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卧室,刚把东西放到医药箱里,合上盖子,头顶上的灯管就闪了两下,倏地黑了下去。不愧是老房子,软硬件儿都有问题,也算正常。借着从客厅照进来的光,宁馥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把医药箱放回原位。在站起身的同时,她被人从身后抱住。宋持风的身上还带着一点儿没挥发完的酒精的味道,好像大半夜喝了个烂醉后回家的男主人。 “宋持风?”
第16章 上心 “宁馥,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吗?” “什么?”宁馥说过那么多句话,哪知道宋持风指的是哪句? “你说如果我帮你找到房子,你就请我吃饭。” 宁馥把头发上皮筋解开了,现在乌黑的长发垂在脸颊的两侧,不施粉黛的小脸儿上带着困意,有一种儿童般纯净的懵懂感。她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便爽快地道:“可以啊。你想吃什么?” “我想换成另外一件事儿。”宋持风微微一笑,“请我们的大舞蹈家抽出一晚上的时间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好不好?” 宁馥不太喜欢这种社交场合。原因无他,只因她并非一个会说话的人,甚至不是很爱笑,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中交际。 要是换做平时,对这种邀请,宁馥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她抬眸,看着宋持风脸上多个细小的伤口。因事发于不久之前,它们甚至还没有完全结痂,保持着新鲜的颜色。于是她说:“可是我不会说话……”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不用会。”宋持风笑得很坦然,“我要你陪,也只是想要你陪我一起。”言外之意是,她只需要做到字面意义上的“陪同”,只希望她能站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宁馥不明白他想要“一根木头”陪在身边的意义,但既然当下宋持风开了这个口,她不该拒绝。虽然她现在练舞的任务很重,但时间都受自己支配。她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可以,便点头:“好。” 第二天,宁馥去林诗筠那里收拾东西,然后正式搬到红芪路的这套小房子里。林诗筠送宁馥过来的时候特别不舍,但知道宁馥在担心什么。不得不说,上次见了时慈扑上去的那一下,林诗筠也有点儿害怕,便没说太多挽留的话,只说:“你要是在那边住得不舒服了,随时回来啊。” 宁馥笑道:“好。不过应该不会住得不舒服,我还挺喜欢那里的。” 她不是为了不让朋友担心故意说谎,而是真的很喜欢红芪路那里的气氛。陈旧的居民楼间,到处都是沉淀下来的烟火气。那附近有好多在现在的大城市里难得一见的小铺子——修鞋的、做裁缝的、收售旧书的,偶尔还有骑自行车驮着两个大木桶,用随身喇叭叫“豆腐脑”的移动型商人路过。 那天宁馥下楼,随便到一个早点铺子里买了两个豆沙包。一口咬下去,她才发现这里面的豆沙都是这家包子铺的老板亲手磨的,香甜软糯,颗粒不太均匀,还混着一点儿豆子皮。这让宁馥想起小时候吃到的豆沙包的味道,她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 接下来的几天,宁馥挤出时间布置房间。她先去花鸟市场给窗台上的那两盆奄奄一息的绿植添了些新同伴;然后又买了一堆清理用具,把浴室砖缝间的污垢清理干净;旧沙发在被她铺上新的沙发布,垫上两个抱枕之后,立刻变得焕然一新;原来的床上用品全都被处理掉,替换上新的三件套……经她这么一收拾,整个房子的价值仿佛一下翻了个倍。她还特地拍了一个收拾前和收拾后的对比图,给父母、好友都发了一遍,得到一片赞誉。 坐在新收拾好的沙发上,宁馥心满意足,打心底觉得宋持风确实厉害。就算不提价格,只从地理位置、周围环境来考虑,恐怕找遍庆城,也没有比这套房子更合适她的,而且房租竟然只要每月一千五百元。果然好房子靠APP是找不到的,还是得靠两条腿老老实实地寻访。 她盯着被擦得亮晶晶的茶几,心想,也许自己应该再买个花瓶。她在从游泳馆回来的路上见到有一家花店,每天都有打折的鲜花出售,一小束花只要十元钱,能养个三四天。如果她每天都能看着它们,心情会很好。 宁馥正思忖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她走过去打开门,就见房东太太手里拿着一个乐扣的保鲜盒,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房东太太道:“小宁啊,吃不吃粽子?我刚蒸好的,谢谢你上次帮我换灯泡。”转眼六月底,端午将至。最近宁馥去买包子的时候,已经看见包子铺挂出了“粽子预约”的牌子。 宁馥立刻惊喜地接过房东太太手里的保鲜盒:“谢谢您!我本来还准备去买粽子呢!” “买什么啊?没必要!这玩意儿包起来简单。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包。”房东太太已经七十五岁了,身体还算硬朗。这里没有电梯,得爬楼梯。她每天在整栋楼里爬上爬下的,走得比好多年轻人还快。 宁馥家里老一辈的人过世得早,她从小就羡慕别人有爷爷奶奶的疼爱,如今遇见和蔼大方的房东太太,一见如故。宁馥赶紧把房东太太请进来喝杯茶,倒水的时候,就听房东太太感叹道:“哎哟,我这小破屋子被你收拾得这么好看!小宁啊,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真是连做梦都能笑醒。” “其实就是罩了一些罩子而已,”宁馥端着茶亲昵地道,“也没花多少钱。您要是喜欢,我下次给您也换一套。” 小老太太被宁馥逗得开心得不得了。宁馥为了让老人家更开心一点儿,还当面剥了个粽子,一边夸,一边当零食吃完了。