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于被交代了去请宋冥的任务,樊甜恬到得晚了一些。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来的车上究竟都聊了些什么,在经历那九曲十八弯的坎坷土路后,樊甜恬依旧充满活力。 车一到,樊甜恬立刻像兔子一样蹦哒下来。 跑过齐昭海面前时,樊甜恬狡黠地向他挤了一下眼睛,小声叮嘱:“队长,这宋小姐嘛,我可算给你带到啦,记得好好表现哦!” “表现什么啊……”齐昭海装出满不在乎的神色。 眼底的羞赧却没能藏住。 但等到齐昭海真的走到院门口,离宋冥仅剩下几步距离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始心生忐忑,半抬的脚堪堪悬停在门口。 “齐队长。”宋冥弯腰下车,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 她着一身淡蓝衣衫,站在暴雨后浮起褐黄土色的村庄土路上,好似泥泞里绽出一朵疏淡清冷的花。 让人挪不开眼睛。 齐昭海心念一晃,险些失神:“既然来了,那就进现场看看,你的心理学知识应该能派上用场……” 他侧身拉起警戒线,准备领宋冥入内。 怎料,被宋冥一笑制止。 “这似乎不太好吧。”宋冥背着手微笑:“我只是说,你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叫我,可没说过,我一定要帮你们的忙啊。”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齐昭海突然一怔。 他下意识反问:“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跟着一起过来?” “好奇,单纯的好奇。”宋冥望着他道,深黑的瞳孔寒潭一般,仿佛将他的失态尽收眼底:“作为一个犯罪心理学的讲师,我对罪案反映的心理状况好奇,也不奇怪。是吧?” 齐昭海的眼睑颤动了一下。 拉着警戒线的手,一寸寸僵硬地往下垂去。 宋冥的解释不可谓不合情合理。然而,也正因其如此,这样的理由顺理成章地粉碎了齐昭海的最后一丝幻想。 顿时,齐昭海心情一落千丈。 早知宋冥无情,是他偏要自作多情的。落到这个结果,倒也毫不稀奇。 希冀本就所剩不多,破灭时也少了几分惘然。齐昭海有些分不清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也许是百味杂陈,又也许只是一片空白。 比起失落,齐昭海更多地感到乏累。 既然觉得宋冥不在乎他了,他便没花多少心思在控制微表情上,眼皮无意识地往下撇着。其实,他的情绪已经算是压抑到不明显的。 可这偶然流露的一丝脆弱,却清清楚楚映在宋冥眼底。 这副与往日迥然不同的模样,放在一贯雷厉风行的齐队长身上,竟显得格外委屈。见此,宋冥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歉疚,便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逗弄下去了。 “齐队长还真是……我说什么就信什么啊。” 宋冥不由得轻笑出声,话语耐人寻味:“那我如果说,我虽说不爱帮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但如果是校友——比如高中学弟什么的,还是可以考虑一下呢?” 这句话无异于在齐昭海快成死灰的心上,点了一把火。 复燃来得猝不及防。 迅疾凶猛,又轰轰烈烈。 宋冥故意凑近半步,用意图穷匕见:“既然是学弟,那你该叫我什么?” 她话音里含着朦胧的笑意。 隐而不发,如同半晦半明里透出的暧昧。甫一入耳,倒比那些明目张胆的撩拨更为致命。 纵使齐昭海心知肚明,宋冥心如霜雪,不可能有那么多绮丽的心思,可望着她那双在视野里逐渐放大的桃花眼,他还是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过了一时半会儿,他才强压下乱七八糟的心思,咬着牙,忍辱负重地开口:“……学姐。” 宋冥被叫过很多次“学姐”,从未有过一次被叫得这样舒坦。 她微微弯起唇角:“真乖。” 有什么比看着之前在旧美术楼前刚见面时,还对你凶巴巴地张牙舞爪的小狼,被迫低下倔强的头对你俯首称臣,更加来得趣呢? “走吧,进现场。” 宋冥走到警戒线前,对齐昭海回眸一笑:“毕竟学弟的忙,我也不好意思不帮。” . 预料之中的,宋冥没有被血流成河的恐怖现场吓到。 只是抬眸的那一瞥眼,在觑见死者头颅上方,那一座座溅上斑斑血迹的神像时,她仍是稍微挑了一下眼尾。 鲜血,头颅,神像。 这三者叠加起来,令本就采光不佳的阴晦平房,愈发显得诡异冷峻。 “宋小姐,你先看看这个供桌,再看看它上面这些神像,你有没有什么想法?”石延还坚持着他对作案动机的猜测,一见宋冥来到,他赶紧迎过去问东问西: “有没有觉得,凶手杀人跟宗教有关?” 宋冥斜睨他一眼,没接话。她反而在供桌的桌腿边半蹲下,捻起地板上被野狗践踩得乱七八糟的半块蛋糕,细谨地端详少顷后,才将其放下。 “有意思。”她轻轻掸掉手上的蛋糕碎屑,自语道。 石延以为她认同了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地挺起胸膛:“哼哼,我就说我猜得没错吧!凶手杀人的原因,跟这些神像果然脱不开干系,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顺着这条线索查……” 他欣然得意地说到一半,突然瞧见宋冥正注视他。 “跟信教没关系。”宋冥纠正:“是仇杀。” “啊?不会吧?”石延讶异得舌头都要打结了,说话直打磕巴:“这这这怎么可能啊?如果凶手不信神,他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章地清空供桌,把那些人头一个一个砍下来,往桌上摆呢?” “疑点就在他清空桌子的行为上。” 宋冥足尖点了两下地面,将在场众人的视线聚集到供桌旁边:“一片狼藉的供桌,被随地践踏得脏乱的供品,以及被鲜血污染却不见擦拭的神像……” “你现在还认为,这是信徒能做得出来的事吗?”
