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底盘,必定更为致命。 宋冥下意识蹙起眉,却见齐昭海已走至她面前。他蓦然俯身贴近,单手撑在宋冥身后的椅背上。 两人间的距离,急剧缩短。 四目相对。 尽管宋冥清晰地知道,这是给嫌疑人施加心理压力的常用手段。然而,此刻被禁锢在手臂与椅背的夹缝中时,她依然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危机。 “齐队长想说什么?” 宋冥话音平静,却不由自主地绷紧肩线。 不料,齐昭海不仅没后退,甚至还恶劣地扬起断眉,故意挨近了几分:“没什么,只是来转告你一声,你已经被凶手盯上了。要想彻底洗清嫌疑,就只能找出真正的凶手。” 他的呼吸扑在宋冥颈侧。 气息灼烫,几乎像是淬了火星。顷刻间,便在她脆弱敏感的动脉上,激起一阵阵异样的战栗。 宋冥不着痕迹地往后稍躲。 勉强避开了些。 幸而片刻后,齐昭海终是挪开了那双过分凌厉的眼。他双手插兜,垂眼看向宋冥:“除了跟我合作,你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强势。然而,宋冥随即发现,齐昭海身上没有显现出任何说谎的微表情。换言之—— 他是真的打算帮她。 霎那间,宋冥的心被很轻地触动了一下。即便是对这方面的了解有限,她也知道齐昭海因为这个举动,需要背负多大的风险。 但她决意抓住这个机会。 “之前我做的那些分析,仅仅基于看到断手的那一眼。所以,我需要更多的资料来增强准确性。”宋冥开门见山: “如果能够去现场,会更好。” 她虽这般说,心中却未抱有期望。毕竟以她堪堪洗脱嫌疑的身份,委实很难被允许进入现场。 然而,出乎意料地—— 齐昭海答应了。 他同意得那样干脆果断,简直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提议。他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不过事先说好,你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到现场后一切都得听我的。别添麻烦,我可不负责给你收拾烂摊子。” 齐队长语气不算好,要求倒是不过分,宋冥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之后,齐昭海便不再多留。 正当他推开门,准备离开审讯室的前一刹,宋冥忽然启唇叫住了他。 “谢谢。”宋冥低声道。 她话音很轻很浅,笑意更是极其淡薄。然而,那双桃花眸中原有的冷意疏离,却仿佛被这一笑融化了许多。 齐昭海脚步明显一顿。 僵硬地回头。 好半晌,他才保持着侧过身去的动作,闷声强调:“别想多了。我帮你,只是单纯不想让凶手得逞罢了。” “仅此而已。”
第4章 校园活尸4 之后的事情,顺利得异乎寻常。 在齐昭海的事先安排下,宋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搭乘他的车辆再一次进入了云程大学。唯一让她略感不适的,只有几个被勒令时刻守在她身边的警员。 但是也容易理解。 毕竟万一她趁机逃跑,这责任谁也负不起。 美术楼的储物室里阴森漆黑,不见天日,就连仅有的几扇窗户,也是狭小而逼仄的。到了夜间,竟然幽暗得连半缕月光也透不进。 “真是绝佳的藏尸地点。”宋冥沉声评价。 齐昭海随后也跟了进来。一张口,他就呛了宋冥一句:“但凶手在这里做的,可不止藏尸那么简单。” 幸好,本着临时合作者的身份,他终究没做得太过分,语气虽然有些不耐烦,该提供的信息却一个没落下。 “这里很可能还是第一现场和分尸现场,杀人、分尸和藏尸都是在这里完成的。”齐昭海指了指地面:“你没发现吗?这块地面太干净了,明显被人刷洗过,瓷砖裂缝里还有血迹残留。跟旁边那些满是指纹和尘土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在鲁米诺试剂的作用下显现的血液痕迹,也证明了这一点。” “死因呢?”宋冥又问。 她站在发现断手的置物架前,皱眉看着空空荡荡的架台。 原本放在这里的尸块已被搬进法医室,画箱也大多被当做物证被警局带回检查……这个现场早已来过好几波警员,能够留给宋冥观察的东西基本等同于无。 齐昭海只好取出一叠照片,递给宋冥。 “死者房仁延是被毒死的,身上没有明显伤痕。所以我们怀疑,这有可能是熟人作案。”他耸了耸肩:“但遗憾的是,因为储物室里的指纹太多太杂,至少属于数十个不同的人。单凭这个,我们很难锁定嫌疑人。” 不过,这里的指纹怎么会这么多? 已知指纹在承载物上保存的时间,少则几天,多则几年,而这里废弃也有多年,照理说不该有这么多人过来。 宋冥按捺住困惑,接过照片一张张翻看起来。 这些照片的拍摄对象,主要是尸体。然而陡然之间,她突兀地停下目光:“死者熟悉的,或许不仅是凶手,还有这间废弃的储物室。” “为什么这么说?” 齐昭海走上前一看,发现这些尸体照片里,不知何时混进了一张监控截图。 那张截图,来源于房仁延生前最后一次出现的监控视频。按照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反推,他当时正走在去旧美术楼的路上。 “看他的衣着体态。” 宋冥单独拿起那张截图,仔细观察:“四肢松弛舒展,脚步轻快,衣着也非常休闲普通。说明无论是对凶手,还是对这栋阴森的旧楼,他心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他的眼角,甚至是上扬的。” 