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曾料到,仅仅是过路人的小齐昭海,竟然会因此被气得冲了过去,用拳头替她狠狠给了那个人一个教训。 发狠的模样,像只炸毛的狼崽子。 可那霸凌者毕竟年纪大些,还在块头上占着优势。遇到这种情况,再凶恶善斗的狼崽子哪怕最后取胜,身上总要挂彩。 当小齐昭海带着伤,向小宋冥走去时,他看见那双冷漠的眼眸似乎也微微动容。 “你不需要帮我的。” 小宋冥注视着他,缓声道:“他砸的那一下,也没有很疼。” 她说得轻描淡写。小齐昭海却明明白白地瞧见,她白皙得过分的额头上,那个伤口刚刚凝结起一块殷红的痂,上面犹染鲜血。 小齐昭海皱了下眉。 这样的伤,怎么可能会不疼? “我乐意。”小齐昭海拽拽地抬起下巴,眼神不动声色地偷瞟她伤口。一双眼里,是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关切。 深巷里,忽地卷起一阵轻风。 小齐昭海抬眼看去。 蓝花楹细细碎碎的花瓣从天而降,飘落在少女柔软的黑发之上,像是一片五月的雪,坠进心海。 花落如雨,一眼倾心。 . 直到如今,齐昭海仍依稀记得,那树蓝花楹盛开时的盛景。蓝紫的花瓣如烟如雾,诱人沉溺。 但现在,花季已过。 只有几根孤零零的枯枝还残留在那里,悼念着铭心刻骨的过往,与那场令人难忘的绽放。 在这个多年以后的夜里,齐昭海自嘲着低头,点开手机相册里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可能有些久远了,因此画质不如现在推崇的那般高清。朦朦胧胧的画面中,蓝花楹的蓝紫色温柔漫出,而盛放的一树繁花下,站着长发及腰的少女。 此情此景,美好而虚幻。 如同一个弹指既破的幻梦,一个只有他记得的梦。 齐昭海扪心自问。沉湎在往日回忆里,迟迟不肯清醒的,何止这起案件的嫌疑人一个? 初见太美,回忆太痛。哪怕知道另外一个人已彻底忘记,哪怕明知往事会烫伤掌心,他依然固执地攥紧掌心。 执迷不悔。 他扯了一下嘴角,从石阶上站起。尼古丁带来的晕眩感,瞬间和着酸涩一起汹涌地冲上太阳穴。齐昭海踉跄半步,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压坠着。 沉重,喘不过气。 这是回忆俱往矣的重量。 然而,齐昭海还是很快逼自己缓过神来,一步步走回办公室里。 或许,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当找不到途径排解痛苦的时候,用工作挤压掉所有空闲时间,有可能是一个人最好的镇痛剂。 . 不知是否因为寒冷,冬天的夜幕似乎总显得比其他时候更深沉一些。 云程市一个偏远的小村落里,夜生活贫瘠得几乎可怜。村民们早早地便窝在家里歇息了,整个村庄黑漆漆一片,只能不时听见几声变了调的犬吠。 叫声拖得很长,好像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 夜阑人静,但老李家的灯光还亮着,一家三代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电视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年幼的孙子依偎在奶奶怀里撒娇,丈夫在读报纸,妻子坐在矮凳上择菜…… 蜂蜜似的暖光,从玻璃窗里缓缓漏出,将屋内渲染得温馨异常。 只是,一道没关严的窗缝,给了寒风可乘之机。 寒风冷冽如刀,吹得屋内的幼孩哆嗦一下,往奶奶温暖怀抱里缩了又缩。 “我去关吧。”妻子主动揽下这个活。她把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简单擦了两把,从凳子上站起身,往窗边走去。然而,她的手还来不及碰到窗户,异变陡生。 窗外鸟雀惊飞,疾风凄厉。 一道黑影唰然闪过,恍如某种不祥的征兆。 “啊!”妻子猛然往后两步,颤抖着指向窗口,失声尖叫:“院子里……院子里好像有个人!” “这大晚上的,别是来偷鸡的贼吧?”丈夫老李赶忙放下报纸,把妻子往身后一拉,自己凑到窗前,却只见得夜色静谧如水,小院里一盏孤灯亮得温柔。 别说偷鸡贼了,连只野猫都没有。 “没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他嗔怪道。 妻子茫然地揉了揉双眼,定睛再看,果真什么都没有见到:“真是奇怪,现在怎么又看不着了?哎呀,我没说假话,我刚刚是真看到,门外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得了吧你,就是爱瞎操心。”丈夫不耐烦地打断她。 或许,老人是觉得被冷落了。夫妻俩刚在窗前说了两句小话,被晾在沙发上带孩子的老人,就好奇地转头询问:“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老李指了指妻子:“妈,没什么,就是她看花眼了。” 但老李转念又想,妻子说得也对。妻子诚实善良,他们俩搭伙过了这么多年日子,还从没见她撒过一次谎。老李心下隐隐觉出不安,想再确认一下院子里的状况。 