第37章 供品头颅3 顷刻间, 石延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站在供桌前抬起头,仰视着那个被血泼了半身的神明塑像,不得不认同宋冥的说法。 神台、神像以及供桌,都是对信众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除非遇上极为特殊的情况, 否则这世界上兴许没有哪个信徒能够容忍, 他们至高无上的信仰被如此肆意玷污。 “值得注意的,还有这个蛋糕。” 宋冥垂睫, 瞥视着她前不久刚放回原位的那半块蛋糕。 她将糕点的外包装平摊开, 以便印于其上的品牌标志,能够被清晰明了地展示出来:“这个蛋糕的品牌, 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樊甜恬点点头:“我知道,这个牌子的蛋糕很好吃。” “你觉得价格如何?”宋冥问。 “我想想。”樊甜恬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嗯……感觉那里卖的蛋糕, 都有一点点小贵。” 宋冥颔首,条分缕析地道:“是这样。据我所知,这个村经济发展不太好, 村里人的平均收入不高, 甚至很多人只是刚摆脱贫穷。他们的消费水平是很有限的。如果这个品牌的蛋糕价格连你都觉得贵, 他们只会觉得更加高不可攀。” 这个价位的糕点,是他们需要咬咬牙, 才能下定决心去付款的。 哪怕放在整个村里,这样的供品也能算得上珍贵。 “试想一下,如果这个凶手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难道不是更应该把这个蛋糕留在桌面上吗?供品越好,才越能够显示出诚意,不是吗?”宋冥接连使用两个反问, 否定了这种可能: “所以,这种杀人动机可以基本排除。” 石延拧着眉头, 纠结不已:“可是,那凶手又为什么要故弄玄虚,偏偏挑了这个神龛下面放人头呢?” “凶手挑选的标准并非神龛,而是……”宋冥留了个悬念,转身一步步从屋内退到小院中,而后再度回头。 黢黑的门框,将视线的焦点限制在最中心—— “那张桌子的位置。” 齐昭海紧跟着走到屋外,只一抬眼,满供桌血肉淋漓的人头,顷刻间跃然眼底。 他在瞬息之间,通晓了宋冥站到此处的用意:“我明白了。凶手把人头摆在供桌上,不是想要拿这一家人的性命供奉神像,更不是因为信仰神明,只是因为那里正对着大门,最引人注目。” 宋冥表示赞同:“他想要这些被害人的人头被看到,想让他们最凄惨的模样,暴露在路过的每个人的目光下。” 这是毋庸置疑的仇杀。 血洗李家,是一起目的明确的报复行为。 而选择显眼醒目的位置,来陈列这一家老小的人头,则是另一种形式的枭首示众。 “古代只有犯下十恶不赦的重罪,才会被判处斩首示众。”宋冥定睛望着那一个个头颅:“凶手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式杀害死者,说明他认同这一套处刑方法。他认为这一家人是有罪的,理应被审判,被处死。” 他既当裁决官,又是刽子手。 “这家伙,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啊?就算有罪,也轮不到他来审判。”樊甜恬猛力捏紧拳头,义愤填膺:“再说了,就算大人有罪,老人和孩子又能犯下什么大错呢?” 滥杀无辜的自诩正义者,又怎么能称得上真的正义? 不过伪君子的妄想而已。 宋冥对此事不做评判,只回归案情:“需要面临斩首刑罚的罪行,当今又比较能够符合的只有一条,杀人。”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但李山志这个人,做得出来杀人的事情吗? 负责该辖区的民警听到这个推测,登时惊得瞠目结舌,难以自已。他们一个个为李山志辩护:“这个李山志,人不止抠搜,胆儿还贼小,二十好几了才敢杀鸡。你看看他,像是能杀人的样子吗?” 连杀鸡都不敢,要杀人虽然有点悬,但也难说。 齐昭海将这个可能性先放一边,沉吟少顷:“如果李山志不可能的话,凶手复仇的对象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家人?比如,他的妻子。或者他父母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也做过一些……可能没那么正确的事,和别人结了仇?” “特别是李山志的父亲,”樊甜恬质疑说:“在外面待了那么多年,都没回家几次,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对,像在避仇。”石延跟着帮腔。 回应这些的,是一众民警的连连摇头。他们其中许多人也是辟河村里的,因而对村子里的情况还算了解,和这一家人也有过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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