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腰纤腿长,明晃晃得勾人,他冠冕堂皇地寻个借口,将错归咎到她身上。 温禧哑然失笑。 这身衣服是闺蜜陆斯怡送给她战袍,祝她谈判胜利。 “我不怕告诉你,我有很多女人。”他露出衣冠禽兽的本性:“温小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图穷匕见。 要冷静,温禧。 她时刻提醒自己,别因窜动的情绪而乱了方寸。温禧倒退两步,想抓包离开,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董富明趁台风为借口,将门窗紧闭,分明已将所有可能的退路都堵死,让她插翅难飞。 孤男寡女,暴雨郊野,她自入难解的死局。 董富明见她不动,自以为奸计得逞,便装模作样,欲伸手去撩她肩上的碎发,点最后一把火: “温小姐,别害怕,我们慢慢来。” 就是现在。 温禧猛地滑出藏在衣袖里的金属扳手,眼疾手快,狠狠地砸在董富明不安分的手指上。 形势陡然急转,她倒多了几分胜算。 董富明哀嚎,撕破伪善的面具,气急败坏地去扯她的头发,温禧横冲到玄关,将锁扣拨开,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闪身而出。 - 白雨跳珠,她在暴雨中跌跌撞撞地狂奔,每一脚都激起颤动的水花。 好险。 她赌了别墅配套的门锁未换,和旧日家里相同,这才掌握了主动权。 远处暴跳如雷的叫喊渐渐远去,她重新面临新的困境。 因为骤然降温,空气中游翕着潮湿的寒意,呼啸的风灌入耳后,让温禧全身战栗。 凄风冷雨,她形单影只,身上的连衣裙湿透,黏腻的布料贴在身上,污泥脏了足,连高跟鞋跑掉了,她都不敢有丝毫的停滞。 是最坏的处境,也是最好的结果。 独自谋生的这些年,温禧见惯了人心凉薄,生活疾苦,面对汹涌的恶意,她硬心冷性,苦苦支撑到这里。 一身傲骨被碾碎了,抛进人间世的染缸里。 温禧苦笑,可很快就笑不出来。 祸不单行。 路口突兀地转来一辆车。 雨天能见度极差,黑色轿车的远光灯不停地闪烁,直穿倾泻而下的雨幕,明亮得刺眼。 温禧未防,晃神的那一瞬间,脚下也绊到,跪坐在马路上。 尖锐的刺痛从脚踝处传来,她倒吸一口凉气,应激的泪水凝在眼眶。 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声后,那车也停下,驾驶室的门缓缓打开,罪魁祸首下了车,果真向她的方向走来。 长睫上坠着水珠,温禧的视线好像模糊的拼图,狠狠揉过了眼,才在雨帘中勉强凑出男人的轮廓。 一把靛伞下,身形挺括而修长,神色难辨。 “您好。” 温禧竭力呼喊,落雨倾泻,她视线混沌,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也摸不透对方的来意。 但愿对方不要将自己看作是碰瓷的就好。 温禧在内心祈祷。 “您好?” 温禧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对面没有应答,人影却朝着她不断走进。 犹如惊弓之鸟,温禧伸手摸向右脚仅剩的高跟鞋,攥在手心。
第2章 未完成 她仰头,好像隔雾看花。 他俯身,那柄靛色的金属骨伞便在她的头顶倾泻,伞面轻薄,渗进路灯昏暗的光,缓缓在身后泼金般晕开,为从天而降的神祇造势。 长眉,薄唇,高鼻梁,他漆黑的眼里有簇流光,被她的影子搅浑了,幽幽摇晃。 潮湿的记忆像弄皱的纸,在暗处哗哗抖动,温禧惊颤,一瞬间怔愣在原地,那句“帮我”生生地折在口中。 白昼新闻播报里的名字此刻在耳边,骤然清晰。 时祺。 是她亲手拽下的神,也是她狠心抛弃的人。 - “拿一下伞。” 他言简意赅。 温禧自然地将伞接过去,攥紧了,又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听他的话。 她抬头看时祺。 清凌的一张脸,朗眉俊目,在碎落的光影下折出棱角,骨相比女生还漂亮。 那双眼睛的形状被她刻在骨子里,他从前总爱捉弄她,眼尾上翘,牵出些似是而非的笑意,好像天生坏种。 现在端然而立,连眼神都沉静,脾性收敛了许多,几乎看不出年少时张牙舞爪的影子。 八年的时间足够长,足以将一个人的心性重塑,抛光尖锐的棱角。 也足以让他忘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比起她心绪起伏,时祺很稳重,好像就在随手帮一个陌生人。 “先生。” 眼前人没有应答。 时祺在专心致志地将自己的西装往她身上套,因她太过瘦削几次滑落,还认真地拢好,系上了第一颗扣。 “先生,我不用你帮。” 她又大了点声。 可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劈空,白光闪烁,温禧本能地瑟缩一下,很诚实地贴上了时祺的肩。 她气势先输。 “你确定?” 眼前人反问她,她却从中听出一丝笑意。 笑她口是心非。 “温禧,南江大学传媒系2015级,活泼开朗,家财万贯,不用跟我装不熟。” 时祺开口,嗓音清凌,刻意咬重了她的名字。 她初见时的自我介绍,他倒背如流。 初夏蝉鸣,招摇的少女软了眉眼,倚在钢琴畔,理直气柱,尾巴好像要翘到天上。 