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橪把午餐做好,楚绒还在忙活,脸上的妆很浓。 “你打算把这个视频号做起来吗,自媒体博主,搞直播也不错。”段橪坐她旁边提建议。 “直播?我的性格不太适合吧,要是有人骂我,还不得炸毛啊。不行不行,我提供不了情绪价值,才不要。” 段橪觉得楚绒是有想法的,但她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默了一阵,楚绒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他,脸上认真:“我想到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儿。” “哦?”这么一说,段橪倒来了兴趣。 “后面我打算继续做模特,但不把工作安排得很满,还想学点新东西。等模特的生命周期过了,我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MCN机构。怎么样?”她眼里有点点的光。 段橪摸摸她的头,“怎么突然想做这个了?” “因为被骗过啊,我算幸运的,顺利走出来。那其他人呢。我觉得这一行,不是只谈转化率,谈粉丝,赚钱,还有一些人是靠热爱支撑下来的。就是,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有这个想法,但还不知道怎么做。” “我知道。”段橪看她把自己说急了,拍她的背安抚,“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这件事不那么好做,但可以慢慢来。我支持你。反正你之后要是干不下去了,哥还养着你呢。” “段橪。 ” “嗯?” “我饿了。” “来,抱我家的小猪吃饭去。” 段橪笑着一把抱起楚绒,在客厅绕了几圈,惹得惊呼连连。
第89章 那天太阴沉, 沉到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压抑感。 医院里的脚步声很乱,楚绒赶到的时候许冲还没从急诊室里出来,段橪一手的血在门口坐着。他的头垂得很低,血都凝成了一块块。 楚绒走过去, 蹲在他面前, 轻轻捧起他的脸, “段橪, 我带你去洗手好不好?” 她站起来, 拉着他,在水池边洗得很认真, 一寸一寸,蹭干净在指甲盖上的血渍。 洗干净后,楚绒看段橪还没有回过神来,用沾着水的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说:“我觉得他会没事。” 他抱紧她,将脸上的水往她颈间蹭,给她回复:“我知道。” 向华在预备行动的前一天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夜准备跑路。去机场的途中被许冲截住,向华是被捉住了, 但许冲也中了一枪。赵颇被向华抛弃, 还在荆渡寻欢,听闻向华跑路的消息才慌忙想逃, 但荆渡已在警方的全程布控之内。慌不择路之下, 挟持了人质, 到现在还在追捕。 当时段橪和许冲都在车上, 两枪。许冲给了段橪防弹衣,自己却没穿。 所以在许冲醒后, 楚绒开口第一句骂的就是“脑子进水了”。 许冲疼得直喘气,朝楚绒伸出手。 楚绒凑过去,听到一句断断续续的“终于给寻哥报仇了”。 就这一句,楚绒别过头哭起来,怎么都忍不住。 后来许冲跟楚绒说,能让他坚持到现在的,不单是这一个理由,而是不知何时发酵起来的信仰。它会有瘾,侵入四肢百骸,值得奉献一生。 楚绒也不知骂他傻还是夸他伟大,只能不住点头。 荆渡被封,一夜之间,大厦倾倒,里面的人四处流窜,绳之以法的绳之以法,继续要寻找新营生的继续寻找。一个月之后,茴城又恢复了往日的蒸汽腾腾。在那处不为人知的黑暗里,终将迎来了姗姗来迟的曙光。 许冲出院那天,没让任何人去接,自己一个人拎着包,去陈寻的墓地坐了几个小时。在天暗下去后,心头突然涌上一阵委屈,眼角要掉下来的泪被他很快抹去。 他喃喃:“哭什么,大男人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可他好想,想好多事,好多人。 一个人坚持那么多年,真的好累。 楚绒在旁边默默看着,没有上前打扰。直到许冲转头看见她,两人相视许久,慢慢扯出一抹笑。 “我猜你就在这儿。”楚绒借许冲一只手,让他撑力起来,却被反拍打掉。 他逞强,一个起身踉跄地差点跌倒,楚绒不想笑话他都憋不住。 两人去了从前经常吃的面馆,吃了一碗面。 老板头上冒出了白发,大嗓门没变,面的味道也没变。 许冲闷头吃了半碗,才抬头看楚绒,见她还是小猫挑食似的一根根夹进嘴。这次他没说什么,吸了一口面,大口嚼着。 楚绒问:“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仍然嚼,抬头看她,咽下去一点说:“不知道,但我不想做文职。” 楚绒愣怔了下,看到他脸上的疤痕后,了然。她想伸手,又被一掌拍开。 “有男朋友的人还对别的男人动手动脚?”许冲用筷子打楚绒的头。 “我就看看,这疤可以去吧?”幸亏楚绒躲得快,才免遭了这几筷子。 “嗯,会去掉的。”许冲吃完了面,又叫了一碗。 等吃完,两人沿着窄子门的街道走,没多少话要说。从重逢到现在,两人都没好好叙过旧,但这几年的经历又心知肚明。楚绒知道他苦,所以也不想提。 楚绒放慢脚步,看许冲的背影,他没察觉身边已没了人影,还在继续往前。