他于是低下头,开始穿鞋。 为的是等会儿出门到院子里,重点巡逻鸡圈一圈,看看情况。 鸡圈里头,都是他们这么长时间辛辛苦苦养肥的鸡,要是让人偷了,可不得心疼死? 正当背过身系鞋带时,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老李急着去外头鸡圈里看看状况,闻声头也没回:“妈!我都跟你说了,真的没什么大事。你老人家年纪大,就不用跟过来了,好好在家休息……” 说到一半,他话音戛然而止。 老李突然觉出不对。 这脚步声太稳健,太有力。而他家里那老母亲不仅上了年纪,腿脚还不好使。每走一步,都要歇一歇,喘口气。 这样的老人家,即便是状态最好的时候,仍走不出如此矫健的步伐。 不是母亲,那会是谁? 儿子还太小,走路还不太稳,妻子又在他身边,从始至终没挪过位置。所有人的可能,都被逐一排除了。 那这个脚步声……是谁的? 老李心里咯噔一下。 这一刹那的想法,让他瞳孔骤地缩紧,猛然回头。 只见,一把钢刀,正架在他母亲遍布颈纹的脖子上。刀刃磨得锋利铮亮,反射着灯管冷锐的光,针一样刺着他的视网膜。而他身旁的妻子,也正抿着唇默默流泪,噤若寒蝉。 妻子那双眼眸,在惊恐中大睁着,一瞬不眨地看向客厅里的不速之客。 只因那人的手上,抱着他们挚爱的儿子。 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小,从身到心,都那么脆弱稚嫩。随便使点劲,就能杀死他。 屋子里沉寂得令人害怕。空气凝固肃杀,唯有恐惧四下流窜蔓延。而这个过分年幼的孩子,还一无所知,正缩在那人怀里,“咯咯”地冲着他展开笑颜。 婴孩的笑容纯真又懵懂,只是此时此刻,哪怕再明媚温暖的笑靥,也融化不了入侵者的铁石心肠—— 以及他手里的剔骨尖刀。
第35章 供品头颅1 那夜的村庄颇不安宁, 流浪的野犬狂吠了一夜。 无休无止。 每一声嚎叫都高亢短促,似欢似悲,令人不寒而栗。 村民被杂乱的犬吠声吵醒时,天边还是鸦青色。田间弥漫的晨雾尚没散开, 他扛着锄头, 走过坎坷不平的土路,踏过湿漉漉的田埂, 停在了老李家院子的铁门外。 那扇铁门毫不设防地敞开着, 门里飘出淡淡的血腥。 “老李,你怎么也这么早出来啊。”村民耸动了几下鼻尖, 以为是有人出门,于是探了半个头进院里:“咋味儿这么大, 这是杀了鸡还是鸭?” 但他没见着任何人,只在地上看到几痕凌乱的血迹。 “真是奇了怪了。”村民嘟囔。 他把锄头从肩膀上卸下来,往铁门边一放, 边喊边往屋里走:“老李?你在吗, 老李?” 踱进屋里的一刹那, 他的呼唤声戛然而止。村民僵硬而惊怖地张大了嘴,再也迈不出一步, 双眼圆突,活像屠刀前一只被人拎住脖子待宰的白鸭。 眼前的场景—— 远比他这一生所做的噩梦,都更可怕。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张四四方方的供桌。供桌上,原本供奉给神佛的瓜果花朵被人胡乱扫落一地。裂的裂,烂的烂, 和尘土灰烬混杂在一起。 取而代之的,是老李一家老小惨白的人头。 几口人的头颅在供桌上排成一排。淋漓的鲜血, 还源源不断地从他们脖颈的断口处涌出,铺满木桌,滴滴答答地顺着桌腿和边沿往下淌。 将下方的地面,浸得褐红腥臭。 像被献祭的猪羊。 上到近七十岁的老妪,下到不足三岁的幼童,凶手都没放过。 而供桌上,神龛内,泥塑木刻的漫天神佛在一片血光中低眉敛目,居高俯瞰着信众惨死的头颅。微微扬起的唇角似悲天悯人,也似接受祭品后傲慢的心满意足。 人头在桌,尸身散落。 给了野狗饱餐一顿的契机。 被中断了进食的疯狗愤怒抬首,喉咙里发出沉沉咆哮,对闯入的村民怒目而视。 龇出的一颗颗尖牙利齿,悉数被染得通红。 齿缝间,塞满了血块和腐肉。 . 距离上一起案件结案,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云程市警局内,齐昭海陷在他的扶手椅里,懒倦地打了个哈欠。 临近年关,天气一天冷比一天,让人提不起精神。 齐昭海毫不怀疑,要是再没有个理由让他忙活起来,这种松弛懈怠的生活过久了,总有一天会把他养废掉。更何况,自从上一案结束之后,他便好久再没见过宋冥了。 他曾以为,只要远离宋冥,他就能自然而然地忘记她。然而直到如今,齐昭海才意识到这份感情已经多么深入骨髓。哪怕明知宋冥已彻底忘却他,哪怕明知这不值得。 这一点,让齐昭海感到分外挫败。 如果远离无效,那么通过频繁接触来“脱敏治疗”有没有用? 齐昭海发自内心地感到烦闷。他三番五次点开宋冥的微信会话框,好几次编辑信息又删除,却终是没发出一个字。 他找不到借口。 樊甜恬也已经闲到上班摸鱼了。她嘴里叼着块曲奇饼干,正抱着一本小说,嗑书里男女主的绝美爱情嗑得津津有味。 “队长,要是我们又有了案子,宋小姐要跟着一起去吗?”樊甜恬翻过最后一页书,却还沉浸在这段爱情里难以自拔,她隔着队长办公室的玻璃墙说:“宋小姐的心理侧写分析得是真挺不错,算上之前那个案子,她已经帮我们两次大忙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6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