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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意眠被自己散乱的头发糊了一脸，压根看不见其他东西。听见护工的声音，才意识到房间里进来人了。她喘着气，叫护工去把窗帘拉上。 护工不明所以，但也照做了。刚进来看见窗帘是被拉开的，她还很惊讶，这么久了，这窗帘像是焊死在一起似的，从来没被拉开过。 拉窗帘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楼下只站着两个人，她视力不太好，只能隐隐约约瞧着那两人抬头望向了这边。于是她手一动，迅速拉上了窗帘，还用别针把两片帘子扣在了一起。 至此，房内又恢复成了一片温暖至极的模样。 林意眠和护工配合着，把林易安控制下来。护工给林易安打了一针镇定剂，他才意识不清的睡过去。把人安顿在床上，林意眠坐在床边，看着林易安沉静的睡颜，眼中满是懊悔。 她不该劝说林易安拉开窗帘的，她怎么忘了宋温礼和程欣今天也来了这边。 林易安刚才闹出的动静，整栋楼都知道了。没一会，便来人给他做检查。林意眠坐在对面的哆啦A梦沙发上，无神的看着检查的人给林易安测心率，掀他的眼皮。 检查时间不长，只是最基本的身体检查。至于其他的，得等人醒来才能判断。 院长是后面来的，见到林意眠后，详细问了情况。听完后，她叹了叹气，道：“他这是受了刺激后的应激反应，从你的描述来说，他估计是记起了什么之前一直不愿意接受的东西。” 林意眠浑身都是汗，白衬衫黏在身上，碰到被抓伤的地方，火辣辣的。 她把掉落在前面的头发挽到耳后，身体有些紧绷，“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院长偏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林易安，沉默了下，开口：“具体的我现在下不了定论，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得封闭起来了。” 这个封闭，不仅仅指的是物理空间上的封闭，还有林易安心里那扇门的关闭。 林意眠腿蓦然软了下，没拉开窗帘之前，林易安明明一切正常的，甚至还能跟她对话，还让她给他扎头发。但现在，因为拉开了一扇帘子，所以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大年初一，即使回不了家的人也会跟家人打电话或是视频。林意眠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一路从楼上下来，椅子上、病房外、护士台，每个角落，似乎都充斥着与家人对话的激动兴奋之情。 走到大门口，她回头看了看三楼紧紧闭上的窗口。 比起那些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是孑然一身的人，她还算幸运。至少她真的在大年初一，跟自己的家人见了面。虽然过程都不太愉快，即使没能和他们吃上一餐饭，但总归是还能见对方一面。 至少有牵绊，思念有处可寻。 她收回视线，耳边全是临走前院长对她说的话。 “刚看了监控，今天你过来，林易安应该是有所好转的。如果没有最后的意外，我是非常欢迎你每天都来的。但你也看到了，后面他应激反应强烈，按照这个情况，我不建议你在短时间内再来。” “他现在看到你的脸，也许还会产生比刚才更强烈的应激反应，到时就不是一针镇定剂可以解决的了。” “你放心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跟你说他的情况。等他情况好转一些了，我再通知你，到那时你再过来看他吧。” 晚上的风总是比白天冷一些的，吹过来时，林意眠不受控制的抖了抖。院长一口气跟她说那么多，她自然也知道院长的良苦用心，除了顺着院长说的做，她也没其他办法了。 半年才见一次面，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面前蜿蜒的石子路上空无一人，宋温礼和程欣应该是走了。一眼望过去，古朴典雅的街灯像是黑夜中闪光的珍珠，映着那些星星点点的光，像是瑰宝。 她搓了搓手，双手插兜，低头往外走。 这里面每栋楼都是独立的，精神病院在小路的尽头，往外走每隔几米便有其他的院子。宋温礼和程欣来的疗养院，和精神病院挨的最近，所以林易安能一眼看见他们。 若是再往前走走，林立的树木参差不齐，高低错落，能挡住一半的石子路和景色。 走过拐角，明珠似的光更亮了。隔着一段距离，林意眠都能听到小孩的嬉闹声。他们似乎是在做游戏，不含一丝杂质的童音边唱歌边笑。 林意眠转头瞥了一眼，院子内人影幢幢，影影绰绰。 再过一个拐角，热闹声在身后逐渐远离。与刚才相比，这段路实在安静得有些瘆人，林意眠加快了脚步。 但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作祟，她忽地感觉身后跟了个人。
