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壮不舍得花钱,抽的这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粗制滥造的廉价地摊货。烟味很呛,把他的眼角呛得发红。 吐出的烟圈,在半空中晕成一朵惨淡愁云。 徘徊不去。
第43章 供品人头9 王壮一口接着一口猛抽着烟, 好像这样,就能把他这些年来的苦闷与懊悔通通咽下: “镇上的诊所远,我们也去了,可一连看了好几回, 那医生也搞不清楚我弟是什么问题。他只建议我们去大城市里, 让更高明的医生瞧瞧。” 但过去的路费贵,城市里物价高, 医疗费用更不可能便宜。 王壮只能拼了命攒钱。 宋冥:“所以, 你最近才会急于扩建养猪场?” 王壮缓缓呼出口中的烟气,烟头闪动的火星, 照亮了他一宿宿熬出的青黑眼袋:“要不然能咋办?我没读过几年书,能拿得出手的, 就只有这养猪的本事。不多挣钱,我弟的病没法治。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天天锁在房里, 多可怜啊。” 然而, 王壮收购李家的田地扩建养猪场, 是为了赚钱给弟弟看病,李山志不肯卖田产, 也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不受影响。 他们都有各自想护住的人。 当双方利益冲突时,难免会引起纠纷。 王壮的脊梁骨在阴影里弯曲着,拱肩缩背,虾一样伛偻。他的肩膀上分明没有负重,却仿佛压了个重逾千钧的包袱。 沉甸甸的,令他直不起腰。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简尧轻声说。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 不再是那种公式化的浮于表面的温柔面具,而变成带着哀伤的柔软:“我也有过一个妹妹。” “有过?”王壮转过头。 同为兄长的直觉, 让他察觉到简尧用词的异常。 简尧笑了。唇角的弧度虽与平日一样,却隐约勾起无尽悲凉:“对,曾经有过。” . 接下来的时间里,齐队长让人试过很多方法,然而无论怎样,王伟都想不起来昨天晚上他究竟做过什么。 以王伟这样的精神状况,没有办法硬逼。 齐昭海只好暂时放弃。 “在洗清嫌疑前,未经允许,不得离开辟河村。如果有想起来什么,随时跟我联系。”离开前,齐昭海带走了血衣,又让人拔走了王伟的一根头发,用作提取DNA的检材。 王壮一路将他们送到养猪场门口。 门边的野草喝多了猪血,长得格外茁壮,到了冬天也只是有点发黄。齐昭海揪下一根,装作不经意地随口一问:“你养猪场的屠宰室里,是不是不见了一把剔骨刀?” 王壮想了想,点了下头。 齐昭海:“你还记得,这把刀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吗?” “很早以前就找不到了。”王壮不是特别在意这把刀:“养猪场里本来是有请人来帮忙的,半个多月前我解雇了几个吃白饭的帮手,再后来,刀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谁拿走了,反正不值几个钱,就没去找。” 村里就这一个养猪场,当过屠夫的,应该只有在这里或曾在这工作的人。 凶手很可能在这些人当中。 齐昭海一下掐断了草茎:“还记得这些人的名字吗?把名单写一份给我。” 受文化水平限制,王壮写的字歪七扭八,随便瞟一眼都能找出好几个错别字。但这并不妨碍齐昭海在纸条上,看见了一个熟人的名字—— 孙敏学。 齐队长眉峰一挑,略感意外。 这个瘦高的年轻人居然也在这里工作过,怪不得他对这里的事物比较熟悉。 齐昭海把那写了养猪场辞退员工姓名的纸条折叠了两下,塞进外套的口袋里。等当地民警协助筛选出符合侧写标准的人后,他打算把两者进行对比,找出这两份名表上面重复的人名。 回去的路上,天上开始飘起小雨。 仅有的线索被悉数掐断,车内众人的情绪难免低落。 宋冥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目凝视细雨。冬日的雨丝轻而寒,以一种严峻的缠绵,不动声色地斜落在车窗上。绵里藏针的湿气,像是要浸进人骨子里,氤氲开名为哀伤的愁绪。 从玻璃倒映的影子里,宋冥看见倚在窗边的简尧。 简尧的状况似乎不是很好。笑容消失,眉间的忧郁却沉了下去。他目光向外,好似看着雨雾里洇开的山村屋舍,可眸中所含的悲恸太过深沉,分明不来自这景色之中。 从玻璃上挪开视线,宋冥悄声询问正开车的齐昭海:“简副队的妹妹发生过什么?” “简尧的妹妹,死在一场案件里。” 路滑难行,齐昭海驾驶车辆,在弯折陡峭的山路上缓慢前进:“那是我转来前好几个月的事了。听说他因为错过救妹妹的最佳时间,自责消沉了很久,主动放弃了晋升的机会。” 雨势在加大。 越来越密的雨倾落而下,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模糊的线条。 远处的田埂被潮湿的水雾淹没。敲打在车窗玻璃上的雨滴声一阵紧似一阵,几乎练成一片,盖过了齐昭海的声音: “……他本该比我,更适合坐上这个位置。” 齐昭海的嗓音有些发涩。 他继续往前开了一段路,却只在连续不断的雨声中,听见了宋冥轻缓的呼吸。齐昭海转头,不期然地撞见宋冥的睡颜。 早在他说这句话前,宋冥便已然睡着了。 即便是在睡眠状态下,宋冥依然保持着双手环抱自己的防御状态。她头靠着车窗,睡得并不安稳。车辆每次颠簸,她的头都会磕碰到窗玻璃。 