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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法律名义上他俩依然是夫妻？戴大卫有权平分拆迁款？” “你倒提醒我想起一件事。”戴婉起身向外跑，“你在这等我，我去追他。” 良锝恍惚间，如掉进黑乎乎深井。 依照推测，戴婉父母俨然一对奇葩，戴大卫播种小戴婉那年，估计还没到法定结婚年纪，甚至还未成年吗？而戴婉老妈年龄却是……无论如何，这场关系，在那个年代， 足够惊世骇俗。 接下来半小时，良锝吃光所有菜肴，见戴婉还没回来， 又点一道酱焖野生大黄鱼，他相信戴婉应该不会让他单独为这 道菜买单，佐喝着瓶十五年酿糟烧酒，慢悠悠吃完整条鱼，这时西图澜娅餐厅内仅剩下他一名客人。 连续拨打戴婉电话，却无人接听，良锝决定自行离开，谁知却被服务生告知整桌菜都未结账。 “你直接给预定夜宵的人打电话！” “没人预约呀，你们不是直接过来的吗？” 良锝惊愕间，账单被服务员塞入手。他傻眼瞧了又瞧消费金额，心疼地递出信用卡，就在他举POS 机输密码时，身后传来呵斥声，“谁让你付钱的？！” 戴婉走来，拔卡，扔给良锝。 她身后，一同返回的戴大卫，递出一沓现金。 “我不差这个吃饭钱。”戴婉挥手阻止，“我消受不了这桌团圆饭！” “我和你都不差一顿吃饭钱！”戴大卫打量一眼良锝，“估计只有我这个缺钱的准女婿，他需要省吃俭用补贴西图澜娅餐厅运营。”他一副仗义疏财的豪情，“我送笔生意给你，本周末我预定你的西图澜娅餐厅招待贵客，你无需给出任何打折，我原价支付给你费用。” 良锝满脸臊红。 缺钱，让良锝再次看清如今的现状，他咬咬牙还能付得起 这顿吃饭钱，却近乎付不起员工们下个月工资。良锝暗暗后悔当初执意要创业的事，原本他以为开一家西图澜娅餐厅就是人生梦想， 谁知伴随着梦想，还冒出一大堆账单。 酒店门口，良锝和戴婉一同等出租车。 “你要回哪里？” “反正不是回你家。” “你什么时候回我们的家？” 她像是听到一个国际丑闻，“你不会真以为我要和你复合吧？” 良锝的脸又红又辣足足十几秒，“我奔着复合而来。” “请看在过去那些年，我与你分手多次，奉献一场场眼泪的份上，请你补偿给我一次复合----假复合！”她诚恳表述，“帮我演好这场戏，陪我度过这个重要关卡。”
第4章 第一个下旬：03 午夜返家，良锝失眠。 他与戴婉的金钱差距，在数小时前被彻底拉开，宛若东非大裂谷，她在上头，他在谷底。 他睁大眼睛，盯着床头相框发呆，合影照中戴婉嘴角带笑，他看越久，越觉得她似是嘲讽。良锝赶紧转移目光，不想再徒增愈多焦躁与哀愁。 大约凌晨五点半，良锝昏昏沉沉起床，抵达他近期最爱场所： 庭竹西图澜娅餐厅的后厨。 对良锝而言，厨房就像安非他命，帮他逃避现实；厨房还像系围裙的洛丽塔，哪怕失去整个世界，他也不愿失去忠诚它的荣耀。 然而从数周前，经过送给熟络客人各种开胃菜、鸡尾酒和甜点，良锝遭遇一点点麻烦。据来自西图澜娅餐厅员工之间很无聊八卦传闻，他这个大厨兼西图澜娅餐厅老板，已经失去支付薪水的财力。 餐饮界没有不被暗中抹黑的大厨，没有因发不起工资而不被员工抛弃的老板。当下来看，哎哟，他这命运呀，简直是两种遭遇撞上身，实在没辙！ 