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衣食远远比塞北要好,她竟然还能瘦成这样。 “我想要见殿下金面,不能不出次险招。” “阿滢就这般想我吗?”他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瞧着春风和熙。“想见我。” 呸!谁想他。 少女愤恨别过脸,眼尾的红润出卖了她。 瞧着她倔强的样子,商濯唇边的笑意加深,朝她靠近,“我与你说过的,我不会娶沈意绵。” “……”他说过的话太多了。 多半都是假的,阿滢都不知道该信哪句了,现在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 “殿下如今娶与不娶,和我无关。” “果真吗?”他看着她的侧脸,纤细的睫毛已经沾染了水润,她的眼泪蓄了满眶,眨眨眼的功夫就能掉下来。 她还是嘴硬,即便身体已经足够诚实,出卖了她的言行不一。 阿滢抬手把眼泪擦去,“殿下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看着她为他心动,自不量力想着真的能够嫁给他,问他要交代。信了他的话,他肯定觉得她很好骗。 少女红红的眼睛和鼻尖让商濯皱眉,他的大掌捧住她的侧脸,“……” “别哭了。” “这不就来到你喜欢的汴安了吗?”他还是觉得蛮女笑意盈盈的样子更好看些,即便这些眼泪是为他而掉。 她是来到了,可是她现在想回去,她不想留在汴安了。 “待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我带你好好游玩汴安,吃你想吃的东西,看一些你想看的景,若时日充沛,我们还可以南下游玩,你想去那里都可以。” 听着他的话,阿滢只觉得恶心。 什么未来,什么一道,他又说一些让人心中充满期翼的话。 全是他的把戏,怪她从前没见过人情事故,不懂得分辨。 “殿下忙碌着实不必记挂这边。” 商濯当她在置气,瞧她气鼓鼓哭得委屈巴巴的样子,便不同她计较了。 他慢条斯理道,“阿滢,这里比之塞北繁华巍峨,你且在这里住下,想用些什么吃些什么便尽管吩咐丫鬟们就是,你是我带回来的人,她们不敢怠慢于你。” 的确是不敢怠慢她,不过也没人瞧得上她,背地里编排她是个蛮荒出来的小女娘,在她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之事,阿滢迷迷糊糊听到有丫鬟说,若是她真的饿死了,殿下会来吗? 另一个丫鬟说,“痴心妄想罢?殿下要是会来早就来了,何必磨磨蹭蹭,再说了沈家大小姐美名在外,她怎么比得过沈姑娘,她有什么地方能够比得上沈姑娘吗?” “是啊,不论是门第样貌,抑或是才学礼仪,她根本比不过,真不知道殿下看上她什么了。” “你怎么不说她用计勾引了殿下,二殿下一时兴起才将她带回汴安。” 阿滢承认自己很没出息,听到这些话,还偷偷掉眼泪哭鼻子。 她之前很想来汴安,现在却很讨厌汴安,说讨厌有些过了,只是不想呆这里,大概是因为商濯在这。 她真是后悔,不应该跟着商濯来汴安的,她应该直接回塞北,往后再自己来,眼下后悔无用,真要追根溯源,她就不应该在黄沙堆里把商濯给带回去,让他死在黄沙堆里。 归根结底,她着实太心软了。 “不必了。”她还是拒绝。 商濯逼近,附身看着她,“阿滢,这是你该得的,也是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东西。” 看在那些浅薄的恩情上给些弥补,他允她荣华富贵,吃穿不愁,庇护她在汴安安享福乐。他给了,她就应该收着。他还没有对谁如此上心过,连贴身的精锐和近卫都拨给她使唤。 “殿下真要补偿,不如给民女一些银钱,让我离开吧。”她又恢复原先的口吻,又跟他提离开。 离开? 商濯听到这两个字,脸上噙着的笑意渐渐消失,眼底寒意骤而升起。 看着她因为擦眼泪而不堪蹂躏已经通红的脸庞,“你还想离开?”他已经允了她那么多好处,她还不满足? 她明明想留在他的身边,为什么又要离开,难不成想用这样的方式与他对抗,他给他的弥补已经足够令人心动。 “我想回去了。” “我已经告知你,我不会与沈意绵成亲。” 阿滢摇头,她吸着鼻子,“殿下成不成亲都无碍,我无权置喙,只是出来太久,我想回家了。” 她意识到商濯的脸色变化,不敢跟他挣扎,毕竟这里是他只手遮天的地方,杀了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她没有亲人,不会有人找她,给她申冤。 她换了口吻,商濯眼底的寒意稍缓,“我已经说了待这阵忙完,会带你南下,你想回塞北,我也可以带你回去。” 他不相信,她若是在汴安呆久了,回到荒无人烟的塞北还能适应,习惯了旁人的伺候,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还能忍受自力更生的辛苦,同理,吃惯了山珍海味,睡惯了软枕蚕被,她如何能够忍受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 “不必劳烦殿下。”