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当时,你是不是跟他们说,是你推我下去的?” “……” “为什么?” 3 直播时放了自己小时候的录像之后,祝安安收到了一些人给她发的私信。有的讲了像她一样放弃了小时候的爱好的故事,有的聊了像她一样丰富快乐的童年,不过更多的是表示羡慕。 “小时候幸福过的人,现在一定长成了很好的大人吧。”有人说。 她读着这些陌生人分享的童年,回想起自己的小时候,觉得或许她真的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幸福。 但那些都是过去了,没有什么幸福能抵消现实的残酷。她快速地发着一连串笑脸和欢乐的表情,回复给热情地讲述自己经历的陌生人,心里想道。 每天的好友申请还会按时跳出来,看起来他还在看她的每一次直播,也会在自己主页发一些感想,有时和她直播聊的内容相关,有时不相关,就跟之前的每一天他俩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一样。她知道这样单方面突然切断联系,即使是作为朋友也确实不公平,毕竟他几乎可以算是她唯一说得上话的朋友了。能误以为是家人假扮,那也算是相当了解她的了。 了解一个人有多难呢?日夜相对的人都不一定了解对方,素未谋面的朋友也不一定不了解对方,甚至一个人可能活到很多岁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她爸妈总骂她拎不清、没正事、恋爱脑,一冲动就犯蠢。她总顶嘴,觉得爸妈不懂她、看轻她、笑话她,直到十八岁那个改变了她的人生的夏天。 后来她想了很久,其实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许珍贵跟她说过担忧,她本来漠不关心,总觉得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孩,什么话都是气话,怎么可能有人真的会认真考虑如何放弃自己的生命?她的世界是围绕着她自己的,自然就觉得所有人都应该跟她一样,骄傲又自信地计划马上就要开始的未来。 殊不知这样的她在贺尧眼里越发阴阳怪气,面目可憎。他觉得所有对他表示祝福和关心的人,都是和他妈一样的刽子手,试图把他从他想要躲藏的黑暗里拖出来当众行刑。他宁可自行了断。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育我?”贺尧觉得很奇怪。在祝安安眼里,他是自己关注了三年,喜欢了三年,希望他越来越好的人;在他眼里,祝安安是他连名字都记不住,但是见面总会跟他表达莫名其妙的关心的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也不要白费心思了。”他不耐烦地说,“别废话了。” “你趁早走吧。”余多站得远远的,淡淡地说,“你这样帮他没有用的。把他惹急了,小心他要拉你一起死哦,他一个人可不敢。” 祝安安并不知道他俩在这个话题上有过什么分歧,但看得出来余多这句话激怒了贺尧,他恨恨地瞪着余多:“我敢。我以前不敢,但是我现在敢了。是你不敢了。” 他突然伸手扯住祝安安的手腕,几步就到了窗边。祝安安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头发都差点飘在了窗外的风里,鞋也甩脱了,直直飞到了楼下。 “你疯了?!”余多也吓得脸色一变,“你干什么?!” 贺尧哼了一声,说:“你不懂吗?我今天死了,谁活着谁倒霉,我妈不会放过她的。你要是不敢,你想活着,随便吧。我这是好心。” “你要是好心你就松开她,别发疯。”余多说,“你不就是不敢一个人吗?我帮你,还不行吗?” 僵持了两秒钟,贺尧突然冲着余多轻笑了一下,小声说:“谢谢。” 祝安安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失声尖叫。余多冲上来把他俩的手掰开,但贺尧已经拖着祝安安跨过了窗台。在坠落的一刹那,余多推开贺尧,拼命抓住了祝安安的手。祝安安也试图去抓余多,但两个人的力气太小,都脱手了,她只记得自己的身体撞在了窗台外面,就再也没有意识了。侥幸的是,她从六楼摔到了四楼拆了一半的窗台上,捡回了一条命。 “……为什么?” 虽然她后来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了,但当天仅有的记忆还在,她没有记错。 “明明是贺尧拉着我,你本来……没有推他。”祝安安艰难地回忆着那个在她噩梦里不断闪回的场景。 “当年你是这么跟警察说的?”余多问。虽然十年过去了,但显然她也有些许惊奇,毕竟后来她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她思索了片刻,像是在回忆自己当时在想什么,然后说:“我想,你那么喜欢他,应该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反正我也确实把他推下去了,你那么讨厌我,恨我应该比较容易一点。我无所谓,我早就想要帮他了,我答应过他的。他确实胆小,如果没有人帮他的话,他根本就做不到。” “当年你是这么说的?”祝安安显然没有想到。那时她每天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从开庭到判决,所有的消息她听都不想听到。她恨自己蠢,也恨自己目睹了这一切,卷进了这一切,又无能为力改变这一切,反而赔上了自己的人生。 余多点头。“我怎么说的也不重要,事实就是这样。”她说,“十年都过去了,真相还重要吗?” “可是……”祝安安心乱如麻,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可是……那不是……” “好了,上楼吗?”