真相恰好如此，他连给下属做信任危机的机会，都不敢给自己预留。 他忧心忡忡，开火，熬汤，静候在灶台，等待天亮，盼着拉开今日生意帷幕的第九百零七桌客人。 他热切希望是那位秃头熟客先生，或三个黑粉白套装在附近上班的Lday女士们，又或是那位常带只罗素狗顺着护城河晨跑的退休婶婶，或是常坐第十七桌的几位变装皇后，尽管脸蛋浓妆在跳舞狂欢耍一夜后隐露喉结与胡须毛孔，可就餐姿势里仍旧看不出一丁点的不优雅，另外皇后们与良锝期待的其他客人一样，心情好时会爽快甩出大笔小费——这对一家开张数月，每日顾客仍旧寥寥无几的任何西图澜娅餐厅老板而言，被顾客打赏 Money 的兴奋，最刺激多巴胺高涨。然而多数时候，良锝内心深处很矛盾，他更想多听听客人说些赞美话，为此他常常自责反思，最终仍被理想打败现实。 难道开家西图澜娅餐厅的真诚目的， 不就是想听外人评赞厨艺？他如ʝ𝒮𝓰此安慰自己。 没想到数小时后，良锝等到的第一桌客人，竟是西图澜娅餐厅的三位股东。 股东之一，雷牧，良锝曾经的金融界跟班，如今混的颇好，是拥有一家投资顾问公司的黄金单身汉。进门后，他走向酒柜，抽出一瓶酩悦香槟 1 由 LVMH 集团控股的国际知名香槟品牌，自 1743 年起便是皇家贵族庆祝胜利的最佳饮品，果香馥郁，气泡绵延持久，口感一流。 ，吆喝着让良锝送上酒杯。 良锝弄不懂他们大早上喝香槟的意义，为庆祝西图澜娅餐厅的糟糕生意？还是庆祝他正遭遇的戏剧人生？ 接着他又去后厨，端出一盘乱切成各种形状的令良锝恼火奶酪拼盘，吆喝着另外两名股东，“今早咱们要连灌三瓶！” 他大声喧嚣，吓走那位刚推门进来，常吃晚吃“韭葱鸡蛋沙拉”2 一款希腊风味的沙拉，将韭葱切段后用盐水焯 8 分钟捞出过冷水，浇上用 25 克鲜香芹碎、50 克核桃仁、30 毫升橄榄油、半个柠檬汁、些许盐和白胡椒，及一小勺白砂糖磨制的酱汁，最上面撒上熟蛋白丝。吃起来香软爽滑，可做烤鱼、煮鱼和煮土豆的配菜沙拉。 和早吃“绿茶馄饨”的东北阿伯。 良锝忍着怒火，端来用香椿芽烹制的开胃菜， 煎烤松茸，雪藕菊花鱼，又端出一个镶银边白色汤盘，放桌上后耐心介绍，这是他最新研发料理——鸡豆暖融融汤，“拿黄油配猪油，煎八种豆子，再拿鸡高汤煨炖，十足浓郁口感，特适合那些爱挑刺的顾客味蕾。” 他们盯着菜，过滤与忽略良锝的讽刺，或压根不在意。 果然不出所料。雷牧最先开口，礼貌询问是否允许提点建议。 这并不是良锝所期待的吃喝开场！ 世界上，任何一个厨师，或西图澜娅餐厅老板，最讨厌这种场景：有 股东准备批评菜肴，而你正计划着向他们提出投钱要求。 见良锝咬紧牙关点点头后，雷牧用筷子拨弄盘中豆子，“你这装盘不够优雅，有次我喝到一款圆柱形豆子汤，非常难忘啊。” 良锝赶忙给出解决方案，下回他会提升装盘美学，把汤适当熬制再粘稠一些，再用特殊磨具，固定后再装盘，然后……在良锝滔滔不绝讲着灵感崩发的妙招时，良锝大学时代的最好哥们詹望，中信银行金牌客户经理，七年之痒后离婚，日常烦恼是不得不忍耐女儿各种挑刺的黑框眼镜男，说话一直遵循不爱得罪人风格，他开口插话，“味道还成，就是汤有点咸。” 这话不咸不淡，却恰好触碰良锝痛点，惹恼了他。 “简直是胡扯！”良锝一拳砸向桌子。 或许他太过于维护烹饪成果，或许是他怕丢掉尊严，可哪个厨师不是这样？