下眼睑轻微提升,眼轮匝肌收缩,鱼尾纹出现——这些小细节,使得这个笑容区别于只提起嘴角的假笑。房仁延在走向旧美术楼时,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他并非被迫前来,而是完全自愿。 在走向这栋美术楼时,房仁延内心难以抑制地滋生出了喜悦。观其表情,竟像贪玩的孩子奔赴游乐场。 这未免太过奇怪! 哪怕只是这个荒僻的地点,都该令正常人警惕才是。 “凶手憎恨死者,死者却对凶手和这个荒凉偏僻的作案现场毫无防备,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凶手伪装得太好了?”宋冥眯起一双桃花眼,缓步向置物架旁走去。 那里,是案发之地。 也是储物室里最黑暗的角落。 宋冥仍在垂头思索着。然而她眼底的光,却随着每一步的迈出,逐渐被夜色吞噬。 “啪”地一声,她关掉了手电筒。 光芒熄灭的瞬间,黑暗狂涌而至。宋冥放轻呼吸,任凭自己的意识被席卷进黑夜里,短暂地回到房仁延遇害的那个时刻。但是—— 她代入的并非死者。 而是凶手。 傍晚七点,当天际彻底被夜幕接管时,杀人计划如期展开。 蓄谋已久的筹划、激动急促的心跳、以及首次杀人的恐惧……所有令凶手所期待或倍感煎熬的一切,都在房仁延饮下毒水的瞬间,尘埃落定。 凶手松了口气,终于揭开示弱伏低的伪装。 他冷眼俯视着地上的人,看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复光鲜,只能躺在自己的呕吐物中挣扎蠕动,像一管被巨手肆意旋拧的颜料,或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蛆虫。 狼狈不堪,行将就木。 从被毒液侵蚀的喉咙深处,发出濒死的气音。 “掌握他人生死,这显然令人万分迷恋的滋味。这关乎欲望,更关乎权力。”宋冥的目光一寸寸被暗色浸染、渗透,如同盘桓在荒野枯枝上的蛇瞳,淬着泯灭人性的冰冷:“尤其是……” “……当我践踏的那个人,从来都凌驾于我之上。” 这是种扭曲的极乐。 变态的快/感。 而凶手,显然已经沉醉其中。 . 当宋冥从想象中脱离时,突然发觉,齐昭海看她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戒备又提防。 军绿色的夹克外套下,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呈现出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怎么,这就怕我了?” 宋冥不禁轻弯唇角:“要把你的枪,指到我头上来吗?” 齐昭海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紧了她,似乎对宋冥格外警惕,却在确认她已经恢复正常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房仁延中毒后,应该还活了一段时间。” 宋冥低下头,视线瞥过墙皮上交织的抓痕:“凶手原本可以在他中毒虚弱后,采取其它的措施终结他的生命,但他没有。因为他在欣赏房仁延的死亡过程。显然,房仁延凄惨的模样给了他极大的快/感。” 凶手欣赏得极其缓慢,极其细致。 仿佛在鉴赏一幅精美绝伦的油画。房仁延濒死时的每一阵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像是画作上技法娴熟的一笔,令他不由得为之热血沸腾,迷醉享受。 “真是个疯子。” 齐昭海忍不住皱起眉头。 宋冥不置可否地垂下桃花眼,极轻地笑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波动:“疯子吗?我倒觉得很正常。毕竟对生死的‘裁决’总是跟权力联系在一起。而权力这东西,怎么有人会不想要呢?” 说着,她话锋一转:“但恐怕,普通的权力获取途径已经满足不了我们的凶手了,所以他这次选择了直接挑战掌权人,通过掌控这个人来宣告自己的权力远高于他。这就是为什么,凶手那么执着于欣赏死者的痛苦。他表面上喜爱的是死者垂死挣扎的姿态,实际上,他享受的是支配高位者这件事本身,给他带来的权力体验。” 齐昭海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一点。 由于班集体常常成为社会的缩影,老师通常被认为是班里的掌权人,即这个集体中权威的象征。这就是为什么,宋冥推测凶手可能是死者曾经教授过的美术学院的学生。 只有置身在这个权力体系里,凶手杀房仁延的执念才这么强大。 宋冥顿了顿,接着道:“因此我认为,凶手对权力有着极端的渴望。这是很典型的权力型罪犯的特征。他对房仁延绘画能力的崇拜,大抵来源于此。毕竟在这个专业里,美术能力几乎就是成绩的衡量标准。而作为学生,成绩的重要性不容置疑。” 它的影响,渗透到方方面面。 小到班干部竞选,大到在外兼职,甚至进一步在种种地方,进一步与权力和地位挂钩。 “这世上,果真没有象牙塔。”齐昭海感慨。 从他的语气中,宋冥隐约感觉,他的感叹并不全是因为这件事。但本着成功找到凶手后,两人就能从此分道扬镳的预想,宋冥没有过多追问。 她抿了下唇,兀自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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