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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工跟她对视了一眼，心跳莫名有些加快，于是便移开了目光。 “那你自己注意一点，我守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叫我。” 林意眠点点头，在护工出去之前，还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她把外套和包递给护工，让后者拿出去。这样一来，她身上除了一件白衬衫和粉色西装裤，再无其他。 护工接过东西，临出门前，余光瞥见林易安原本握成拳的手松了开来。皱巴巴的被单在他手底下渐渐变得平整。 * “安安”林意眠走到离林易安还有两步距离时，停了下来。她扶着床弓下腰，语气轻柔的唤他，“我可以过来吗？” 林易安没答话，往后缩了缩，双手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是一个自我防御的姿势。 林意眠顿了顿，直起身站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摊开手，道：“你看我全身上下什么也没有。”她还把裤子口袋的内衬掏了出来，“不用害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林易安的视线落在她裤子口袋处，环着膝的双手微微松开了些。 黄昏时刻，天际还亮着。但林易安房内窗帘遮光效果不错，挨得近了，也只能隔着厚重的蓝，隐约看见外面微弱的光。好在房内并不是全黑，床头灯和墙上的壁灯都开着，映着满是活力的哆啦A梦，温馨极了。 林意眠站在柔软的地毯上，耐心的等着林易安接受自己的到来。她目光柔和的看着林易安，眉梢都是温婉。 林易安慢慢坐直了身体，腿往外伸，手按着毛毯，像是一只伸懒腰的猫在延展身体。 片刻后，林意眠听到他小声的说：“我怕自己会伤到姐姐。” 如履薄冰似的小心谨慎，不敢大声坦白，害怕吓跑听到实话的人。细细密密的痛感涌上心头，林意眠微微仰起头，贝齿咬着侧边软肉，防止自己一开口便不由自主的流泪。 “没事，姐姐知道你不会。”林意眠蹲下来，视线与他平齐。她朝空中伸了伸手，没触碰到林易安时便收了回来。 “头发有些长了，可以扎起来了。”林意眠说，“能让姐姐看看你的脸吗？” 林易安指尖微动，有些犹豫。林意眠也不催他，如刚才一样，安静的等着林易安自己做决定。 这次等的时间比上次短，少顷，林易安便撩开了头发。一绺绺头发往后梳，往脑后扒拉，往耳后塞，还是没能让他整张脸显现出来。林易安有些着急了，动作逐渐变得毫无规律。 “啪”的一下，林易安直接把最前面的头发打到自己头顶上。但一秒后，那绺头发又自己掉了下来。 林意眠从手腕上摘下一个小皮筋，提着拿到林易安面前，说：“用这个扎一扎吧。” 林易安原本涨红的脸，颜色蓦地退了下去。他盯着林意眠手上的东西，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姐姐帮你扎好不好？”林意眠不动声色的向前挪了一小步，她学着沈棠依平常的说话方式，循循善诱道，“扎起来就不会挡眼睛，也能看见外面的景色。而且姐姐扎了二十多年的头发，不会弄疼你的。” 林易安盯着那小皮筋，粉色的胶圈上面印着一只兔子和一个胡萝卜，看起来可爱至极。他沉默了两秒，说“好”。 林意眠当即就上前去梳了梳林易安油得发亮的黑发，她细细揉着林易安的头，帮助他缓解情绪。 尽管现在林易安同意林意眠接近他，但情绪始终不会太稳定。林意眠掏出手机，正想放个舒缓的纯音乐，便听到了林易不解的问：“姐姐，姐夫呢？”
第59章 溢 林意眠一愣，手不由自主的顿了顿。头上轻柔舒缓的力道消失，林易安下意识回头。 “姐姐？”林易安纳闷的叫了她一声，深色的瞳孔里涣散着疑惑。 林意眠回神，继续给他按摩。脑海里却思绪万千，林易安被送进精神病院时，宋温礼本人并没有过来，而是让他的左膀右臂秦墨为过来的。因此，林易安并不知道宋温礼实际上才是真正让他进来的人。 当初她和宋温礼谈恋爱时，林易安还没得病，对宋温礼这个姐夫很是仰慕和敬佩。 后面两人分手，林母去世，林易安受了刺激后，记忆便开始出现问题。 他始终觉得宋温礼和林意眠没分手，所以林意眠大三大四那会也不太愿意回家。不仅仅是因为林父做的事让她心里有隔阂，还有每次回去林易安都会在不经意间说起宋温礼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窒息。 如今林易安已经被送进来有一段时间了，她没想到他还记着宋温礼。不过说起来她也有责任，因为之前实在是喜欢宋温礼，所以每次见到林易安时总是忍不住提起他，久而久之，林易安便默认了宋温礼以后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姐夫。 “他今天有会要开。”林意眠帮林易安把头发理顺，又给他扎了个小啾啾，才放开他的头发。 林易安摸了摸后脑勺，脸上露出了一个类似于孩童般的笑容，“姐姐以后每天都来给我扎头发吧。”他转过头看着林意眠，又问道，“可以让姐夫一起来吗？” 林易安原本是有些肉的，但现在因为经常犯病，饭也不按时吃。现在脸上的颧骨突起，下颚线顺着侧脸一路向下，包裹着的全是骨头。眼睛下方原本堆积着的脂肪，消失得无影无踪，衬得他的双眼大而深。 