她吸着鼻子,样子毫无仪态可言。 商濯的脸色越来越冷,他的手伸过去,抬起少女的下巴,端详着她的脸。 连名带姓叫她,“迟滢。” “有些话我不喜欢重复几遍,你应该识趣一些。” 她还是很倔强,被他阴冷的眼神盯着,依旧不肯服软。 商瞧着她红通通的脸,因为小脸被他抬高,她的眼泪往眼尾滑落,洇到了他的指骨上,商濯眉心紧蹙,心里莫名很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执拗反抗,还是因为她的眼泪,总之他不愉悦。 而且烦躁更甚,他已经迁就过来见她了,她却不领情。 说什么都要回塞北是吧? 男人的大掌从她的下巴缓缓往下移,径直掐到了她的颈处。 阿滢被抑制住了呼吸,脸色瞬间变得涨红痛苦,窒息感令她张嘴咳嗽,她用手去掰男人的大掌,拍打他的手背,想要他松手,结果被他捉住了腕子,反束在头顶,阿滢双腿扑通,依然没有办法再与他抗争。 她的眼泪不断掉落,鼻翼翕动,眼神逐渐飘忽,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商濯掐死那会,他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她匍匐在塌边狼狈喘气咳嗽。 阿滢觉得他很暴戾恐怖,明明上一瞬还在温柔给她拍抚着后背喂药,跟她说话,下一瞬就能面无表情把她掐死。 “知道听话了吗?”他凉凉问。 商濯知道她是大多时候一个识时务的人,刚刚就能看出来,知道饿肚子会死人,目的达到她就不闹了,他来了,她就开始喝药用膳,很惜命。 既然好言相劝,好说歹说都不能令她听话,他不介意换一种手法叫她乖觉。 看着她涨红的面庞,咳到几乎断气的声音,商濯的脸色同样难看。 “我……我知道了。”她缓了好一会,终于缓过来,捂护着脖颈看着他点头,人不断瑟缩往后。 商濯冷眼看着,心里的异样不断放大,蛮女已经听话了,他并不开心。 “……” 她什么都不说了。 咳也不敢咳,不停擦着眼泪,吸着鼻子,她的鼻子已经破皮,还有眼尾,揉得发红,嫩白的皮肤下散着泛红的星点,乌发垂落在两侧,有一些沾染了泪水和口涎,黏在她的脸上。 商濯伸手要给她拂开,别到耳后,她却无比恐惧他的碰触,防备往后退去,好像受到了天大的惊吓。 男人的脸色瞬间沉入谷底,看着少女眼里闪烁的惊恐,他最终没做什么,只是拂袖而去。 阿滢看着他的背影不停掉眼泪,最后忍受不住,她哭出声音来,听着好似小兽呜咽,叫门口守着的人面面相觑。 她哭着哭着渐渐没了声音,昭潭让丫鬟进去看看,发现阿滢晕了。 郎中再进来把脉的时候发现阿滢脖颈上的掐痕,不敢多说一句,开了消却青紫淤血的药膏给丫鬟,让她们替阿滢擦拭。 当日夜里,阿滢发了高热。 一连烧很多日不见退,她还总是迷迷糊糊说胡话,药喂下去进了一半吐了一半,尽管进去一半始终不见好。 丫鬟们以为闹成这样,阿滢最后会被送走,或者就这样病死掉,毕竟她惹怒了商濯,令他拂袖而去,丫鬟们在这里伺候很久了,至今还没见过商濯动如此大的怒。 昭潭将她的情况回禀给商濯那会,他眼神冷得像冰,神情阴沉。 “她病了多日,你现在才来说?” 昭潭,“……” 他也以为商濯不会再管阿滢,此番令她自生自灭,反正郎中看了,药也开了,是生是死由着她的造化。 没想到商濯还是来了,冒着风头来了,他用令牌带了宫里的太医去了蔓华苑。 男人伫立在一旁,蹙眉看着小姑娘脖颈上的伤痕,这么些天了,依然没有消退。 他那日下手着实太重了,如此想着,心里竟隐隐涌出悔意。 她再不听话束缚在这里就是了,一个弱女子,能翻出蔓华苑吗?他为何非要威慑与她动手?把她伤成这样,吓成这样。 商濯闭眼,他着实是被她的性子惹得失了理智。 才几日啊,迟滢已经瘦成了纸片,感觉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太医给她扎了银针提脉气泄体内的郁气,落在眉心的针疼,扎得她瑟缩,商濯见她皱眉,犀利的目光看向太医,“轻些。” 太医,“……是。”轻了如何落准针。 依着新开的药方抓来的药熬来了,丫鬟给她喂药,先前还能吃一半,眼下是一半都喂不下去。 她好像没有反应了,汤勺撬不开她的唇。 商濯把药碗接过来,见人还杵在跟前,挥手将其遣散。 又吩咐道,“去买些蜜饯局的糖芽来,点心也要些。” 昭潭这次之所以没有眼力见把人清出去,就是害怕商濯又被阿滢给气到,万一又伤到她。 她依然不肯张嘴,商濯轻轻唤她的名字,她依然死抵着牙关,不肯喝药。 “迟滢,睡着了也这般倔。” 没有办法,商濯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大口,随后将她扶到怀里,捏着她的腮帮子,卷着药汁,长驱直入,把药渡到她的口中。 “……”
第26章 昏迷当中的阿滢尝到了苦涩, 她又用舌头抵着上颚,说什么都不肯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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