时祺抬起头与她平视,猝不及防,温禧跌进一双深邃的眼里。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 “要想叙旧,回车上再说。” 时祺瞥了眼激烈的雨势,本想将手伸给她,视线在她光滑的脚背上停留了两秒,手停在半空。 “时祺,麻烦你……” 扶我起来四个字还没说完,她脚下一空,却未防他直接将自己打横抱起。 那柄伞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攥住。 “那我抱你。” 先斩后奏,不容置喙,这才是他的本性。 温热的指腹落上凉腰,让温禧生理性的战栗,回溯起千百遍残存的亲密。 他以往不用手,用唇。 那些被遗弃的瞬间堆叠起来,像迸裂的玻璃碎片,密谋在一夜之间将她割伤。 人的记忆太好,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好。” 温禧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头隐隐作痛。 分手是她说的,在最相爱的时刻。 她记得二十岁的生日宴上,他在大雪中站了整整一夜,雪粒融在通红的眼尾,低微到尘埃里,哀求她多看自己一眼。 “原来是我配不上你。” 高傲的少年低首自嘲,抿唇轻笑,细碎的刘海藏了满眼落寞。 时间像麻醉药,现在伤口只有钝刀在迟缓地拉扯,有些痛楚又死灰复燃。 时过经年,现在他明月高悬,她零落成泥。 没可能了。 他将温禧抱上后座,胸口的白衬衫因被她蹭了,有些卷皱,露出干净的锁骨,连袖口也不可避免地沾到一些污泥,他挽起来,露出一节结实的小臂。 她的脚不方便,时祺抱她,也在情理之中,这是最快最省力的方式。 不必矫情。 温禧定神,找到宽慰自己的理由,就势坐好。 漆黑的雨夜,城市边缘的灯光疏落冷僻,温禧趴在车窗玻璃上往外看,感觉隔世般恍惚。 他开了暖空调,车厢在逐渐升温,温差大,玻璃上凝了雾,外面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内里是不可名状的微妙。 “今天谢谢你。” 她没话找话,说完又尴尬。 “不用。” 车厢沉默,仿佛空气都凝滞,有断了线的雨珠从车窗安静地滚落,溅起回音。 一声,两声,时祺终于好心地挑起话题。 “你去观澜庭做什么?” “工作。” 时祺“噢”了一声,落在她耳畔,好像听见什么天大的新闻。 “真当我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 温禧又补一句反问,说完自己觉得好笑了起来。 她太傻了。 当初希望时祺追逐梦想,因她学的调律,现在兜兜转转,反倒成了她谋生的手段。 时祺波澜不惊,好像并不意外。 “调律就调律,怎么这么狼狈?” 他又问。 “被人骚扰,逃出来的。” 温禧故作轻松,避重就轻,想逃过这个话题。 却不知在哪里惹到他。 时祺眼睛里的温度骤然冷了几分,幽深难测。 “公主殿下就这么算了?” 他顺着温禧的话,不轻不重地叫她公主。 旧日里他没少这么叫,这个戏谑的称呼好像长钩,钩出了所有温禧忍在心口的委屈,满山倒海而来。 “不是没想过报案,法律虽然保护弱者,但无凭无据的事情,”冷雨拍窗,温禧吸吸鼻子,嗓里不自觉带点鼻音:“何况我已经反击了。” “我砸了他的手,要是真追究起来,估计我还得赔他钱。” 话虽如此,温禧想起董富明状若胖头鱼般的垂涎,还是不由自主地恶心。 性骚扰极难自证,她想自己用了全身的力气砸定音锤,董富明大概也不好过。 董富明胆大妄为,像是惯犯。先前调律的隋玉必然明白,或是已经上当,沦为帮凶。 她有不好的推测。 “嗯,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时祺难得肯定了她的话。 温禧余光看见他轻挑的唇,知道他在笑。 不知有什么可笑的。 等红绿灯时,时祺的长指有节奏地敲方向盘,却好像触发了催眠的指令。 “要用我的手机跟朋友打个电话吗?” 那股恍惚的劲愈演愈烈,时祺的声音逐渐飘渺,像烈日下被蒸发的雨,眼前开始出现摇晃的虚影。 温禧的意识开始涣散,直至所有感官剥脱,消亡,成为悬溺在深海的尾鱼。 永世不得翻身。 - 温禧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落雪簌簌,出租屋里的电视屏幕也嘶哑着,他在嘈杂声中与她拥吻,黑夜并不寂静,窗外是翩然绽放的烟花,她分神想瞥一眼窗外。 “专心点。” 时祺看着她的眼睛,扳过温禧的脸,然后火烧燎原。 雪片纷纷扬扬,不一会就将灼人的热度消退,她也渐渐看不分明,等视线聚焦,她眼前的画面又卷土而来: “顺颂时祺,秋绥冬禧,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少女明亮的笑,因雪的反光镀上虚幻的亮色。 “温禧,你真狠心。” 然后出场的是时祺。 梦里他声声质问,神色落寞,脸上却好像包裹着塑料膜,新鲜透明,却无法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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