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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林河源被关进来开始，她就没来过一次。刚开始法院判决下来时，她想来的，但突然被告知还欠着高利贷。为了替林河源还钱，她忙得焦头烂额。 后来，高利贷还完了，何柳又却来了。她一看见何柳又就想起曾经林河源做的事，慢慢的，她也就不想来了。 许是当初在林河源进监狱前，林意眠说过会想办法救他，所以林河源今天才会各种闹着让她来。是等了这么久，终于等不住了吧。 林河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但被宋家送进来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被特意关照呢？ 今天把话说开了，她以后大概也不会来了。她始终想不通，既然林河源这么不喜欢她，当初又何必养她呢？早在她出生时，直接把她送走或者把她弄死都行。 这样，她也不会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都觉得像是个笑话。 从南来监狱离开后，驶往市区中心有一条岔路。如果要回家，该是转弯的。但她握着方向盘看着面前红绿灯的距离，却没有任何动作。 十米。 “绵绵，以后你就是姐姐了。” 八米。 “姐姐，你别哭，以后我保护你。” 五米。 “这个鱼好吃，姐姐尝尝。” 三米。 “姐姐，我好害怕。” 林意眠咬了咬唇瓣，顺着直行绿灯，冲了过去。 海嘉精神病院坐落在城西区，这边不仅有精神病院，还有养老院、孤儿院、疗养院。这边绿化做的极好，设有人工瀑布，喷泉，还有大型假山流水水泥制造。上面做了小亭子，小石板凳，还造了假人。一眼望过去，小桥流水，饮酒作诗。不远处，渔夫撑着船，顺着流水一路往下滑。 清脆的哗哗声，缓慢流淌进竹桥，听来治愈极了。 林意眠一路走过去，全是这种声音。脚底下的小石子像是会自动按摩似的，踩上去，脚心便一阵舒爽。 她还没走到精神病院门口，便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叫声。 听见那声音，她甚至不想回头。
第57章 蓝 “叮铃”脆耳的曲声，沿着竹桥往下倒。清澈透明的水面上，倒映出碧空如洗的模样，似真似幻，美轮美奂。空中飞过几只成群结队的鸟，雀跃似的仰天叫了一声。 响亮的鸟鸣过后，林意眠才转头。 瞧见站在喷泉前的两人，她心下微叹。是真的不想见，可总是会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遇见。 自从盛民出事后，林意眠就不太想理宋温礼和程欣，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可上次在商城，又是宋温礼和程欣把她送回家的。 真就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被帮不得不理睬。 “好巧啊。”林意眠挑了句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话，以作开场白。 程欣上下扫了一眼林意眠，不解的问：“意眠姐，你也是来看我姑姑的吗？” 林意眠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那是她在来的路上去超市买的零食，是给林易安的。 “你姑姑？”林意眠下意识反问，在光下澄澈的双眸露出了微微疑惑。她很少露出这种迷茫的表情，如误闯进森林的兔子一般。 程欣似乎是真的误会了什么，她理所应当道：“对啊我姑姑，程元英。” 程元英，著名作曲家、钢琴家，曾被誉为“浪漫主义钢琴专家。” 林意眠是知道程元英的，林河源在一步步把公司做大的同时，还特意让她学了一些东西。比如钢琴，交际舞，象棋之类的。但林意眠对这些感兴趣程度都不深，因此没有深入研究，多数都停留在表层。 她当初练钢琴曲时，练过很多程元英的曲子。因为她的曲风富有节奏感，跌宕起伏，很会抓人心，是当时林意眠比较喜欢的一种风格。 但程元英和程欣的关系，她并不知晓。媒体似乎也没报道过，估计是程家人给外界透过口风，不想那么高调吧。程欣是程元英的侄女，难怪乐曲天赋那么高，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钢琴家了。 林意眠收了收手上的袋子，淡然的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姑姑在这边。”言下之意，她来这跟程元英没关系。 程欣惊奇的“啊”了一声，而后又看了她几秒。林意眠从容的与她对视，丝毫不心虚。程欣捏了捏宋温礼的衣袖，讪讪一笑，道：“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意眠姐你也是来看我姑姑的呢。最近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姑姑都烦了。” 她指了指宋温礼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袋子说：“原本还想过几天再来的，但今天大年初一，总感觉让姑姑一个人过不好。所以我就拉着阿礼陪我一起来了。” 林意眠点点头，她解释清楚后便想离开，对程欣后面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她转身想走，还没迈出步子，程欣又在后面叫她。 林意眠忍下心中的烦躁，转头，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程欣咬了下唇，两只似是湿漉漉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问：“意眠姐，你也有家人在这边吗？”她语气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听起来人畜无害似的。 