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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降落在悬崖之上，沈灵雨趴在崖边，调动体内灵力，布下一道引煞阵。 青恒自空中坠下，狠狠地摔在地上，他的鳞片染上了斑驳血迹，有的鳞片被黑雾剥落，露出鲜红的嫩肉。 沈灵雨一面布阵，一面喃喃自语：“再撑片刻，快要结束了……” 青恒化回人形，痛得蜷缩成一团，白玉禾快步走到他身旁，将他扶了起来。 在二人的身后，黑雾像是生了触角，缓缓地弥漫着。沈灵雨有所察觉，抽刀回身去护，耳边传来划破空气的呼啸之声，是一把剑。 她一抬头，看到了裴知还提剑的背影。 裴知还将背挺得很直，他笔直地目视前方，一双凤目中是掩盖不住的哀伤：“师父，收手罢。” 玄龄真人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知还，就连你也要阻止我？” 紧接着便是一阵狰狞的笑声，惊起了林中的飞鸟：“我苦苦谋划多年，如今大业将成，可是你们却接二连三地出现，妄想着蚍蜉撼树……” 黑雾倏尔冲至裴知还的面前，可他那双平静的双眸一眨都不眨，他只是望着自己的恩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师父，请收手罢。” 玄龄真人从裴知还眼底看到了令他无比恼火的悲悯。 黑雾重新化作人形，一剑刺向自家徒弟，这一剑他用了十成的功力，裴知还亦不遑多让，他紧抿着唇，接下了师父充满杀意的一击。 “师父，睁眼看看罢，因为你，如今人间恶鬼横行，已经快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真是枉费我多年的教诲！知还，待我大业一成，我们就能掌握生死、超脱六界之外，你会发现凡人就如同蝼蚁一般脆弱，届时，你还要为那些愚民求情吗！” 白玉禾望着打在一起的师徒，转身对沈灵雨道：“阿灵，动手。” 沈灵雨会意，咬破指尖，将血点在引煞阵阵眼之上。 灵力飞速消耗，惹得她一阵目眩，恍惚中，她忽然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向她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灵力。 她讶异地回过头，耳边似乎传来师父的声音。 师父说：“灵丫头，有师父在。” 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吝啬的老头，沈灵雨心道，明明是最后一别，竟只留下了如此简短的话。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师父的这句话是怎样相伴她走到了现在。 她明白师父一直以来想说的是： 这天地之大，任何地方都能容你自在驰骋，若哪天碰壁，只要有师父在，你便永远存有一条退路。 可是如今，师父已经不在了。 她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剩下的路，她须得自己走完。 无为子最后一丝灵力耗尽，引煞阵的光芒黯淡下去，沈灵雨不甘心，再次划破指尖，驱遣着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 白玉禾同样咬破指尖，将鲜血洒在引煞阵中。 她没有力气看他，只能感受着他温暖的气息，青恒踉跄着走近，也将灵力输入阵眼之中。 指尖渐渐冰凉，整个人像是浸泡在寒潭之中，正当沈灵雨以为自己即将失败时，余光瞥见白玉禾和青恒的额头上闪烁起殷红的咒印。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妖力自她的手指喷涌而出，引煞阵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她立即静心调息，将这股妖力输送至阵眼之中。 火狐、青龙、月猫、树妖、鬼蝶……她认识每一道妖力，它们全都来自与她结契的妖怪。 终于，有阵阵悲鸣从崖底传来，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附崖而上，化成无数条漆黑的手臂，像蛇一般地游动着，最后滑腻地攀上玄龄真人的脚踝。 他大惊，连忙抽剑去砍，那些手臂被齐根斩断，又很快粘合在一起，如何也甩不掉。 煞气在引煞阵中急躁地窜动，无数妖鬼也被吸引过来，朝玄龄真人扑去。 这其中有多少死在玄龄真人手中的亡魂？玄龄真人或许从来不曾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最厌恶最轻视之物吞噬。 沈灵雨的嘴角终于高高地扬起。 引煞，驭妖，这是她最擅长的事。 裴知还静立在崖边，在被拖入深渊之前，玄龄真人向他费力伸着手臂，似乎在祈求他的垂怜，然而他却一动未动，只是垂眸望着，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大地再次震动起来，黑夜转眼间变为白天，太阳刚刚升起，又很快落下，方才下过一场大雨，如今空中却飘起了雪花。 白玉禾连忙拉起沈灵雨：“阿灵，鬼门要关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触碰到她的手腕时，他才发现她的身体像冰一样冷。 白玉禾脸一白，忙化出原型，将她叼到背上，随后对裴知还道：“裴公子，快跟我们走。” 裴知还依旧立在原地，脚下没有丝毫挪动。 白玉禾蹙起眉，用尾巴使劲扫了他一下：“愣着干嘛，你想死在这里吗！” 裴知还被扫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他晃了两下，苦笑道：“我们已经逃不出去了。” 话音未落，只见如墨般的漆黑正在空中缓缓蔓延，蚕食着这个世界的万物，所到之处便是一阵哀嚎之声，隐约能看见无数瘦弱、惨白的手臂扒在黑暗的边缘，模样与在离木草原上所见的极为相似。
