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使是这样一个正常的请求,都要避开跟林嘉远直接沟通,而是要让班主任做中间的人。 看到林嘉远那不易察觉的紧张时,原来她的考虑并没有错。 她好像真的在好好长大。 以前看不懂他的笑容,看不懂他的苦痛,他每次说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都会感到失落,她不明白,到底怎么样才算长大呢。 林嘉远,到底怎么样才算是长大呢。 “你们猜,现在这里面碎掉的到底是兔子还是月亮?”她举着封闭的箱子,站在中间,问着大家。 这会儿全班几十双眼睛全都盯着她。 她前面的几个小魔术一层接一层的带给大家神秘和惊喜,到了最后一个魔术更是吊足了胃口。 第一次按照常理猜是错的,第二次故意反着猜也是错的,这一次她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把月亮放进了会被压扁的那个箱子,答案一目了然,但都被她骗怕了,没有一个人敢猜。 她吊足胃口,拿着箱子绕着大家走了一圈,把班上大多数人都问了个遍。 连班主任都没有放过,班主任的注意力也全都在她的魔术上,并且由于身份特别,被班上几十个人起哄着。 班主任几番挣扎,在大家的起哄催促下选择道:“月亮吧,这次我不上当了,我看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肯定是月亮碎掉。”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去问林嘉远。 刚有过起哄班主任的热潮,相比之下,林嘉远的回答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连她来问林嘉远都因此显得只是为了拖时间吊大家胃口而已。 所以这一次她可以对着他笑,“班长,最后你来选一个吧,碎掉的是兔子还是月亮。” 已经没有人在意她问的人是林嘉远还是什么人,甲乙丙丁什么人都一样,全都兴致高昂起哄快点揭晓答案。 在所有注意力都已经被吸引到了魔术结果的这场哄闹里。 林嘉远低眼看向她,眼眸里久违的有着零星的、柔和的笑,“月亮吧。” 被人声鼎沸淹没掩盖着才可以有的笑,仿佛只是被魔术吸引了兴趣而已。 她莫名鼻尖一酸,可是扬着格外灿烂的笑,因为要把魔术的最后一个环节表演完,她走回中央,“刚刚问过了大家的选项,大家好像前面被我骗得失去信任了,只相信眼见为实了,那么接下来揭晓谜底,在箱子里碎掉的到底是兔子还是月亮呢——” 她故作神秘地捧着箱子,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神秘兮兮,全场屏息等待揭晓。 然后她一下子拿开了盖在上面的箱子。 里面的画面露出来的一刻,所有人噤声,而后有人大喊卧槽,接着是一句又一句的牛逼。 因为这一次不仅没有一个碎掉,而且月亮还被抱在了兔子的怀里,大家都是眼睁睁看着她把两个东西分别放在两个小杯子里,然后再放进箱子里的,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东西会合在一起。 她手心托着箱底,她围着桌子走了一圈,依次给大家看结果。 最后走到了林嘉远的面前,“班长,最后再检查一下你画的标记,看看是不是我最开始放进去的两个道具。”她对着他笑。 林嘉远把两个道具都拿了出来,翻看着后面的标记,拿给大家看:“是我画的标记。” 她站在林嘉远的身边,尽管视线没有再看他一眼。 但在大家震惊的掌声中笑着谢幕,说的是:“这一次大家又都没猜对,兔子和月亮都不会碎掉,兔子会保护她的月亮。” 掌声很久才停,直到她表演结束回了自己的座位,周围的人还不停拉扯着她追问到底是怎么变的,太夸张了。 她坐下了也不消停,身边闹得不行。 刚刚那个魔术的冲击太大了,大有一副不说就不放她走的架势。 她只好说道:“很简单,除了一些手法,这个魔术最主要就是利用转移注意力,比如说你们现在看着我左手,现在是不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一群人紧紧盯着她的左手,不停点头,生怕错过了她的左手做了什么小动作。 “但实际上,真正把东西掉包的是右手,你们全都去看左手了,所本不会注意到我右手做了什么。” 她笑着,“你们现在看我右手已经晚了,我刚刚让你们看左手时候就已经偷偷做完了,所以现在——” 她左手一翻,手心凭空出现了小纸条。 一群人再次更轰动地哇了一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魔术上。 而她的余光在人群的缝隙里,看着林嘉远柔和的侧脸,他也没有看她,但是他的神情有着在此时不会被人注意到的柔和。 他们隔着人声鼎沸,像是隔着玻璃被困住的鱼群,听不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可是手掌心贴在玻璃上,就仿佛可以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很多年前,她大张旗鼓去他的教室找他,她的表达横冲直撞,直接又明白,张扬到了只要出现在他的班级门口,他班上的所有人一看就知道是来找他的,转头就喊着林嘉远,你的小跟班又来了。 而现在她要做月亮周围最不起眼的尘埃,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他们能有什么交集的尘埃。 