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两小无猜,可而今想起他,竟然会觉得有心痛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才缓解了些许。她攥紧拳头,略指甲掐进肉里,带来些微疼痛。 冷静下来,虞幼真,冷静下来。 不要沉缅于情绪,要把整件事情都整理清楚。 她掐着手心回忆刚才看到的离婚协议,她记得很清楚,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一行字:“依据婚前协议离婚”,如果没推断错,这应该是一个关键节点。于是她在脑海里将“婚前协议”这四个字圈起来,像地毯式搜索那样在记忆里反复搜找,回忆关于婚前协议相关的事情。 他们在律师面前证婚的那一天,她签了一大堆婚前协议。在结婚之前爷爷和母亲就跟她说过,出于保护他们两人的考虑拟定了一些婚前协议,这些文件都由双方的律师检查把关过,没有问题。 等到结婚当天,她才发现要签的文件太多了,而选定的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她根本来不及细看每一份文件。她囫囵看了好几份文件,发现都在讲关于财产的事情,于是她也没再仔细地看,一股脑全签了。那份她没有印象的婚前协议或许就夹杂在其中。 但是不应该啊?倘若真的有签婚期协议的重要文件,爷爷和妈妈应该都会和她说的,为什么她没有什么印象呢? 等等! 也许是有说过的!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一些事情——爷爷去世前,她去探望爷爷,那天晚上他跟她说了很多话,爷爷好像问过她有没有看过他们签署的婚前协议,她回答说没有,爷爷拍了拍她的手,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回去好好看一看。 她当时答应了下来,但后来爷爷过世,她心痛不已,紧接着家里又发生了一连串事情,她便也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再后来,她从川西回来,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并跟母亲说了她喜欢温恂之。当时母亲看着她,说了句很意味深长的话,她说:“你现在还是他太太。”然后母亲也让他回去好好看文件,当时她以为是母亲教给她的继任者培养计划,但今天想来,或许她说的是其他的文件。 比如说他们两人的婚前协议书。 这么久了,她竟从来没有认真地去看过那婚前协议。 也许她要答案就藏在那婚前协议里! 她攥住微微发颤的手指,霍然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 外边,保镖和司机一直蹲在花园里暗中观察她,看到她忽然站起来被吓了一跳,眼见着她就直奔两人而来,他们两人对视一眼,保镖压低声音迅速说:“怎么温总还没到吗?” 司机:“还没呢!” 保镖:“你问问他什么情况?” 司机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去问?” 眼看着局面可能要失控,保镖着急上火:“哎哎,我来也行!” 话音刚落,司机的电话便响了,不是别人,正是温恂之打来的。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劈头盖脸的问了句:“太太现在还在家里吗?” 司机迅速说:“在的在的!” 温先生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扔下一句:“我立刻到。”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先生的电话刚一挂断,这边太太就已经走到两人面前。她脸色还是不太好,但看起来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她对两人点一点头,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现在回去。” 司机:“……您是指?” 虞幼真吐出三个字:“深水湾。” 司机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太太说先生已经快到了的事情。 也就在这片刻之间,那边花园门口突兀地传来一道鸣笛声。 “幼真!” 虞幼真的眼睛微微一颤,听出是他的声音。 是他来了。 她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见他,可她仿佛被他这一声呼唤钉在了原地,竟不能动弹半分。 她甚至不由自主地看过去,捕捉那道熟悉的颀长的身影。 两人视线相对的片刻,忽而风起,风摇晃着万事万物,院内的异木棉开得正好,枝头沉甸甸的,被风一吹,粉色的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她的发上,他的肩上,落了一地。 然后,她看见他快步向她这边走来,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那一小段路甚至是跑过来的。 最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他好用力好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血肉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他跟她说,回家吧。 那样沉稳的人,此刻声线竟也是颤抖的。 风声猎猎,院子里的枝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也许是风太大,被风迷了眼,她阖了阖眼睫,有落泪的冲动。 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呢? 甘美、苦楚;满足、空虚;喜悦、心酸。 良久,她挣脱他,很轻很轻“嗯”了一声。 回家的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没说一句话。 