余多问,“她们都在等你呢。” 她们四个人都没想到,竟然是严老师的出现,阴错阳差促成了她们并没打算相聚的相聚,一时间都有点忐忑,各怀心事,不知道要怎么打破尴尬。即使在十年前高中的时候,她们四个都各有各的目标和心事,也不曾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过。沉默了半晌,反倒是祝安安先平复下来,环顾大家,说了一句:“都不说话吗?还要我这个废物来打破尴尬局面,你们真的是比我还废物。”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笑了,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严老师这些年是怎么过的?”祝安安问。 许珍贵摇摇头:“我也是才遇到她。她过得应该也很苦吧。” “我到现在都不敢想象,如果当年我没了,我爸妈会怎样。”祝安安说,“贺尧是她的全部。”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到了,大家一时都心生唏嘘。 楼梯口噔噔噔的脚步声打断了她们的交谈。白小婧风风火火地进来,点个头打招呼就往更衣室里走。 “小婧,”许珍贵叫住她,“昨天晚上我发的消息你是不是没看到呀?记得把那段回放剪了,谢谢你了。” “啊?”白小婧愣了一下,好像刚想起来,“哦,我昨晚洗澡去了,然后太困了就睡了。” “行,那你记得尽快哈。”许珍贵好声好气。白小婧已经进更衣室了,没应声。 许珍贵拿出手机,看到陈莎给她私下发来的几条信息,是白小婧视频底下的评论截图。 “被打的这个女的是刚放出来的杀人犯,好多年前的新闻了。” “打她的是谁啊?受害人家属吗?” “好像是,当时都年纪不大,女孩害死了男孩,打人的这个是男孩的妈妈。” “那这是来报仇来了。当时的什么新闻啊?男孩怎么死的?” “你看我主页。” ………… 4 许珍贵点开了截图里这个账号的主页,里面赫然是当年那条社会新闻版面的截图,还有当时一些网络上的其他相关信息。她顿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还好陈莎及时看到发给她了。她回了谢谢,起身就走到更衣间门外,敲了敲门。 “你好了吗?”她问白小婧。过了一会儿,白小婧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磨磨蹭蹭地出来:“好了好了,不要催。” “你能现在删吗?”许珍贵直接问。 “什么?” “我昨天麻烦你删掉你回放的最后那段视频,你到现在都没删。”许珍贵给她看陈莎发的截图,“我不想让无聊的网友注意到这些东西。” 白小婧一边往储物格里放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一边说:“又没什么的,谁会注意到这个啊?人家都是来看跳舞的。” “……”许珍贵有点着急,“你能不能现在删啊?” “那不行,我得在电脑上用网页登录,才能弄回放的那个录屏。”白小婧还是满不在乎,敷衍道,“等我晚上回去再弄吧。” 白小婧的课之后是许珍贵的课。女孩们没聊尽兴,又怕打扰许珍贵上课,就各自回去了,约好了下次再聚。许珍贵忙活学员的事忙到晚上,想起来看了一眼,白小婧总算是给删了,她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早上还没睁眼,她就被一连串的信息音叫醒。摸起手机一看,是姜尔尔突然给她发了一连串信息:“小许姐,那天直播不小心录到的那两个人,你认识是吗?” “你看这些链接,有好多媒体号在说。” 她一骨碌爬起来点开。原来回放虽然被白小婧删了,但是视频和截图已经被当地的媒体搬运到其他平台。有本地的媒体号同样找了当年的新闻,新闻上有当事人的模糊姓氏。他们顺藤摸瓜找出了学校和年级,以及贺尧和余多的名字,但都是根据一句话新闻和两分钟视频,随便标上耸人听闻的关键词和热点,加上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不相干的电视剧剧照和短视频截图,然后添油加醋,胡乱臆测,瞎写一通。 “哎呀,你想太多了,”白小婧一来,就说许珍贵大惊小怪,“每天瞎写博眼球的新闻有的是,开局一张图,全靠编。还有人拿我的图PS了去卖减肥药呢;我以前的同事,刷到了我跳舞的直播,在工作群里内涵我,搞得我被开了;我某一个前任,分手之后把我照片放在那种网站上,征集评论竞猜我多少钱一晚。呵,谁管得了那么多?你被狗咬了还去咬狗啊?要是因为这种事气死,我都投胎八百回了。”她一边说,一边凑过来看许珍贵的屏幕:“他们都是每天在网上找新闻瞎编的,放心吧,今天编完这个新闻,明天就有新的新闻去编别人了。大家看过就忘了,没人在乎的,走大街上又认不出来谁是谁。” “但她们是我认识的人,我怕她们看到网上那些胡说八道会情绪不好。”许珍贵担心道,“她们已经被那件事折磨了十年了,没有理由再承受这些无谓的编派造谣。” “所以是真的吗?”白小婧一边快速地翻着评论,一边问,“那天被打的那个,她真是杀人犯?为什么啊?真是情杀?两女争一男?那新闻不是还写有个没死的吗?是……” 许珍贵瞪了她一眼,抽回自己的手机,不想解释,转身出门。结果白小婧联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不会就是祝安安吧?!……我的天。本来以为我上学的时候就够叛逆了,你们那个年代,玩那么大的?!我还天天告诫我自个儿不能恋爱脑呢,你们玩起来,连命都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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