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囫囵哦了声,听见言文秀又问:“痛快了吗?” “比以前憋着气装傻充愣那会痛快很多了。” 哪怕是在发泄情绪的时候,她还得收着敛着,不把话说绝,维持虚假的体面,像极一个演技拙劣的小丑,明知早就被看穿、被笑话,台下的人不尽兴、不愿散场,她就不能退场,用故作出的愚钝和麻木粉饰太平。 言文秀抬头看她眼,粗糙的指腹拂过她脸上被指甲划破的细长伤口,“九月去大学报道后,就再也不要回来这地方了。”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再等会。” 言笑低低哦了声,“我不在的时候,要是有人骂你,你也跟我一样直接亮出拳头揍回去。” “我一把年纪了,怎么打得过?” “那你打电话给我,我花钱找人来替你打。” …… 宴之峋用余光捕捉到她扯卫衣领口的动作,低声问:“你不舒服?” 言笑哑着嗓子说:“想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晦气事,有点透不过气。” 岂止透不过气,她的负能量快要满上头顶,就差一个缺口发泄出来,感觉都能把那姓徐的第三条腿踢折。 言出听见了,脑袋迅速一摆,盯住言笑看了两秒,突然凑过去亲她的脸,“哭哭不要难过,出出会像小英雄一样,把哭哭从这里带出去的。” 不待言笑反应过来,他从宴之峋的腿上跳下来,小跑到其中一个民警身侧,揪揪对方的衣服下摆,小心翼翼地问:“叔叔,出出做错事了吗?” 民警没在桐楼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眼睛就跟会说话似的,天上的星星怕都没这么亮,声音也好听,软软糯糯的,还很甜,像棉花糖。 他的语气跟着放软了些,“乖乖怎么会做错事呢?” “那是哭哭和狗蛋做错事了吗?” 谁? 民警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 言笑指着自己和宴之峋解释了句:“我哭哭,他狗蛋。” 然后大拇指往后一翻,隔着一张办公桌指向徐承,“那位是二麻子,脑子不太好使,所以也有不少人叫他蠢货。” 徐承:“……” 徐承起身,手刚指过去,准备开骂,一道陌生的男嗓插了进来:“言大侠,怎么又是您呢?” 对方熟稔、参杂着几分打趣的语气在言笑头顶盘桓几秒,她迟钝地抬起头,对上一张全然陌生的脸,搜肠刮肚一阵,也毫无结果,只能挑明问他是谁。 “您认识我?”被带跑偏,她也用了个“您”,乍一听,像在示好。 苏所长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大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高三时把班上男同学揍到尿失禁那次,就是我给您处理的。” 言笑还是回忆不起来,但不妨碍她有点心虚,挠了挠鼻尖,闷出一声几不可查的“嗯”。 “说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言笑瞬间挺直腰杆,指着徐承说:“他先动的手,不仅打了我前男友,还推我儿子……” 她看了眼宴之峋,“其实打不打前男友我是无所谓的,但他伤了我儿子我就不能忍了,我儿子这么可爱、这么听话,还叫他叔叔,结果就因他自己生不出儿子,一时眼红,把怒气迁到我儿子头上,这是人干的事吗?” 苏所长点头肯定:“干的确实不是人事,不过你说得也不是什么人话……这么多年过去了,言大侠这嘴皮子功夫还是溜,怎么做到张口就能瞎编呢。” 徐承暗喜,“所长您说得没错,她就是在胡编乱造,要真是我先动手的,怎么反倒是我伤成了这副样子,您瞧,手掌、膝盖都破皮了。” 言笑听乐了,“我前男友没受伤,不能证明他是主动找茬挑事那方,只能说明你打架太菜了,别人轻轻松松一个防守,就能让你摔个狗啃泥……听学妹我的,菜还瘾大,是病,得治……我认识几个靠谱医生,回头就把他们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你记得找个时间去看啊,顺便把你那勃|起障碍的老毛病也给看了。” 宴之峋已经不想问她究竟是怎么知道徐承阳|痿的,只当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毛病犯了,沉吟片刻,脸不红心不跳地附和了句:“确实是他先动的手。” 徐承生生被气笑了,“你俩一伙的,口供自然得对上。” 宴之峋冷笑,捂住言出的耳朵说:“都说了是前任关系,而且还是分手了四年的前任,这几年,我和她都巴不得对方过得越惨越好。” 双方各执一词,苏所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言笑,他和言文秀平时往来不多,但也算得上是朋友,自然清楚她这闺女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偏偏现状确实更像她才是主动挑事这方,一时间没法盖棺定论。 徐承眼观鼻鼻观心,故作大方道:“毕竟都是老熟人,我也不是非要让他们坐牢,这样吧,我们和解。” 言笑挑了下眉,“我猜你这和解金不便宜。” 徐承还没说什么,宴之峋痛快答应:“可以。” 言笑想说什么忍住了。 这事结束后,苏所长把言笑叫到一边,“下回三思而后行,闹出了事对你妈也不好,做人么还是得心胸要开阔。” 言笑不以为然,阴阳怪气地讽了句:“心胸开阔是挺好,乳腺也能成倍结节,没准我妈还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所长没话说了,赶紧把她这尊大佛请了出去。 言笑快步走到宴之峋身边,忽然预感到有什么脏东西进来,敏捷地往旁边一侧,顺便把抱着言出的宴之峋也拽了过来,徐承没刹住车,直直朝前面栽去,台阶很长,他连着滚了几圈,滚到平地上时已经无法动弹,只能惨白着一张脸哀嚎。 