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妈妈叫你也不吱声。” 今年元旦的安排是预料之内的意外,顾叔在京都有个商会要参加,顾轻水也跟着去。 顾叔不忍心把刘会巧一个人留在家,干脆安排母女俩都去京都的别墅过节。 京都的别墅是顾轻水长大的地方,也是她和父母共同的回忆,是她守住亡母痕迹的阵地。 顾轻水肯定是不爽的。伊树觉得如果刘会巧真想和她打好关系,这次的安排她完全能拒绝。 她太明白刘会巧,有时候真情愿自己能笨一点。乖巧做她的名牌包或许能好过一些。 “你顾叔谈合作去了,家里就我们三个女人,想吃点什么?”刘会巧问她。 自打父母离异,伊树就没和刘会巧有过多交流,维系亲情的方法就是要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随年纪渐长,刘会巧也懂孩子大了是留不住。 人真是很复杂很复杂的动物,到了某个季节,闻到某种气味,就会回忆平日从来不会记起的场景,和一些人。 伊树想了想,正要开口:“包饺——” “喂,刘姨。我要吃松露,家里还有松露吗?”顾轻水懒洋洋地从楼上走下来,撞见母女二人。 她神情变了变,不屑地抱起胳膊:“哦,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母女俩的温情时刻了。” 刘会巧可不想得罪家里的小祖宗,走上去安抚她:“说的什么话,家里好像没有松露了,我们包饺子吃好不好?你有没有包过有硬币的饺子,吃到了这一年都会有好运气呢。” 顾轻水睨了她一眼,想起开家长会时受到的挖苦,她就是不妥协:“没有松露就去买啊,我给你钱就是了。” 其实顾轻水也是被宠坏的小女孩,有万般的恶意也抵不过明镜的心眼。伊树不想与这个重组的妹妹闹僵。 “我去给你买,你们先吃,我不是很饿。” - 推开甜品店的门,被冰冻的脸可算有了暖气的慰抚。伊树回头望了一眼橱窗外的街景,雪花如鹅毛似的飞舞。 买完松露她又接到了刘会巧的电话,她说:“别买了。那丫头现在又要吃蒸饺,松露应该挺贵的,钱你自个儿留着,买了也是浪费。” 被一读高中的丫头耍了,伊树只觉得有些无奈。可刘会巧的话却让她心寒:“轻水不喜欢你,我卡在中间也很难办。她睡了你再回来吧。” 绕是脾气再好,也想问一句凭什么。可伊树选择自我消化,她只回了个嗯。 因为理性告诉伊树,那是别人的家,妈妈也成了别人的妈妈,而自己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要是在重组家庭的亲情关系中,一定要有一个人受委屈,伊树甘愿那个人是她。 她没有退掉松露,而是给了街边的环卫工人。伊树也没有打车,故意等公交拖时间。 她坐上公交车的后排,侧头看见环卫工人把松露递给自己的小孩儿。 公交车的终点站是西府路的平山监狱。 伊树坐了一会儿,司机对她说:“妹子,我下班了,你大晚上来监狱干啥呀,你家住这?” “辛苦了,祝您元旦节快乐。” 平山监狱离市中心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头顶还飘着绒毛雪,伊树进了家馄饨店坐着。 她要一碗清汤馄饨,这家店开在监狱正对面,平日做小本生意,过节这天人就更不多了。 老板还是十年前胖胖的样子,不同的是,十年前他还是单身,如今店里有了老板娘。 混沌煮好后老板亲自端到桌上,他仔细瞧了瞧伊树的脸,一眼认出来:“姑娘,你挺眼熟,我好像以前经常看见你。” 老板娘也瞅了瞅:“你这人是个姑娘你就说认识。” 老板摆摆手,努力辩解:“我是真见过。” 伊树笃了笃筷子,她往清汤混沌里加醋,她喜欢倒很多醋。 看老板这么纠结,她笑笑说:“见过的。我爸爸在我初中的时候坐牢了,我偶尔放学会坐公交车来这吃一碗馄饨。” 老板一拍脑门:“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哎哟,都长这么大一小姑娘了。” 伊树有点疑惑:“过了这么久,您还记得我啊?” 老板嘿了声,刚要说什么,就被老板娘打了一下背,接着止住了嘴,不说下去了。 他哈哈地说:“你这丫头长的漂亮,年纪轻轻爸爸坐牢,怪惹人心疼,所以我记得清楚。” 其实老板没有说下去的是,他记得这姑娘身边总跟着一位个高的男生。那小伙子长得剑眉星目,眼角却吊着股玩世不恭的松弛。 老板会看面相,这人一看就不好糊弄,天生的狐狸脑袋,聪明又老成。 至于为什么不说下去,五分钟前他给隔壁理发店的客人送餐,路上有辆超跑缓缓跟在身后。 超跑的主人停在路边,降下车窗喊了他一声:“喂,那什么,你过来一下。” 他还以为是订餐呢,勤勤恳恳地凑过去,弯腰说:“请问有什么需要?” 男人只降了半个车窗,他也就只看见了半张脸。眉峰上扬的神采,用记忆中的大男孩一模一样。 “你现在店里是不是有个穿红外套的姑娘?” 老板点头,红色比较显眼,他印象深刻。他说:“怎么了?” 伊树吃饱了走到店门前扫码付钱,老板急匆匆喊住她,他打包了一碗蘸饺:“大过节的,既然是熟客,那这碗饺子就当祝福了。” 陌生人给予的善意像是冰天雪地的一抹暖阳。她忽然想到这里的老板这么好,那是不是周围的所有人也这么好。 如果周围所有人都这么的好,那监狱里面的犯人还会存在电视剧里演的,打来打去,斗来斗去吗。 伊树欣然收下了饺子,说了好几声谢谢才转身离开。重新走到公交车站,望着牌子标识的站点,她不知道该去哪。 