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时间,不急。” “说的也是, 那我待会儿发信息跟笙笙说你还没想好?” “随便。” 宋祈年眼神深邃冷静,像干涸荒芜沙漠中不可多得的一池潭水, 清澈干净却又深不见底, 让人猜不透他心底所想。 乃至多年以后, 还有人问他这一刻在想什么? 所以他在想什么呢。 大概在想, 他这种烂命一条的垃圾,就该自生自灭,还是不过生日了,费钱费时间不划算。他好穷的,摆什么阔。 “宋祈年, 你要不是我宋淮的儿子, 你要是不姓宋,谁会高看你一眼。” “离了宋家,你什么都不是, 跟个垃圾差不多。” “就跟你妈和那个野种一样, 烂命一条。” _ 过不过生日的事不知道, 许柚刚回教室就被吴萌一拽, 说出惊天噩耗。 “又要联!考!了!” 高三的时间总是过得如此之快,总感觉上次月考还在昨天,明天又要考试了。 这着实是个惊天大噩耗,刚刚还死气沉沉的班上突然活了过来, 一个两个拍着桌子嚎, 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卧槽卧槽卧槽!刚听隔壁班学委说,这次联考不是一中本校的卷子, 是A9联盟!” 顿时,班上不约而同响起一阵“嘶”的吸气声。 这话不比吴元海突然说你们后天就高考来的恐惧感少,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要说整个淮城的学子除了高考卷,最怕什么卷,那绝对是A9联盟。 A9卷只出给高三学生做,做完回收,不允大肆宣传。 A9其实就是淮城及周边城市的九所重点高中,都是高考大省,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在全国排的上名号,国内两所顶尖学府每年在这几个省里招生的省状元、市状元,全部来自这九所高中,无一例外。 即便是淮城一中这样的百年名校,在A9里也只能勉强排个第四。 而且A9联盟的卷子,向来角度新颖,题目基础却不失刁钻。每年都有那种凭借会做难题却不重视基础、或者只会基础完全不钻研思考的学生,成绩一落千丈。 有人说,因为A9的卷子就不是出给普通学生做的,是给各省的状元练手的。 可想而知,对一群学霸交手、学神争锋的卷子,难度会有多大。 那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纬度。 甚至说现实一点,即便是一中坐稳年级第一的宋祈年,在这场考试中,也有很大概率会跌出前三。 “救命啊,不是说A9是下学期考吗?怎么搬到这学期了?”吴萌欲哭无泪。 “明明是两个学期都考。”王书浩别扭着身子,梗着脖子说一句。 吴萌僵了下,当做没听到,转头跟许柚说话,“你说宋狗这回还能考第一吗?” 许柚看了眼失落的王书浩,样子可怜兮兮得像个被人抛弃的小狗,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心地回应他一句,“原来两个学期都考啊。” 说完不到一秒,连忙转过来跟吴萌说话,显得她跟端水大师似的,“不知道,可能考得了,也可能考不了吧,A9很多大神。” 她哥许宴虽然嘴欠傲娇,但是成绩在淮城一中理科里面也算是稳前三了,后来A9联盟那次据他本人说发挥超常,考了一中本校的第一名。但是,在A9这场考试的总排名里,他连前十都没进。 “A9大神如云,想考第一估计有点难。”许柚想了想说。 吴萌没应声,还在为刚刚她跟王书浩说话的事郁闷,别过头,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许柚笑着去哄她,“别生气啦,我错了。” “真的?那你待会儿下课陪我上厕所。” “好哒。” 吴萌才笑嘻嘻地跟她姐俩好。 前排的王书浩余光一直瞥着后面,看着许柚轻车熟路地哄了句好话,吴萌就立马笑着扑上去跟她亲近。他心里一阵乌鸦飞过,然后很没骨气地想,要不他也学许柚撒个娇说句好话? 可那样,吴萌应该会被他辣到眼睛吧。 转念他又叹口气,算了,辣眼睛就辣眼睛吧,总比再也不跟他说话的好。 “那什么……”他扭扭捏捏地斜着身子。 许柚跟吴萌停下说话,侧眸看他。 王书浩挣扎几番后“啧”了一声,还是低下头服软,“对不起啊吴代表,上次是我发神经,不该那样凶你。” 吴萌被他这副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样弄得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她还是没看他,沉默几秒后说:“你那天说,我以后有本事都别再找你。” “我胡说八道的!这你也当真!” “我就是当真了,”吴萌少有地正经,“王书浩,人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很难收回的。我就是当真了。” “……那我以后不说了,成吗?” “可是伤害永远都在。” 王书浩忽然哑巴了,想继续说话,却又如鲠在喉,不知所措。 许柚作为一个旁观者,莫名心里一酸。 是啊,覆水难收,话亦然。 无论对方事后怎么道歉,怎么解释,就算两人可以相互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伤害永远都在那儿,抹不掉。 宋祈年的那句“你越界了”,无论过去多久都会深深刻在许柚的脑子里,告诉她:这个人曾经很认真地推开过你。 吴萌跟王书浩究竟算不算和好,许柚不知道。 