从虞家老宅开下来时,可以看到一片海,向外看去,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海面很平静,阳光落在海面上,泛起点点金光,闪得她眼睛很难受。 没有由来的,她忽然想到好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她和温伯伯以及月贞阿姨一起去美国探亲。他们问她想去哪儿玩,她说想去看尼亚加拉大瀑布,于是他们就带着她去了。 那天天气也很明媚,和此刻很像,他们一行人沿着道路慢慢走。 她四处张望,踮起脚尖看这难得一见的自然景象,是那样壮阔宏伟,潮平两岸阔,水面平静而暗流涌动,一道巨大的缺口斩断河床,流水向缺口处奔涌,腾起氤氲的水雾。 只需要站在边上,阳光和湿润的水气便扑面而来,她没忍住眯了眯眼。 他也许是发现了,伸出手挡在她的额前。 她的睫毛触到他的手指侧边,鼻子闻到他身上很清新的味道,像切开苦橙时散发出来味道,还带一点点皂感。于是,她下意识想抬起头,却被他的手挡住了视线,只能看见他的在阳光下白得像在发光的T恤,和他宽阔平直的肩背。 也是那一刻,她再一次发现,真的太久太久没见到哥哥了,他的变化好大,他本来就比她高好多,现在又更高了,看起来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人了,而她还是个小姑娘。 总归是有些别扭吧,她歪了一下头,却被他轻轻拍了拍发顶,像是在安抚她一样。 然后,她听见哥哥对伯伯和阿姨说:“一会儿去买把伞吧,有点晒了。” 那时她想,哥哥还是像以前一样好细心啊。 可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她投来过一眼。 …… 虞幼真抿紧唇,心里乱七八糟的,她能感觉到温恂之在看他,但她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一直一直沉默着,盯着窗外看。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往后退。快到他们深水湾的家了,窗外的道路也逐渐熟悉起来。 说来也巧,他们今天走的这条路,和他们结婚那晚回家的路是同一条。 只是那晚他们亲密无间,他枕在她肩上睡得很熟,而现在,他们全程沉默。 车停稳在家门口,她率先下了车,径直往前走,他的步音紧紧跟在她身后。 沉默,始终都是沉默。 直到快走到家门口时,她的手腕被他从后面攥住。 “……幼真。” 她没说话,也没回头。 他的声音很低:“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虞幼真长长的眼睫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她咬住颊侧的软肉,竭力忍住鼻尖的酸涩,等缓和了些,她转过眼看他,声线很平静: “你给我看看我们的婚前协议原件。” 温恂之望着她,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艰涩地吐出一个字:“好。” 温恂之从保险柜里拿出他们的婚前协议,文件垒起来有厚厚一沓。虞幼真翻了上边的那几份,发现全是关于规定两人财产应如何处理的,都不是她要找的那一份。 她没了耐性,把那几份文件放回到桌上,直接问道:“离婚协议书上说的婚前协议是哪一份?” 温恂之沉默片刻,垂 依譁 下眼,在这沓纸页的最下方抽出来一份文件递给她。 虞幼真接过来,先是翻到了末页,看到落款处果真是她自己的签名。她闭了闭眼,翻回首页,准备细看里面的条款,也是这时她才发觉这份文件边页竟然起了毛,左上角的书钉也都晃动了,似乎常常被翻阅。 她抬头看了一眼温恂之,他垂着眼,神色晦暗。 她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勉强定定心神,开始逐字逐句地细看这份文件。 文件内容不复杂,写明规定说他们的婚姻以一年为期,倘若到期之日他们两情相悦,则婚姻存续,如若有一方对对方没有感情,则可以提出解除婚姻关系。 虞幼真捏着纸张的手收紧了,万事万物好像都钝化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眼前那一行字:“如若有一方对对方没有感情,则可以提出解除婚姻关系。” 刺目的白纸黑字。 她无法克制地想到了之前王婉和她说的——他有过喜欢的人。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时,她不是不难过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是妒忌的,她羡慕那位未曾蒙面的女士,能见证她不曾见过的他意气风发的从前,能被他亲密地注视过,还能拥有他的喜爱。 也许很多很多年后,他遇见任何与她相关的事情,接触到共同的朋友,走过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依然会不可遏制地想起她。 可她也知道,和过去计较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她只能宽慰自己说,风物长宜放眼量,他们已经结婚了,他们还有以后,很长很长的以后……可是现在,他要跟她离婚了。 他们没有以后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砸落在纸上。 “……温恂之,你真的,”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她其实不想要情绪崩溃的,那样太狼狈,太不体面了,“你真的,想和我离婚吗?” 可她真的太难过了。 她甘润的声音变得又低又哑,还止不住地颤抖:“……你不要我了吗?” 他呼吸一滞,这句话像一个烧得通红的烙铁印在他心上,疼得受不了。他俯低身来,伸手给她擦眼泪,她却别开脸,可他却难得强硬,手指托住她的脸颊,逼她和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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