林意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怕刺激到林易安，只得转移话题道：“现在没有头发挡住眼睛了，是不是可以拉开窗帘看看外面了？” 她边说边把手机打开，调出和沈棠依去商城时在门口拍的那张兔子照片。她给林易安看，跟他说现在是新年，外面张灯结彩的可漂亮了。 林易安的好奇心果然被勾起来了，他扭头看向被厚重窗帘遮挡的窗户。 林意眠趁机说道：“我拉你起来，你到窗边看看，好不好？” 之前院长说过，林易安的情感障碍包括狂躁症和抑郁症。狂躁症发作时，容易伤人。抑郁症发作时，容易伤己。得待在一个舒适的没有刺激性的环境下，才有助于治疗。 所以他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充满温暖。 但这样也有不好的地方，这个房间像是他的童梦乐园，他待在里面，用冰一层层把自己封锁起来，不愿接触外界其他的事物。因为那无异于，让他亲手敲碎自己身上的冰，再敞开乐园的门。因此，林易安的房间从来都是拉着窗帘的，他沉醉于这场特意为他编织的美梦，不愿醒来。 现在林意眠想让他看看外界，她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和乐园里一样精彩，甚至比乐园里还要有趣。 林意眠站在窗户旁，朝林易安伸出手。林易安双手撑着地板，裸露在外的双脚不断摩擦地毯，像是期待又像是害怕。可细小的暗淡穿透窗帘，洒在林意眠的脸上。 光线不强，但投射在林意眠脸上时，却莫名让人生出一种熠熠生辉的璀璨之感。 她弯着腰，掌心向上，双眸里似有星光点点的笑意。 林意眠单手撑着腿，腰上的酸痛感渐渐清晰。但她纹丝不动，就那么等着林易安做出决定。 那一刻，她像是面试时被提前透露了结果似的。她知道林易安一定会伸出手来拉自己，就如同小时候每次牵着她的手去上学一样。 太长时间站在同一个地方，脚下的毛毯似乎都被浸湿了。林意眠刚想慢慢往旁边移一下位置，手却突然被直接牵住了。下一秒，身体本能使劲，把这个明明已经长得比她还高却比她瘦的少年从地上拉了起来。 站直身体后，林意眠一手牵着林易安到窗前，一手悄悄在背后捶了捶自己的腰。 “外面真的像照片里一样好看吗？” 林易安手搭上窗帘的边缘，不确定的问道。 林意眠肯定道：“当然了，而且还和照片里一样热闹。” 林易安住在三楼，按照距离估算，是能看到比较远的一段距离的。说不定还能看到市中心游乐园的过山车和摩天轮，现在临近傍晚，摩天轮上会闪着五彩的灯，是照亮一片黑暗的绝色。 她把一切都构思的很好，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在林易安看到热闹的街景后，该如何劝说他多出去走走。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林易安一拉开窗帘，看到的不是耀眼的摩天轮，也不是某座桥下清澈澄明的泛着波纹的水流，而是相依偎在一起的一对壁人。 比起她来时的天光大亮，现在外面呈现出墨蓝色。天际的深和近处的浅融合，晦暗昏沉。但楼下来的那条路上，却亮起了各式各样的灯。 喷泉的水底闪着白光，瀑布的高处燃着透明的色，还有沿着假山纹路一圈圈泛起的涟漪。这点亮度只是给寂静的环境增添一点氛围，最显眼的还是立在一旁，像是古代宫廷里的盏灯。 在其中一盏灯下，程欣和宋温礼抱在了一起。 林意眠下意识看向林易安，他的视力一直比林意眠好。林意眠能看见的，他都能看见，甚至有些林意眠看不清楚的，他也能看清楚。 比如程欣脸上满足的笑和宋温礼神情中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林易安看着程欣那张脸，脑海里忽地闪出了一个画面。一个他拿着刀即将要刺向某个人，而被另一个人踹倒在地的画面。 灯罩旁边散着余晖，脑海里模糊不清的人脸在这一刻清晰的浮现出来。 是他两！ 林易安想起来了，他想要刺的人，被他一直坚定不移认为是姐夫的人抱在怀里。 “啊——” 林易安瞳孔蓦然放大，嗓子里溢出了一声快要破音的尖叫。
第60章 激 栖息在老树上的鸟快速展翅，惊得羽毛都往下掉了几片。 尽管没有开窗，但他的声音实在是大。隔着一扇薄薄的玻璃，也压不住那似是嘶鸣的尖叫。 林意眠在程欣和宋温礼抬头看过来的瞬间，立马拉着林易安后退了一步。 护工原本在门外昏昏欲睡，听见这惨烈的声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手忙脚乱的开门。 林易安猝不及防被扯了一下，下意识开始挣扎。他长时间未修剪的指甲划过林意眠的白衬衫，一股刺痛顺着小臂传到神经末梢。 但她现在也不可能放手，不然林易安肯定还会跑到窗户面前。到时，被宋温礼和程欣发现，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她使劲拽着林易安到床边，手臂上不知道被抓了多少次，疼得她都有些麻木了。 护工好不容易开了第二扇门进来时，看见的便是林意眠披散下来的头发凌乱不堪，她双手锁着林易安的手，双腿控着林易安的腿，一副要跟他同生共死的模样。 这可把护工吓了一大跳，她上前本想分开两人，但两人缠得实在太紧。她无从下手，无奈之下，她抖着声音叫林意眠：“林林小姐，你们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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