她只看见在上课的时候,吴萌从笔袋的夹层里拿出了一个平安福。许柚曾经听吴萌提起过,是她高二的时候王书浩送的,她就一直好好地留着,还放在了每天都会用的笔袋夹层里,怕弄丢。 现在她拿出来了,眼睛红红地盯着看了很久,然后用笔戳了下王书浩的背。 把他送的平安符还了回去。 王书浩没接,吴萌没有跟平时那样对他笑骂和假模假样地动手,只是平静地微微起身,把平安福轻轻放在了他的手边,说了句“谢谢”。 在许柚听来,这句“谢谢”比“再见”还要刺耳,因为讲的是划清界限,而不是明天再见。 大人们总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懂得什么叫感情。 他们却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感情也最纯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说想跟你一辈子都这么好,就是真心想要跟你一辈子那么好。所以等我说我不想要跟你那么好了,也是真的、永远、都不想跟你好了。 后来许柚就没看了,她低下头做起了笔记。 只是头一回生了要不要把书包上那个兔子挂件给换了的念头。 _ 晚上回到家,一向冷清的别墅忽然噼里啪啦地一阵响,半掩的门里传出交谈声。 “许宴啊,你是个好孩子,张妈也知道你这些年的难处。先生和太太走的早,也走的突然,家里公司一堆事全都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那时候你才高一,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管着公司照顾着妹妹还得学习,后来小柚又得了心理障碍,那傻丫头还自杀进了医院险些没救回来,要不是当年有个好心人及时发现送去医院了,不然……” “张妈,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都过去了。” “我是不放心你和小柚,你今年也才二十吧,还没满岁呢,小柚还要高考。我这一走,谁照顾你俩?” “没事的张妈,小柚跟我转去京北,我会照顾好她。” “许宴啊,你还是不了解小柚,她哪能那么甘心跟你去京北。”张妈人老了,声音也变得苍老—— “她根扎在这儿了,走不出去的。” 许柚站在门外听了很久,直到里面的叮铃哐啷的声音消失,张妈叮嘱了句许宴早点睡觉别老晚还开会,踢踏着拖鞋回房睡觉的年迈脚步声远去,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舍得进来了?”许宴靠在吧台边闲哉哉说了句。 “……” 窗户纸都捅破了,许柚还要装一下,“门口风大,凉快,就多待了会儿。” 许宴挑眉,也不拆穿。 他今天难得有点时间,正好跟许柚好好谈谈转学的事情,于是大剌剌地往沙发一靠,“过来,聊聊。” 许柚自知这是躲不过去了,放下书包,走到客厅另一边把憨居居抱着怀里摸了几下,才坐在许宴对面。 “我知道哥你想聊什么,转学是吧?” 许柚垂着头,头顶的发旋黑黑小小一个,看上去乖巧听话。她抬眼,眼神比从前每一回都要清亮、坚定,“我不转学。” 许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从桌上拿过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衔着,整个人忽然显得有些落寞。 他低头,敛睫,“为什么?” 为什么都不愿意在他身边,早亡的爸妈是这样,那个人是这样,现在唯一的亲妹妹也是这样。 他什么靠近不得的瘟疫吗? 许宴自嘲地勾了勾唇,眼底露出一点颓丧,转瞬又很好地藏了起来。他又变成平常的混不吝模样,两条修长胳膊往沙发上一搭,吊儿郎当道,“给我一个原因,我听听看。” 许柚先是一怔,而后是狂喜。 她不敢相信许宴这么难说服还难缠的人,竟然真的松口了? “哥,你这算不算松口啊?”她讨好地端起茶几上的果盘,殷勤装乖地拿出几个葡萄,很会来事儿,“哥哥你吃,都是洗好了的,很干净。” 许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老人家亲自洗给他吃的。 “不吃,放那儿,你少来跟你哥玩贿赂这一套。” 许宴冷淡地撇她一眼,“我只是让你说说你的想法,可没答应一定不给你转学。你这想法要是能说服我,没准我一高兴就准了,要是不能说服我,你趁早捣拾捣拾跟我去京北。” 许柚放下果盘,拿了一颗葡萄塞自己嘴里。 咬开的那瞬,饱满的汁水爆裂,甜滋滋的充满味蕾,许柚看着许宴稍显疲倦的眉眼,竟然从里尝出了一丝涩与苦来。 “哥。” 她又拿了颗葡萄,没有吃,而是举在指间,“我刚刚问你吃不吃葡萄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想我还和小时候那样,喜欢耍小聪明,用张妈洗的葡萄来哄你?因为在你印象里,我并不是会主动紫葡萄的那种小孩儿,我应该是跟以前一样,窝在沙发里,然后跟张妈撒娇要她洗葡萄给我吃。” “但是,”许柚说,“这次葡萄是我自己洗的,你回来的这些天里包括你没回来之前,很多次苹果、葡萄、草莓或是其他都是我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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