林意眠无意与她纠缠，敷衍的“嗯”了一声。余光瞥见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男人，蹙着眉头朝她看过来一眼。不知是不是在嫌她耽误他们的时间，导致他们在外面站了这么久。 为了防止程欣继续往下问，林意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握着手机，边走边往兜里揣，好像真有什么急事似的。见状，程欣便不好在继续拉着林意眠问东问西。 快走到拐角处时，风簌簌往下吹。林意眠在这轻微的响动中，听见了程欣和宋温礼模糊的对话。 “阿礼，你知道意眠姐的哪个家人在这吗？” “不知道。” 右侧的竹叶，被风吹了几片下来。尖形的叶瓣刮下，蹭到林意眠的手背，刮蹭下一丝血红。 * 林易安的病房在三楼走廊最里面，单独一间，有两扇门，其中还有一扇是带栏杆的铁门。铁门上面是指纹锁，因为之前的锁被林易安撬开过，所以后来才换成指纹锁。 护工先用指纹打开第一扇门，又掏出钥匙，开第二扇门。 林意眠看着那一扇扇打开的门，心里有些不舒服。她过来这边的次数屈指可数，还基本都是在门口看一眼，然后去院长办公室交流下林易安的近况和病情。 真正来见林易安，这还是第一次。 林家宣布破产那天，林河源便被警方控制住了。林易安本就在林母去世那天就已经受到了刺激，林家破产那天直接爆发了。 但他被关进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那天他想用刀刺程欣。 吱呀—— 第二扇门被打开，至此，林意眠看到了林易安这将近半年来的生活环境。 整个房间，主色调是蓝色。从天花板开始，云过天空，万里晴朗。到墙壁，慢慢开始转变，由天空转为水天一色的海域。再到下面地板，变成深海，一堆活灵活现，似要呼之欲出的鱼摇着尾巴徜徉在其中。 床摆在房间正中央，上面铺着的床单是哆啦A梦扬着笑脸飞在空中的模样。枕头与床单一脉相承，都是哆啦A梦。只不过枕头上的小叮当头顶着一朵花，还眨了眨眼，又俏皮又可爱。 林意眠踏进这个房间时，感觉自己恍若置身于童话世界。她扫视一圈，目光所及并没有看见林易安。 护工关上门，“咔哒”一声，短暂的打破了房内的安静。 林意眠本想开口叫林易安的，但门被关上的瞬间，她便瞧见床旁一个巨型哆啦A梦身上有人抬起头来。 清瘦的少年在暖气充足的房内，穿着宽大松垮的短袖，领口歪斜，底下的肤色白得隐约能瞧见血管。林意眠看着他，忽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是对视，其实是单方面的凝视。因为林意眠压根看不见林易安的眼睛，他自从查出有情感障碍症后，性格便变得格外暴躁。不仅不喜别人碰他，还容易应激。 是以，当林意眠看到他几乎快及肩的头发时，眼中一片复杂。 她动了动唇，“安安”两个字滚到嗓子眼，还没开口。便先听见了，少年干哑的声音。 “姐姐。”
第58章 安 “姐姐，你能不能跟我玩？” “姐姐，这是超市新上的小蛋糕，给你吃。” “姐姐，好疼啊。” “......” 林易安比林意眠小四岁，从他出身开始，林意眠就担负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别人家小孩学会说话时，开口第一句不是叫“妈妈”就是叫“爸爸”，可林易安的第一句话叫的是“姐姐”。 照顾林易安时，林意眠自己年龄也不大，但却能明显感觉到自从弟弟出身，家里氛围的改变，以及林河源态度的转变。 弟弟的书包，她背；弟弟的奶瓶，她拿；弟弟的衣服，她换；她的竹蜻蜓，弟弟要；她的八音盒，弟弟要；她的零食，弟弟要。只要是弟弟的东西，全是她负责。弟弟想要她的东西，必须给，但是弟弟的东西她不能要。 因此，在林易安刚出生的那两年，林意眠一度很讨厌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大概是每次林易安扯着她的衣角，软乎乎的叫她姐姐的时候。又或者是，每次林河源和何柳又不分青红宅白的骂她时，林易安总会毫不犹豫的护着她。 那些好的，坏的，最终都汇成了一句“姐姐”。 林意眠的眼眶倏地有些湿润，她“哎”了一声，尝试向前走了两步，像是怕惊扰到原本窝在自己巢里的幼鸟。 林易安在她挪动脚步时，手下意识往上抬了抬。林意眠瞧着，感觉他像是想阻止自己一样，但仅一瞬，他便收回了手。他坐在地毯上，沉默的看着林意眠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向自己走来。 护工在林意眠身后叫了一声，低声提醒道：“别直接过去，小心他伤到你。” 林意眠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护工略带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说：“没事，要不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跟他待一会。” 护工欲言又止，侧头越过林意眠，看向坐在床头的林易安。 少年额前的头发把整张脸遮住了一大半，面向她们这边时，也没把那一绺绺的黑发弄开来。乍一看，真像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 他一只手搭在床上，捏着被单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明显，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护工缩了缩脖子，调转视线看向林意眠。 女人一身粉色西装，脚踩着同色系高跟鞋。原本披散的头发，进来后因太热而随意扎了个小丸子，看起来干练又不失俏皮。她面上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一双天生上挑的眼尾却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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