到暴雨,部分龙胆的漏斗形花朵将会积蓄雨水,对它们的繁衍造成灭顶之灾—— 是为了拒绝雨水,保护传粉结子,才会在阴天时预警,提前合拢花瓣。 这样一本正经的科普,在帐篷的睡袋上说,染上了不正经的意味。商明宝在他的身体力行下狠狠地记住了这个知识点。 还有一年的生日,是在波士顿过的。她提前飞过去,到了他公寓,趁他回来收拾行李时跳到他怀里。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怔愣的神情,和怔愣过后,他目光里看向她的深涛浓云。那是一种牢牢地捕获了她、令她呼吸不畅、近乎溺毙的深情。 那一个瞬间,商明宝觉得他会为她赴汤蹈火,无所不能。 她心里的萌芽迅速破土,蠢蠢欲动,直到温有宜的那一通电话后,瞬间成参天之势——而后又因为一声“老公”,迅速枯萎。 后面的生日便模糊不清了,是在异地状态下通过电话与视频庆祝的。 商明宝在西五十六街的公寓里,用短短的十秒回忆完了这一切,回过神来,在购置房产的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接过了钥匙。co-op公寓买卖起来很麻烦,她花了一番周折才拿下,且远高于市价。 签完合同后,商明宝前往Wendy主理的俱乐部。 Wendy脸色不太好看,因为今天是给她的生日宴,请的都是她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个全球知名的女星从洛杉矶赶来,但是——商明宝穿着便装就来了。 门口保安以为她会进入俱乐部后再换礼服,未阻,但有机灵的已去通报了Wendy。 她在商明宝进入宴会厅前截住了她,勉力维持笑容:“亲爱的,这是你的生日宴。” 无视dresscode,相当于在她的脸上狠抽了一个耳光。 商明宝告诉她:“glory这个品牌我不打算做了,第五大道的俱乐部我已经退租,银行那边还需要些功夫处理,有任何问题,你之后联系我的代理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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