第89章 待续 白猫与那抹浓黑并肩奔跑。 他始终仰着头, 紧紧盯着天边那一线光亮，他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只要到达光芒所及之处, 便能逃离鬼界。 跑着跑着，他只觉四肢渐渐充盈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这才意识到, 玄龄真人一死, 他身上的封印也就随之解开。 他越跑越快, 穿过层叠的树影，跃过泠泠溪涧, 迈过无数沟壑与深渊，终是触碰到了最后的一寸光芒。 * 沈灵雨在和煦的阳光中醒来。 青草摇曳在她的脸旁，惹得她一阵酥痒, 她微微偏过头，那对琉璃般的金色眼眸近在咫尺, 里面映着她的身影。 “白玉禾, ”大梦初醒，她的声音还有些喑哑, “我们逃出来了？” 白玉禾侧卧在她的身边，嘴角带着浅笑, 眸光温柔似水：“我们逃出来了, 你做到了，阿灵。” 沈灵雨舒了一口气，继而发现自己似乎无法撑起身来。 哦，她释怀地想, 原来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虽然在鬼界能找到丢失的魂魄，可是一旦离开, 她依旧拖着那副残躯，更何况她透支了太多灵力，如今油尽灯枯，幸而夙愿已成，也没什么遗憾了。 “阿灵，你睡了很久。” 听了这话，沈灵雨有些茫然地朝他眨了眨眼，只听他继续道：“今天阳光正好，我便将你抱出来晒晒太阳。” “我睡了多久？” “久到我都以为你就这样永远睡过去了。”白玉禾的声音有些委屈，他将她的手拉至胸前，一只手指顺着她的掌纹摩挲着。”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是吗，做了怎样的梦？” 沈灵雨愣怔半晌，任凭白玉禾揉捏自己的掌心，随后苦笑道：“我……不太记得了。” 白玉禾没有吭声，鬼界对人类的影响太大，裴知还出来之后还卧床了三日，更别提魂魄不全的她了。 他引着她的手伸向头顶的太阳，轻松道：“一个梦而已，不记得了又有什么关系。” “是了，”沈灵雨仰面望着湛蓝色的天空，叹道，“不记得了也没关系。” 这样也好，她想，在死之前，至少还有他陪在身边。 “阿灵，”白玉禾斟酌片刻，还是开了口，“你师父的魂魄已经重入轮回，算着日子，已有七日了。” 沈灵雨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双眼，沉闷地应了一声。 白玉禾继续道： “如今鬼门已经关闭，蓬莱弟子纷纷下山除祟，还有昆仑、金门等门派支援，过不了多久，人间就会恢复安宁。 “玄龄真人死在鬼界，大长老查出当年的真相，参与其间的很多人都因此获得了惩罚。 “哦对了，你那个夏师妹被她爹娘接回家休养了，千鹤姑娘也曾来看望过你，只是那时你还睡着。” 听着听着，倦意再次袭上心头，眼皮开始打架，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白玉禾凑近了些，将她扶起，靠在怀里，轻声道：“阿灵，我身上的封印解除了。” 说这话的语气很是狡黠，颇有些炫耀的意味。 沈灵雨伸手摸向白玉禾的心口，确实探出了强大的妖力。 若是平日里她碰到这般强大的妖怪，定是会暗自提心吊胆，可是如今她也没什么力气逃跑，没办法，只好老实地靠在这个大妖怀中。 想到这里，她不禁扬起嘴角。 白玉禾垂下眼帘，轻轻将她耳边的碎发撩开，随后握住她冰凉的手，道：“你笑什么？” “玄龄真人一死，你也终于自由了，”沈灵雨挠了挠他的手心，“待我死后，就再没什么能够牵绊你的脚步。” “这是何意？”白玉禾将她的手攥得更紧，故作委屈道，“这一路我跟着你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先前需要我时哄我骗我，现在将我物尽其用之后，你便要扔下我不管？” 这厮又开始贫嘴！ 沈灵雨笑出声来，随后亮着眼睛望向他，道：“不是扔下你不管。 “只是，我已经没办法再——” 她的话还没说完，白玉禾忽然俯下身来，吻在她的耳垂上。 沈灵雨睁大了双眼，耳垂传来轻柔的一触，一阵酥麻窸窸窣窣地爬上她的肌肤，令她忍不住想要颤抖。 树影婆娑，鸟鸣阵阵，听着两人声如擂鼓的心跳，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在他怀中直了直身子，随后吻上她觊望许久的双唇。 她紧紧攥住他的衣领，带着半分强迫的意味，意识到他不会将她推开之后，她更是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嘶——”耳边传来白玉禾的闷哼，“阿灵，你当真是属小狗的。” 她抬起眼，望着那张因为她染上绯红欲色的俊美脸庞，随后再次咬上他湿润的唇瓣，含糊不清道：“小气鬼，亲一下又不会掉一块肉……” 她忍不住抱怨，剩下的话尽被他揉碎在缠绵的温柔中。 白玉禾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环抱在身下，压着她吻了下去，任由她将自己的衣衫扯得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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