这座城市的坐标上,伊树曾经拥有过一个归宿,分不清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那个被叫做“家”的地方还属不属于她。 一生中还能有多少地方能让人说出“家”的字眼呢,从前从前,她给自己埋下了赌注,过了很久,这个赌注终于应验。 可她并不开心。 就像看见了很美好的爱情故事,作者却烂尾了,你想要看见更好的结局,决定自己亲手续写,但不论怎么东施效颦。 故事不再是原来的故事,续写的结尾不是原作者写的,就再也没有原本的味道。 多年前她的逃婚,让故事充满遗憾,让故事拥有仇恨,让故事没有结局。 多年后的重逢,到底需要一个结局。大结局前,能给她一晚上的时间缅怀就够了。 - 伊树叫车去了大学时候和许燚同居的公寓,在长安大厦与江景路的中间地段。那地段能俯瞰京都最繁华的商圈。 他们用最惨烈的方式收尾,伊树是没来得及回房子收拾东西的,连看一眼的时候也没有。 她在楼下刷脸,成功的瞬间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怕不是识别系统没更新罢了。 这段回家的路气味太勾人,他们并肩走过的琐碎片段仿佛还历历在目。 伊树进入电梯,按下十八楼的键,红色数字平稳上升,她反复挤压内心的紧张和忐忑,尽管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何物。 她凭借肌肉记忆找到门牌,密码是815214,8月15是许燚的生日,2.14是她的生日。 伊树有密码被换掉的想法,可她听见叮地一声,房门打开,不免盯着密码锁愣住。 她推门而入,门自动关上。 看着屋内亮堂的壁灯,她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声带不会发声了似的。 恍惚间,许燚已经擦着头发走了出来,鬓角和脖颈还有水珠,额前放下的碎发凌乱无章,还松松垮垮系了一条浴巾。 他停止动作,把毛巾往沙发一扔,低沉又讽刺地问:“前妻,解释解释?”
第011章 世界像是没有声音,没有光,什么都没有。 伊树慢吞吞地想了个蹩脚的理由:“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想找个地方热饺子吃,你会信吗?” 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这么弱智的找补,她尴尬到想挖地洞。 果然,许燚一别头,轻嗤一声。 客厅内的他们泾渭分明,伊树垂眸闭了闭眼,她放下饺子,坐到沙发上。 “你一直住这吗?”她忽然问。 许燚认为她说的废话,自个儿嘴里没句好听的:“我买的,我不住谁住?” 伊树不看他:“那你先把衣服穿上,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许燚来劲了:“就这么说。” 伊树坚持要他穿衣服:“你不冷吗,还是穿好再说。” 许燚呵了一声,斗气似的:“你是没摸过还是没睡过,我穿不穿很重要?” 大少爷脾气犯了怼起人就是口无遮拦。伊树听了他的话,也不再拘谨。 她转头看着许燚,不加掩饰的直勾勾盯着,好半晌,她一直盯到许燚心烦意乱。 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伊树也不是来吵架的,她想过了一个晚上就好好和许燚结束。 她没想到许燚还住在这,这叫她思考的时间变短了,没拿定的主意也多了。 因为她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逃婚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于他,都能被简单概括为: 被爱人抛弃了。 而他最想知道的,也不过一点。最怕的,也只是一点。能咽下去固然很好,咽不下去就是半辈子的纠缠。 偏偏伊树没有纠缠半辈子的孤勇,或许逃婚的一时有,可过去五年,想有也很难了。她还想再体面一些。 伊树先行示弱,她释然一笑,大度道:“不重要。是我贸贸然闯进许总家,是我鲁莽了。” 为了点小事怄气争执,许燚也自知可笑。他沉声说:“你想跟我说什么。伊树,你所有要说的话,我今天都听你说,有多少说多少。” 他忽然这么郑重,伊树有点担忧他是不是知道了些,心神晃荡间,她瞥到一眼茶几脚蹬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的饺子盒,和她手中的一模一样。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顷刻间还能听见心脏跳动的诧异。 过度紧张的前兆,多年前也复发过一次,伊树的声音已然颤抖,她问:“垃圾桶里的饺子盒,是你点的外卖?” “我不能点外卖?”许燚完全不掩饰它的存在,压根就是想叫她看见。 “平山监狱离这有两个多小时,怎么会有外卖员接单。” 许燚挑了挑眉,眼中的凉薄着实冰冷:“所以呢。” 伊树深呼一口气,压制内心的应激,只抬眸望他:“许燚,你跟踪我。不止一次对不对,已经很久了,是吗?” 许燚听着质问沉默了一会儿,她伪装得很好,一点害怕也没有,越是如此,他就越较劲,越较劲就越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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