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第一次进审讯室,宋冥的心情委实难以言喻。 她垂着桃花眼,坐在昏暗压抑的光线之中,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前方。那里,坐着石延和樊甜恬两个警员。 他们审视的目光,令宋冥颇感不适。 例行的问话过后,樊甜恬清了清嗓子,终于进入了正题:“宋冥,今晚七点左右你在哪里?” “我七点半有犯罪心理学课,那时应该在前往云程大学的途中。但我习惯独来独往,所以没有人能为我作证。”宋冥从这个不寻常的问句中,觉察出了他们的心思: “你们怀疑我是凶手,对吗?” 她上身前倾,双眸平静得摄人。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樊甜恬竟不禁油然生出被毒蛇盯上的僵硬感。她唇瓣翕张,终是没回应这句反问。 然而,宋冥却蓦然笑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被害人应该是美术学院的房仁延吧?”她笑意极淡,不仅未能深及眼底,反倒透出无尽的寒: “但我不是凶手。” “凶手应该是首次作案。他是个年轻人,对美术有偏好并具备一定相关知识。他崇拜房仁延在美术方面的能力,却也许厌恶甚至憎恨他这个人。” 说到这里,宋冥话音稍顿: “比起校内的教职工,我更倾向于他是学生,美术学院的学生。”
第3章 校园活尸3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审讯室骤然陷入寂静。 石延瞠目结舌了好半晌,才磕磕绊绊地找回自己的思绪:“我的天!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冥微微一笑:“很简单。” 她稍向后仰,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半点也没有正在被审讯的自觉。 “猜被害者是房仁延,是因为我在断手的指甲缝间,发现了残余的颜料。他手上的茧子是长期拿画笔造成的,位置有别于握笔写字。显然,他是个经常需要绘画的人,最可能来自美术学院。” 讲到这里,宋冥一抿薄唇: “与我不和的人虽然多,但在美术学院中,矛盾深到能让你们把我叫过来的,只有房仁延了。” 听完她的解释,石延忍不住恍然。 他本以为,宋冥方才那些语出惊人的揣测十分荒谬,此刻却又觉得是那般理所应当。 “那么,凶手呢?” 石延追问:“你又是怎么知道,凶手是什么样的?” “你们应该在现场发现证据了吧?”宋冥指节微屈,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现场并没有被收拾得很干净,所以凶手很可能是首次作案。” 石延认同地点头。 这是刑侦人员都知道的。 “我注意到,断手是被涂过蜡油后才装进画袋的,这是油画的保存方式,说明凶手对美术有一定了解。装断手的画箱被放置在高处,需要昂起头才能看到。这显然更耗时费力,但凶手还是这样做了。” 说着,宋冥缓缓仰面。 仿佛她头顶上的,不是审讯室苍白的天花板,而是储物室里斑驳老旧的置物架——在顶上,藏着断手。 “因为,他在瞻仰这双手。” 宋冥压低嗓音。 储物室是凶手隐蔽的神殿,置物架是他斑驳的神龛,那双断手则是他日夜仰视的神像。 “他崇拜的不是房仁延这个人,是这双手的能力。凶手希望通过形式上的断裂,来割裂开两者间的联系。”宋冥语句清晰:“对于一个美术学院的老师来说,能力所指的自然是美术方面。” “噢,我明白了!” 石延豁然开朗:“所以你才会觉得,凶手喜欢美术,可能是美术学院的学生?” 宋冥略微颔首:“是这样。” 眼见审讯逐渐失控,樊甜恬急忙开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万一就是你杀了房仁延,所以才知道得特别多呢?” 面对质疑,宋冥没有反驳。 她只是掀起眼帘,轻飘飘地打量了樊甜恬一眼:“我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对吗?” 樊甜恬点点头,见对面的宋冥忽地笑了。 “很好。我们之前素不相识,我对你一无所知,这正是最好的前提条件。”她靠在椅背上,十指慵懒地交叠:“那么,如果我能说出你的详细信息,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我的能力。对吧?” “当然。”樊甜恬道。 说着,她忍不住想要别开脸——不仅因为这个看似无足轻重的问题,还因为宋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目光淡而冷。 却带着洞察万物的锋利感。 如同剔骨的尖刀,只一瞥,就能够从表层剖到人心里去。 樊甜恬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说些什么制止,宋冥就徐徐启唇:“你眼中有血丝,眼下有青黑,这些天似乎熬过夜。但根据云程市最近的犯罪率,使你熬夜的应该不是工作。” 宋冥话音一转: “你在熬夜看小说,而且是网络上连载的言情小说。” 登时,樊甜恬眸中难掩惊诧。虽然宋冥的语气轻松随意,简直如同开玩笑时的随口一说,樊甜恬却明白,她说的确确实实是真的! 而且一字不差! 樊甜恬急忙开口:“可以了可以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可没告诉过任何人。” “依据显而易见。” 