所以林嘉远,到底怎么样才算是长大呢。 吊灯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她正倔强地说着她不用他的保护,总有一天会是她保护林嘉远,可是那句倔强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嘉远推开她挡住了砸落的吊灯,她那句倔强的誓言显得分外苍白。 到底怎么样才算是能够被你信赖的大人呢。 他们缠着她很久,直到尽兴了才终于舍得放过她,这会儿节目也已经表演完了,林嘉远也空闲下来,后面的游戏环节由其他班委负责。 他低头跟老师说了句什么,老师点了点头。 她也在几秒后嚷一句憋不出了就匆匆跑出教室,气氛哄闹,没几个人在意谁出去上个厕所。 冬夜很冷,一出来就是迎面的冷风,让人分外清醒。 这会儿各班都已经到了做游戏的环节,早就闹翻了,老师和学生们闹成一片,笑声灌满了每一间教室,走廊里反倒显得冷清。 他的背影在几米之遥的前面。 走廊的灯光和从教室里投出来的光线温淡交错,依次错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清瘦,孤寂却皎洁。 已经走过了好几个教室,离自己班的教室远了许多。 他的脚步在这个时候才稍有停顿,她的脚步也停下,和他隔着那几米的距离,看着他在温淡交错的光线里,他的身形微动,缓缓回了头。 她立即对着他扬着脸笑,像是很多年前的曾经,大张旗鼓的、横冲直撞的、直接又明白的,张扬到了她只要出现,就一定是来找他的,不会有其他任何人。 模糊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她看到他的神情在那一个瞬间柔和,宛如隔着玻璃的鱼群靠近过来亲吻她手掌的体温。 他笑着转回了头,继续往前走。 她也开心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走了几步,他的手往旁边的走廊上一放,自然而然的动作,脚步仍然在向前。 当她走到了那个位置,转头,看到了围栏上有一罐糖。 她也自然而然地拿过来,顺手揣进兜里,继续往前走着,看着他温柔又冷清的背影。 直到林嘉远走到了走廊尽头,她才开开心心返回教室,飞快地把那罐糖塞进书包,然后若无其事加入大家的游戏,嚷道:“我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你们就已经玩到这么嗨了?” 其他同学见她回来,连忙把她拉入游戏。 等到林嘉远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输掉了一轮游戏,正在接受惩罚,错开的时间不会有人想到他们在刚才会有什么交集。 副班长拿着一桶抽签让她抽惩罚,她闭眼随便一抽,抽到的是给大家唱一首歌。 林嘉远进来时,她正在起哄声中唱着不成调子的歌。 她唱歌跑调,所有人都笑得肚子疼,嚷道:“江弥,你这唱的什么歌啊,你要不换个你熟悉一点的。” 可是如果不熟悉,怎么会连歌词都不用照着来,每一句歌词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首曾经在林嘉远的歌单里看到过的,播放次数在历史第一,比其他歌高出很多倍的《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在那以后也成为了她播放次数最多的歌。 她最喜欢的再也不是周杰伦。 林嘉远进来后坐回了他在角落的位置,听着旁边的同学说着话,问着接下来的环节,好像对现在的惩罚环节不感兴趣,也对被惩罚的人不感兴趣。 可她知道,这首被她的跑调唱得已经听不出原曲的歌,所有人里只有他能听见。 他没有看她,她的视线也没有一次在他身上停留。 所以即使大家都以为她是故意搞笑,不停笑话着让她放过大家吧别唱了,她也完整地把那首歌唱完。 眼前浮现的是去年的现在,他们抬头一起看着向上逃离的鱼群,蓝色深深浅浅的落在他的脸上,他拿走了她一根扎马尾的发圈。 那时候她以为,每一年都会有这样美好的冬天。 他们借着余光触摸彼此的轮廓,听着她为他而大声唱着歌—— “你总是喜欢在人群中徘徊,你最害怕孤单的滋味 你的心那么脆,一碰就会碎,经不起一点风吹 你的身边总是要许多人陪 你最害怕每天的天黑 但是天总会黑,人总要离别 谁也不能永远陪谁 而孤单的滋味,谁都要面对” 可是林嘉远,我一定会长大。 现在我也一定会保护你。 我的月亮,永远都不可以碎。
第68章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 直到入了春,第二个学期开始,她那几乎等于不存在的同桌才回了学校。 不过她的音乐播放器有时候会推送他的动态, 他发了新歌,评论会有人说期待演出。 他有时候会上传一点视频, 里面有他的演出镜头。 跟在学校不一样,他一身招摇的邪气,有时候是蓝发,有时候在紫发, 在五光十色的烟雾缭绕里,像个吞噬人心的妖魔。 他偶尔会发个信息问她学校里的上课进度, 但都只是寥寥几句。 学校要交填什么东西, 也是让她帮忙。 次数多了,每次要填什么东西,班委都习惯性来找她, 让她催沈既白把信息发给她,搞得好像她真的是沈既白的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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