民警再次出动的下一秒,言出学着言笑,无辜地摊了摊手。 - 徐承这一跤摔得不轻,身上多处破皮,尺桡骨骨折,就诊医院就在桐楼分院。 他打完石膏后,宴之峋抽空去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声,笑得徐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怒目而视,“如果是来阴阳怪气、假情假意的,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宴之峋没走,给言笑拨去电话,然后当着徐承的面说:“活蹦乱跳的,没什么事。” 开了免提后的声音有些不一样,相似的是嘲讽的腔调:“那还挺可惜,本来我还想着多赔点钱给他的。” 提起钱,徐承想起了和解金一事,怒火降了些,等宴之峋挂断电话,马不停蹄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把钱打到我账户上?” “急什么?”宴之峋不紧不慢地说,“我正准备告诉我哥,这事他会替我处理,要是他不想管,这不是还有宴院长?” 徐承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宴之峋打了自己一顿后,为了平息舆论,宴瑞林拿了一笔赔偿金给他,恩威并施,警告他别再出现在宴之峋面前,要是被宴瑞林知道,他特地跑到桐楼找他儿子的麻烦…… 徐承暗暗吸了口气,“我也没受什么伤,这次就算了,就别打扰你哥和宴院长了。” 正说着,有人路过,“宴医生,你在这里啊,刚才主任说明天晚上在印象城那家日料店办场庆功宴,你是主人公,让你务必出场。” 宴之峋不感兴趣,但也没拒绝。 第二天晚上七点,宴之峋作为科室最后一个人到场,刚坐下没多久,服务员领着几个人坐到他们隔壁那张长桌上,两处位置间只用小半截挂布遮挡。 他一个抬头,看见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还是一身极简的穿搭,今天气温高,她这身卫衣裤看着倒也合适。 她身边还站着几个人,只有一张脸不是陌生的,他也还记得他的名字,周应淮,高中时暗恋过她的人。 言笑也在这时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交错片刻,不约而同地挪开。 宴之峋思绪停滞了两秒,莫名有种不会只有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的预感,不过五分钟,挂着一条手臂的徐承进来,一脸意外地看向他,“好巧啊学弟,你怎么在这?” 装得挺像回事。 黄圣华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宴医生,这位是?” 宴之峋没有要跟他介绍的意思,低下头看手机。 徐承充当了回自己的经纪人,“你好,我叫徐承,和宴医生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在市一待过。” “那确实是巧。” 黄圣华眼咕噜一转,“徐医生今晚一个人?” 徐承笑着点了点头。 黄圣华说:“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加进来跟我一起。” 宴之峋手一顿,嗤笑一声,等着徐承装模作样的一句:“那我就打扰了。” 徐承正要坐下,视线突然偏了几度,定格在另一边正忙着点单的言笑身上,他没料到她也在,诧异万分,稍顿后叫了声:“言笑。” 言笑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徐承的存在,但她没当回事,听见这么一声,才懒洋洋地抬起头,“这才多久没见,脸皮倒是厚了不少,不请自来蹭饭吃这事都干得出来了。” 徐承装作没听出她的潜台词,笑着同黄圣华他们介绍,“那位也是我认识的。” 黄圣华跟着笑了声,压低嗓音说:“那位我们也认识,在桐楼算大名人了。” 徐承:“既然都认识,不如两桌一起,一会有什么娱乐活动也热闹些。” 他这么诚恳地提议了句,加上科室几人原本就对言笑有些好奇,就没推拒,“我们没意见,得问他们的意思。” 周应淮把主导权抛给了言笑,“你觉得呢?” 宴之峋听了想笑,这人哪来的脸,姿态摆弄得和她男朋友一样,要知道她的正牌男友从始至终就只有自己一个,即便是ex带头的。 言笑反应平淡:“那就一起吧。” 饭后,徐承提议玩把“真心话”,见没人反对,他就拿起烧酒瓶,放在正中间转了几下,恰好转到宴之峋。 抽出来的问题是:【这辈子干过最恶毒的事】 小赵还记得宴之峋替自己值班的好,友善提醒道:“宴医生,不回答也没事,自罚三杯就行。” 宴之峋微微点头,正准备去倒酒,手机响了一声,是言笑发来的:【你晚上跟言出一起睡,喝太多酒可不行。】 宴之峋没回消息,把手缩了回去,一脸平静地说:“往溪流里吐口水。” 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离他最近的小赵最快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就这? 宴之峋用平铺直叙的目光回应。 严格家教管束下的人格,再向往自我,也不会在冲破牢笼时将自己挤压得面目全非,这也是他们心里一条明确的鉴定线,划出了是非善恶,过分出格的事,只敢放在心里想想,至于更加歹毒的行为,连在脑海里成型的可能性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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