宋冥指了指她的颈部: “首先,我认为你该多关注一下肩颈。你刚才在进审讯室时,我看见你揉了两下后脖颈,大概是第2-7节颈椎位置,应该是因为长时间低头导致的酸痛。已知你们的职业比起低头写文件,更经常出外勤,所以你的颈椎酸痛大概与职业无关,只有可能是下班之后的爱好导致的。另外,我建议你低头看一下手背……” 樊甜恬忙不迭地低下头。 霎那间,手上几道浅浅的压痕跃入眼帘。 那痕迹还不是普通的压痕,而是隐约勾勒出一对亲昵依偎的Q版头像。图像旁边,还有几个疑似书名的小字。图文之可爱,与樊甜恬今天酷感的穿搭格格不入。 樊甜恬的脸颊“唰”地红了。 她瞬间明白了压痕的来历——她把手揣兜里取暖时,不小心压到里面的手机挂件了。而那挂件,恰好是她新买的网文周边。 好在,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及时地救樊甜恬于社死现场。 “不用审了。”她听见齐昭海道:“宋冥不是凶手,她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 “齐队,不会吧?你居然相信宋冥了?” 直到走出审讯室后,石延仍旧满脸诧异:“她身上有嫌疑,撒谎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刚刚说报案人也有嫌疑的,不是你吗?” 齐昭海动作稍滞。 眼底似有一丝心虚掠过。 这罕见的举动,让边上的樊甜恬忍不住产生了片刻困惑——难不成,齐队长多说那句话并非刻意针对宋冥,而是别有目的? 但很快,她就狠狠抛弃了这个念头。 毕竟,他们的队长一直爱岗敬业,总不可能是为了让宋冥留下他的电话号码,特意找了个借口吧? 一定是她言情文看多了! 一定是的! “瞎说,我才没信她。我只是发现了新的证据。”齐昭海生硬地转移开话题:“我按照刚才宋冥交代的行程轨迹,把你们拿回来的监控来回看了几遍,发现沿途居然有几个本该拍到她的监控在案发前就坏了。坏掉的监控都在学校里,是很关键的证据。虽然说这些监控也有录下视频,但是画面被斑点和十字线遮挡得非常严重,大概是被谁用激光笔烧坏了CMOS传感器。” 损坏的时间,巧合得令人生疑。 樊甜恬提出质疑:“学校没报修吗?修监控也花不了多少钱啊。” “这个我问过物业。”石延抢答:“他们说最近忙着学校的一个大活动,想着报修很快,晚点也没事,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总之,现在只有一个位置隐蔽的小卖部监控拍到了宋冥。而且,还只是她路过时的部分身影。虽然不能完全洗脱嫌疑,但起码能说明她没有说谎。”齐昭海点开监控视频,展示画面里宋冥略显模糊的身形与衣角: “宋冥有一点说得很对,现在学校里她与房仁延矛盾最深。房仁延死后,她绝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杀人,岂不是跟自曝没有区别?” 樊甜恬抿起唇:“所以说,有人想嫁祸给宋冥?” 答案毋庸置疑。 现在的情形,对宋冥太过不利。她的作案动机最为充分,只有凶手开过的画箱中,还发现了遗留的发丝。就连时间证明,她也只有一个模糊得看不清面目的身影。 这正是凶手想要的。 他想要宋冥孤立无援,带着满身嫌疑坠入泥沼。然而,齐昭海就偏偏要给她一线生机。 “没罪的人应该被彻底洗清嫌疑,有罪的人也不该被疏忽放过。”齐昭海语焉不详,目光却径直穿透面前的双面镜,带着些许晦涩的情绪,落在审讯室里的宋冥身上:“或许,我们会需要一个懂心理学的人。”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推门而出。 眼前的门才刚关上,石延立刻捂着脸仰头哀叹:“齐队这是在折腾人吧!这都快凌晨了,我们上哪儿去找那些心理学的专家啊?” “这里不就有吗?” 樊甜恬微微一笑,示意石延看向对面正阖眸小憩的宋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听见脚步声,宋冥缓缓睁眼。 她一动,长睫上的灯光便簌簌洒落,如同在黑暗的审讯室里下了一场新雪。 紧接着,她看见了齐昭海。 熟悉的眉目,令宋冥不禁回想起旧美术楼前,他那毫无来由的怒意。 “审讯我这个嫌疑人,还能劳烦齐队长大驾,真是受宠若惊。”宋冥的嗓音被倦意磨得微哑,带着讥诮的冷意。 像在雪水里浸过似的。 “我不是来审讯的。”齐昭海皱起眉,仿佛被什么给轻刺了一下。 但最后,他还是开了口: “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你的嫌疑虽然暂时洗清,但仍有疑点。因为,有人事先破坏监控,导致你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了。现在我们掌握的证据,不足以让你完全洗清嫌疑。” 噩耗从天而降。 宋冥的心,被扯得猛然一坠。 昏暗的视线里,她仿佛看见一张正在收拢的巨网。无形而阴毒的绳索缠绕交织,勒进血肉,暗中筹划着将猎物深困网中。而她已身在陷阱,无处可逃。 是谁这样心肠歹毒? 宋冥的指尖缓缓掐进掌心。然而,齐昭海的声音仍然在耳畔响起。 “凶手想要嫁祸给你。” 齐昭海踏着每一个重音,步步紧逼:“虽然你无意间成为报案人,在一定程度上打乱凶手的计划。但他既然敢这么做,手里想来还有其他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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