他们辛苦烹饪，最想听到评价可以不是赞美，但绝不能故意挑刺儿。 “味道有点咸”这种评价，比“味道很不好吃”，更难让人接受，这是种敷衍，是打厨师的脸，是轻蔑羞辱！ 良锝立刻还击反讽，“味觉太咸？这他妈的太像你离婚时甩出的‘日子没发过下去’的理由，我不太能懂你品尝咸甜味的角度！有你这种拿着吃完沙茶酱的勺子去喝豆子汤，给出汤太咸评价的人吗？”良锝轻拍詹望的肩，“说吧，你女儿今早又挑剔你什么了？” 詹望刚想张口倾诉，就听到股东莫阿肯的咳嗽声。 阿肯眉头紧皱，作为良锝穿开裆裤时就熟悉的发小，他说话前奏，犹如手中那把整形手术刀一样锋利！他先是提醒良锝要注意服务态度，警惕他勿要忘记作为经营者的身份，接着建议他默念“顾客是爷爷” 十遍，然后再重新接受股东们的考核，最后他不忘补刀说，“装盘差劲！没有黄金分割的美感！” 良锝怒了，拎起盘，想砸向莫阿肯的脸，泼墨出一个黄金分割妆容，可理智突然提醒他：现在是股东大会，且盘子隶属西图澜娅餐厅私有财产。 良锝又急忙收手撤盘，导致菜汤因反作用力甩向他自己。良锝不顾擦拭，竭力放缓语气， “西图澜娅餐厅开业至今，你们免费吃饭 48 次，每次都故意挑刺，我就没听到过一句赞美！” 雷牧利索反击，“兄弟，每周我瞧着营业报表，实在无法虚情假意，我们给你两个方案，第一个是你降低食材标准， 菜肴价格不变。第二个针对周边办公楼 Office 推午间白领自助餐，”他恨铁不成钢，“良锝，你是混过投行的人，曾经也是行业翘楚，是投界金牌顾问， 这种浅显道理都忘了吗？如今怎么需我们来提醒！” 开拓自助餐业务！？ 这模式非常霸道，能秒杀掉一切滋味， 在烹饪中的蔓延方式，宛如最恶劣毒瘤，在良锝的味觉哲学里，最不可救治！ 他开这家西图澜娅餐厅，要为世界奉献惊喜，绝不允许出售大锅菜！ 三人见劝说不动，便下达死命令：良锝以后在西图澜娅餐厅里，客串食评家与服务生角色，继续当一名能逗顾客开怀一笑的老板，但要剥夺掉大厨身份， 烹饪主导权，交给后厨内高资历的老孟掌权。 良锝内心就像捣蒜，自从三位好友变股东，大家之间突然生疏出好远一段距离，曾经他们认准良锝是名了不起的超合格大厨，而那时良锝是真相信这个赞美！ 他们离开后，良锝越想越觉得难堪，眼眶中差点滚出泪。
第5章 第一个下旬：04 良锝平稳下情绪，喝着剩余的香槟，懊悔环顾四周一切。 倘若某个人想通过开一家私房西图澜娅餐厅而赚大钱，那他需要极 大运气，哪怕天天去买彩票中奖的发财机率，或戴婉这种意外获得巨额家宅拆迁款的发财机率，都比开西图澜娅餐厅发财的机率要大。 那种一头冲进餐饮业，努力要做出点动静的人，无外乎为了某种“情怀”。然而一旦醒悟，看到理想与现实间的距离，似乎非常遥远时， 早已晚矣。 良锝情绪低落着自怨自哀，西图澜娅餐厅领座女郎兼前台收银黄拉拉，冲到他跟前，“老板，有位叫张贝卡的女士，刚给西图澜娅餐厅打来电话， 说她正赶来西图澜娅餐厅，想和你聊聊救急一档真人秀节目的事。”她指指生意衰败气息缠绕的无人西图澜娅餐厅，“你一定要拿下这活儿啊，能登上节目露脸，对西图澜娅餐厅而言，是个大好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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