因而就算在睡梦当中,她依然微蹙着眉头。 “啧,昨晚忙什么去了?怎么困成这样?”齐昭海小声腹诽。 “队长,宋小姐这样睡得好像不太舒服,你是要拿这个靠枕帮她垫一下吗?”直到后座上樊甜恬的声音传来,齐昭海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靠边停了车,而手上拿的靠枕距离宋冥头部已经不到五厘米—— 再晚一点,这枕头就会被安放在宋冥和车窗之间。 “垫上就不会磕到头了。”樊甜恬双手捧脸,嗑生嗑死,一脸控制不住的姨母笑:“真没想到,队长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候呢。” 齐昭海全身一僵,脸上烧得几乎能烫熟鸡蛋。 该死的潜意识! 明明宋冥都已经把他忘了,已经不在乎他了,他为什么还会上赶着关心她?可恶。 齐昭海忍一时越想越气。内心暗骂一声“靠”,他着急忙慌地缩回手把靠枕往后头一扔,像个头一次销毁证据的蹩脚罪犯。 不偏不倚,精准命中樊甜恬的脑门。 “哎呦!砸我干嘛呀?”樊甜恬捂住脑袋委屈巴巴。 可齐昭海还陷在令他抓狂的尴尬漩涡里,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强行辩解得牛头不对马嘴:“我才没有关心她。我只是觉得,这靠枕放在这占地方,就……想找个地方另外放。” 石延弱弱开口:“老大,她问的好像不是这件事。” 许是他们对话的音量有些大了,宋冥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即将被这噪音惊醒。 顿时,齐昭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他回过身,凶巴巴地瞪了眼后座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樊甜恬和石延,压着嗓子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点声。” 樊甜恬冲他做了个鬼脸。 “这还不算关心?”不被允许说话,樊甜恬就趁齐昭海转过头开车,明目张胆地做口型:“怕把人磕着了,就递枕头。怕把人吵醒了,就来威胁我们。明明喜欢别人,还打死不认。” 这样的人设,在小说里叫什么来着?噢,想起来了—— 死傲娇,嘴硬! . 敲窗的寒雨里,宋冥做了个很冷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那个如堕冰窟的夜晚。救护车令人目眩的光影,母亲淋漓淌血的尸体,父亲憎恨到极致的眼神,以及那试图掐死她的双手……一夜之间,宋冥同时失去了父母的爱。 医院的地板很冷很硬,如霜似冰。 硌着嶙峋突出的膝盖骨。 瘦小的宋冥蜷缩着四肢跪在地上,竭力收紧五指,紧紧握住白布下母亲无力垂下的手,失声痛哭。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泣,却已唤不回逝去的人…… 往事如雪,覆过颅顶。以至于宋冥醒转后,还有些轻微的迷茫: “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半小时。”齐昭海说:“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你要不要看看?” 宋冥打开手机,但没解锁屏幕,只在粗略瞥了一眼联系人姓名以后,问了他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明年春节在什么时候?” 齐昭海:“一月份吧,我记不太清,反正快过年了。” 好快,居然要过年了。 宋冥不禁恍惚。 怪不得那个人会发消息过来。 垂下眼睑,宋冥再次看向新信息的发件人,简短的“父亲”两个字,冷淡又疏远。也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候,父亲才会主动联系她。 为的是错开他们拜祭母亲的日期。 以免难堪。 母亲逝世之后,他们父女之间一直隔着一道避不开的屏障。虽是亲人,却形同陌路。 突然之间,齐昭海猛打方向盘,避开几只在路面上横冲直撞的走地鸡,拐进了一条小路:“等下我们去个地方。” “去哪儿?”石延好奇地左右张望。 “我要到了那批曾经跟李百丰出村务工的人的住址。当时跟他一起出去的人那么多,现在还留在村里的就剩下这一个。”齐昭海左脚用力,把离合踩到了底,将车停在一栋自建房前: “就是这里,到了。”
第44章 供品人头10 矗立在他们眼前的, 是一栋二层的小洋楼。 靓丽,崭新。 鲜亮明快的色调,使它从村里一众灰了吧唧的房屋中脱颖而出,鹤立鸡群。与李家住的简陋石头房, 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别。 齐昭海扫了眼派出所民警发来的地点, 反复确认: “这屋主叫刘光,曾当过李百丰的员工。他跟李百丰出去务工的时候, 还是村里最穷的一户, 每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李百丰落魄,刘光却反而发达, 拿着城里赚到的钱回家盖了这栋房子,现在已经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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