路灯下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微侧着头,每一步都印证着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许冲。”楚绒叫他。 他回头,脸上的疤被遮在了黑暗里。 “往前走吧,我们一起往前走。” 他轻嗤,“矫情。” 楚绒跑着跟上去,捶了下他的后背,“你还欠我好多次生日礼物。” “那你怎么就没送过我?” “我还记得你上次推我。”楚绒继续翻旧账。 “谁叫你碍事啊。”她说一句,许冲就顶一句。 两人怼了一路,走到一条坡上时,都未再走。站在坡上,不约而同地看向一处。 霎时,远处响起烟花声,来得突然,没给任何人反应时间,就炸开来,绚烂夺目。 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好看极了。 十几朵烟花结束后,仿佛空中还留有未散的烟尾,让人久久收不回视线。 “短暂的绽放后还剩下些什么?”许冲还仰着头,声音很低。 楚绒走近他一些,看他侧脸,正好挡住了半个月亮,“你还记得刚才的烟花有多漂亮吗?” 许冲思考了会儿,缓缓转头,“好像不太记得了。” “所以大概就是什么都不剩吧。” “你也太悲观了。”许冲笑。 楚绒开始往下走,“那往后就乐观一点吧,毕竟越来越好了不是吗。” 许冲晃着步子跟在她后面,两人走得很慢,走到五金店的门前停下来,没有进去。 牌子还挂着,掉了色,已经看不清原来的字样。就这么一间小小的屋子,装着他们年少无知的青春。如果有人经过,会探首向里看吗。他们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一对爷孙在这里相依为命,常常在门口一坐就是一天。后来,只剩下一个人,他仍然常常坐在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前面是一片荒芜。 “什么都变了。” 楚绒顺了下耳边的头发,一阵风吹过,又乱了。许冲的这句感叹,被风吹散,轻轻地灌到了楚绒的耳边,她应,“是啊,什么都变了。” 也结束了。 都结束了。 不管好的坏的,全都结束了。 许冲说:“改天我去买几包蔬菜苗,把这片地都种上,看着光秃秃的,难受。” “能帮我种点香菜吗?” “记得给钱。” “好啊。” 楚绒兜里的手机响起,是段橪的电话,“段橪叫我回家了。” “走吧。”许冲向她挥手,“正好我一个人再呆会儿。” 楚绒接完电话,正好远处有车开来,段橪没有下车,安静等着,把时间留给他们。 “跟我们一起走吧。”楚绒不忍心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现在是无家可归的状态,父母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还活着。 “不用,你快走吧。”许冲不耐烦起来,点了根烟,要走去店里。 “许冲,抱一个。”楚绒说。 许冲愣了下,还是张开了怀抱。 “辛苦了。”她轻声说。 许冲的表情有瞬间的松动,拍了拍她的头顶,算是应答。 他站在原地,在烟雾中看着她跑向车子。手要插进裤兜时,摸到一张银行卡,微愣,他低头笑,“小丫头。”
第90章 楚绒坐在车里向后面看, 直到远得见不到许冲的背影才回头。 “卡给了吗?”段橪问她。 “刚刚偷偷揣他裤兜了。”但楚绒估计许冲肯定会给她还回来。 这点钱表明不了什么,顶多算是一份心意,她想许冲今后为自己活,钱是保障。 楚绒靠在副驾驶座椅上, 呆呆地看着前面的路, 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现在好轻松啊。” 段橪听完, 笑着看她一眼, “怎么个轻松法?” “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也都长大了, 好像日子都有了奔头。身边有工作的都还在按部就班地工作,结婚了的婚后生活还算幸福美满,不是大富大贵,但是大家都健健康康,偶尔抽空还能聚一聚,这么多年也没走散,真好。” 随着车子在向前开的过程里,过去二十七年的光景在她脑海里重放了一遍又一遍。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人能放下一些东西,一是源于彻底的失望;二是真的过去了, 能重新拾起新的东西。人处于幸福状态的时候, 是不是眼前的世界都会变成粉色的呢? 她曾觉得幸福永远不会再降临,生活太苦, 她也失去了感受这种情感的能力。对段晓梅是一种爱与恨夹杂的失望, 这段亲情到最后都没能真正地和解。楚健同样也是, 她期待父爱, 又畏惧,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即使是父母, 好像都无法做到全心全意地爱她。她对这个世界的失望是从父母开始,却也在与他们相关的段橪身上结束。 后来,三分之一的幸福是楚绒自己建立的。因为好像从始至终,无论生活多难,她都不算真正地放弃自己。她想过死,却没真正尝试过。即使在生病的那段时间里,她依然有求生的本能。心里的两头怪兽在打架,打架了十几年,最后她自己获胜了。其三分之一,是身边的这些朋友。她遇见的人,都好好啊,太好了。不管是在窄子门结识的,还是南京相遇、重逢的人,都带给了她很多温暖。好像这个好坏参半的客观世界,实际上是好更多一些,只是她曾经目光太窄,缺少了发现温暖的眼睛。最后的三分之一,是段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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