第61章 年 脚踩在石子上，会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屏息放轻脚步，依然能听见这轻微响声。 林意眠余光扫了一眼地上，一前一后，在树影下交错。 看来是真的有人了。 确定是人后，林意眠反而微微放心下来。现在时间虽然特殊，但也不是真的没人来。 她放慢脚步还特意往旁边走了走，想给后面的人让路。但后面那人，似乎并没有打算超过她往前走的意思。 林意眠回头看了一眼，蓦然瞧见一张在黑夜里放大的脸。 那张脸她前不久才在楼上往下看到过，只不过那时的温柔缱绻现在被冷峻孤傲替代。 宋温礼似乎没想到她会回头，半空中悬停的手就那么直直的伸着。林意眠看了眼高度，猜测他应该是想拍她的肩膀。 所以，不是巧合，是特意在这等着她的。 林意眠往后退了一步，宋温礼看了她一眼收回手。 “有事？” “你是来看林易安的？” 林意眠的心往下沉了沉，她动作还是不够快，还是被看到了。 她沉默无异于默认。 两人站在石子路上，逆着光，背后夺目的光芒，为他们的背影披上了一层白色的衣裳。离得有些远，林意眠看不清宋温礼脸上的表情，只能凭感觉察觉出他的情绪不高。 是因为打扰到他和程欣的卿卿我我了吗？ 林意眠深吸了一口气，道歉的话熟练的滚到嘴边。 “对...” “他怎么样？” 两人同时开口，林意眠的声音被压了下去。她愣怔了几秒，没想到宋温礼会问这个问题。 宋温礼也没听清林意眠说的什么，反问了一句：“什么？” 林意眠咽下那三个字，宋温礼不兴师问罪，她何必自己撞上去自找苦吃。 “没什么。”林意眠说，紧接着回答了他那个问题，“安安还好。” 宋温礼倏地轻笑了一声，他嗓音本就低沉，压着声时更是有着致命吸引力。林意眠恍惚了一瞬，忽地听出了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宋温礼再开口时，声音如二月寒冬，“还好会尖叫？还好会把病房全封闭，不让进不让出？” 他反问一句，林意眠的脸色便差一分。如此详细肯定的说出林易安现在的情况，说明宋温礼去精神病院了解过了。她还以为他真是来关心林易安的。 看来是自己妄想了。 宋温礼怎么可能会关心林易安呢？ 她怎么能忘记，那天林易安犯病时，拿着水果刀冲向程欣，然后一旁的宋温礼一脚踹倒在茶几上的场景。那时林易安才16岁，头撞到尖角，不仅脑震荡了半个月，脑子里还存了一个小血块。 只要程欣受到了哪怕一点威胁，宋温礼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对林易安是这样，对她那条一直陪着她长大的萨摩耶——悦悦，也是这样。 那天她在小区里溜悦悦，一直在国外的宋温礼突然带着程欣回国。悦悦没见过程欣，也不能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不知道她和宋温礼已经分手了，也不知道程欣和宋温礼的关系。 它只知道自己主人很喜欢的人，在护着别人。所以悦悦那时挣脱了绳索，直奔程欣而去。但它还没来得及靠近程欣，就被宋温礼一脚踢飞了。 那时悦悦已经满十岁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在下降，哪里经得住这么重的一脚。当即躺在地上喘着气，起不来了。林意眠过去抱起它时，它浑身都在颤抖，身下不知道撞到哪里了，一摸全是血。 这次意外对悦悦伤害很大，没过多久，它便离世了。 悦悦浑身是血，躺在宠物医院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很长一段时间是林意眠的梦靥。 悦悦住院那段时间，林意眠给宋温礼打过电话。可每次都无果，不是说了两句就被挂断，就是接的人不是他。程欣虚弱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拐弯抹角的骂悦悦该死。 后来，林意眠再也不愿意给宋温礼打电话了。 程欣躲在宋温礼背后，怯怯望着她的模样，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这样了。那时她还不以为意，现在想来，真觉得自己可笑。 娇小可人的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哪个男人能不心疼。 往事如烟，散在林意眠面前。 她抬眸，眼前依旧是无月无星的黑夜。宋温礼面露讥讽的看着她，仿佛在嘲笑她不自量力的谎话。 刚咽下的话，终究还是得吐出来。 “对不起。” 她声音轻得仿佛一滴水都能融进。 宋温礼“嗯”了一声，面色缓和不少，欣然接受了她的道歉，“以后注意点，林易安不正常。” 他说完，有些不自然的吞了下唾沫。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提醒林意眠，小心林易安伤人，注意安全。 今天是新春第一天，他不想跟她闹得太不愉快。 不正常？ 林意眠勾了勾唇角，宋温礼这是在点她呢。让她看好林易安，不要让他出来乱跑，以免又误伤程欣或是打扰到他两的你侬我侬。 从林易安尖叫被发现后，宋温礼估计一直在等着她呢。就为了警告她一句，也是真够有仪式感的。 上次林意眠住院，宋温礼明明拿着她的手机，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今天的事，手机上说一声就行，非得在这等她那么久。 是怕手机上说，她不够重视？所以亲自跑一趟，以示重要程度？ 无论是什么情况，林意眠都不想再继续猜宋温礼的心思了。 新的一年，她希望自己跟宋温礼的纠缠就此结束。 “好的。”她难得柔下声音，应着他的话。 林意眠说完，脸上的表情瞬间隐没，转身就想走。 她脚步微动，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手臂便被拉住了。 林意眠困惑的回头，看着走近了的宋温礼，问：“还有事？” 警告也警告完了，还不让她走？ 宋温礼拉的地方，恰好是林易安今天划伤她那，林意眠微不可几的皱了皱眉。 “今天大年初一。”宋温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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