两人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小老太太不经意间瞥见鞋柜上的男式拖鞋,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宁馥说:“小宁啊,宋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吗?” 这段时间,宋持风偶尔会过这边来。他也忙,基本一周来不了两次。只是他进进出出的,碰到街坊邻居,宁馥也不好不介绍。久而久之,旁人看他俩时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暧昧。 闻言,宁馥稍稍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道:“不是啦,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哦,普通朋友啊……”小老太太毕竟是过来人了,没有点破,顺着宁馥的话说,“他好像蛮有能力的。” 宁馥不知道房东太太怎么突然聊起宋持风的事情,也没多想房东太太怎么会知道宋持风有能力,只迷迷糊糊地点头附和:“是啊。” “我的这套房子啊,本来是准备卖掉的。”小老太太忽然话锋一转,“因为我儿子在外面承包工程,出了事故,要赔好大一笔钱,我手里的积蓄全部拿出去也还差好几十万元。本来上一个租户刚走,我的租房广告才刚挂出去……” “怎么会这样?”宁馥根本看不出这样阳光、和善的小老太太最近竟然出过这样的大事,“然后因为出了这件事儿,您就准备卖房了是吗?那后来您怎么又改变主意再次出租了呢?” “我准备卖房的时候联系了中介,但是好几个中介过来看房,又是嫌小,又是嫌老,反正就是把它说得一无是处,压我的价,以为我不懂。其实我知道,就是希望我把房价压低一点儿好成交嘛。”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宋先生是在我儿子出事儿之前就找到我,过来看过一次房。后来宋先生再打电话来,听说我的这个房子已经不出租而是想卖出,就问了我一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年头儿好事儿的人很多,也只是问问而已。不过那段时间,小老太太比较压抑,也很无措,听见电话那边儿的年轻人很诚恳的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一下打开了话匣子。结果没想到,那年轻人听她说完,沉默半晌,说要是能帮她把工程事故的赔偿金额谈下来,这套房能不能以每月一千五百元的价格出租给他。当然,他在电话里还说了很多附加条件。比如,他租这套房并不是给自己住的;再比如,他希望她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那段时间,宋持风看了不少房子。虽然大部分是手底下的人去打探,然后把情况以报告的形式呈交给宋持风,但宋持风心里清楚,宁馥办了卡的那家有恒温泳池的游泳馆方圆三公里内,要么是拆迁后盖的新房,要么是即将拆迁的不稳定区域。真正符合宁馥条件,并且看起来价值相当,能让她安下心来居住的,也只有红芪路这一块。 对宋持风来说,他需要的不是买下一套房,故意做成房租每月一千五百元的样子给宁馥看,再雇一个演员来扮演所谓的房东。他需要一套真正被长久出租过的房子,一位真正温和、友善的房东太太,以及真正的每月一千五百元的租金。 红芪路正在出租的房子当然不只这一套,但对宋持风来说,帮助这位遇到困难的老太太的价值,远远要比他找其他房子并替宁馥补足每月一千五百元之外的租金的价值大得多。他需要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真心实意地替宁馥着想,帮他照顾宁馥。他见过这位房东太太一面,知道不会再有比这样一位热心、坦诚,还受自己恩惠、不得不交付出自己全部善意的老太太更合适的人选了。 “哎!我们风哥可算来了。” 在朋友间私人饭局里,宋持风总是迟到的那一个。但谁能怪他呢?杨开远挂着笑脸迎上去,也殷勤地跟同宋持风一块儿进来的宁馥打招呼:“宁小姐,晚上好啊。” “杨先生好。”宁馥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她浅笑一下,打完招呼,便把肩上披着的真丝披肩脱去,交给一旁颇懂眼色的侍者拿下去收好。 杨开远又被宁馥的这一袭白裙惊艳了一把,寻思这月亮女神真辛苦啊,又抽空儿下凡了。他看着宋持风搂着宁馥的腰把这天上月揽在怀里,正感叹着,便听宋持风道:“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儿事儿,来晚了。” “嘿,这有什么的。”杨开远引着两人往里走,“咱们已经认识多少年了!上回老李还迟到一小时呢。”只是老李迟到一小时,被罚着灌了十瓶啤酒,喝得面红脖子粗的,可这回哪有人敢罚宋持风啊?宁馥被宋持风揽着往里走的时候,微微低下头去看了一眼脚上的尖头水钻鞋,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宋持风:“什么有事儿啊?!明明是某人自己找的事儿。” 宁馥现在表面上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腰酸腿软嗓子哑,着实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在场的几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隔了半年再见,宁馥完全不记得对方。杨开远提前同再场的诸位打过招呼,大家早就在宁馥到来之前将惊讶的情绪自行处理干净。 此时,一群人精的脸上皆是平静。大家自觉地演起初次见面的戏码,礼貌地朝宁馥打招呼,叫她“宁小姐”,还相当自然地问她的耳环是什么牌子的,夸赞着这对耳环戴在她的耳朵上真漂亮。宁馥的那点儿紧张感被在场所有人的高情商化解掉。她跟着宋持风满场转了一圈,便打了个招呼去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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