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北凑热闹,“说什么呢,球都不打了?” “说许柚呢。” 接话的人叫扬名万,说是家里从小希望他光耀门楣,扬名立万。扬不扬得了名不知道,他那张嘴在倒挺出名,小灵通一个,各种小道消息信手拈来。 邹北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后面的人,“说她什么?” “也没什么,过几天不是要考A9了嘛,我们几个赌许柚能考多少分哈哈哈哈。她以前初中那会儿可牛了,一直都是第一名,我们老师天天拿她做例子训我们,什么人家一女的数学满分不在话下,英语次次都是145朝上——” 说到这,扬名万顿了顿,“嗤”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不还是这鬼样,垃圾成绩都看不入眼。” 邹北眯眼,心想这小子会藏。 许柚都转到班里快半个学期了,他才抖落出来两个人原来是一个初中的事儿,但是吧也没那么会藏,拿腔拿调的样子就差把“酸”字写脸上了。 合着这是看人家现在成绩不行了,就开始拉踩了。 要论跟许柚关系多好、替她出头倒不至于,不过邹北自知他这人虽然没品归没品,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但是真不至于拿人家的伤疤说事儿。成绩一落千丈,能是什么好事儿?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大概率是家里或自己出了什么大问题。 邹北随口敷衍过去,“是嘛,成,聊完了吧?聊完打球。” 哪知扬名万说来劲了,“我跟你们说,以前许柚在实验初中部牛逼哄哄的,一般人都不敢惹她。之前我兄弟跟别班的一个女生要Q,那女的不给,我兄弟就拉了那女的一下,都没用劲儿!那女的都没说什么,许柚倒好,上来就给我兄弟一拳!服了!” “卧槽,她这么猛?”有人附和,“可现在看起来不像啊,感觉她挺文静的,也不爱说话。” “以前仗着自己成绩好呗,年级第一,老师的心头宝,谁敢动她。现在能一样?”扬名万冷嗤,“狗屎成绩——” 话音未落,一个篮球猛地砸了过来。 带着极大戾气的球又重又狠,在空中刮起一阵风,径直把扬名万砸地扑倒在地,伴随着一声痛呼,镜框都滚到了一边。 篮球落地,发出一声闷响,然后重新滚回少年的脚边,被球鞋不轻不重地踩住。 “还打不打了?”宋祈年寡淡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他唇间带笑,弧度上扬,看上去却莫名的冷和不耐。 他淡淡睨了眼扬名万,轻笑一声,“要打就打,不打就滚。” 气氛一时间僵住,谁也没有说话。 多云天的球场被教学楼微弱暗淡的影子,割裂成两半,一半明一半暗。所有人都在听八卦,不约而同站在了明亮的那一块,象征着希望和曙光的太阳光线落在每个人的头顶,像是无声地诉说着,每个人都有着璀璨光明的未来。 唯有少年一个人孤单地被抛在阴影里,昏暗将他笼罩,太阳可怜众人却不可怜他。 他就像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替许柚出头。 而今天,并不会是第一次。 那一刹那,邹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看不懂了。 但他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笑着打哈哈,东拉西扯一堆顺便扶起扬名万,“祈年他开玩笑呢,球不太听话跑偏了,你别放心上。” 说完立即给王书浩使了个眼神。 王书浩心领神会,“对,老班刚找宋神有事儿,急急吼吼的,我们先走了啊,你们打。” 直到走出了球场,氛围还是沉默尴尬着,谁也不知道一向无所谓的人怎么就突然发了脾气。 宋祈年这人看着不好相处,其实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脾气很好,因为懒得跟人计较。唯一一次见他发火揍人,还是因为林笙那次,他揍了路煜。 然后是今天。 “你怎么了?总感觉你最近不对劲。”邹北问。 “没什么,累了。” “你看扬名万不爽啊?”邹北又问,“没事,我跟王小三无条件站你这边儿。” 王书浩默默腹诽了下你他妈说谁是王小三呢,然后义愤填膺地点头,“对!好兄弟就要毫无保留地统一战线!” 宋祈年忽然勾了下唇,似笑非笑,“那我要是没有毫无保留呢?” “那你就惨喽宋狗。” 邹北嬉皮笑脸地揽过宋祈年的肩膀,另一条胳膊勾住王书浩的脖子,欠了吧唧地说:“那我就和王书浩把你揍成真的狗,以后你也别叫什么宋神不宋神了,反正骗人是小狗,你就叫宋狗狗。” 宋祈年鼻尖溢出一声短促的笑,“成啊。” 他淡声地补充一句,“到时候下手轻点,别给我打破相了,我也就这张脸勉强能看。” 邹北:“你不自恋会死还是怎么的。” 王书浩:“就是,说得跟真的似的哈哈哈哈哈哈……”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血性滚烫,感情真挚纯粹,他说跟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就是真的想跟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这份情,宋祈年想他这辈子大概都还不了了,只盼他俩将来下手轻点。 别给他打死了。 - 降了温的天气舒适许多,晌午都没那么热了。 淮城这座海边城市很美,也很奇妙。 无论春夏秋冬,虽然淮城纬度低,一年中没有什么明显的春秋,几乎都是夏到冬,但是整座城市的人一直保留着午休的习惯。 十二点至下午一点自动进入闲者小憩时间。 阳光和煦,风也和煦,老人踱步,门店待客。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街道也放慢了下来,仅有公交车有条不紊地缓缓穿过,开门关门。巨大的LED屏幕上挂着当下最火的idol,一帧帧的循环播放。 整座城市像是一部七八十年代的老片子,珍藏许久后终于被人拿了出来,就这么静静看着,也让人觉得宁静、安详,像是一个陷入沉睡的神秘者。 林笙就坐在市中心的图书馆里,安静地看着外面的这一幕。 她坐在兼职的前台,手边是一台用于工作的电脑,胳膊下面是她拿过来的文综卷,写累了,就抬头看外面放空。 但也不敢看太久,怕被逮到挨骂。 这家新开的图书馆管理员有点凶,前些日子,她来顶班的第一天就因为中途上了个厕所被骂了一顿,管理员说下次还被他抓到就扣半天的工资。 兼职的工资本来就少得可怜,再扣就没了。 林笙战战兢兢,厕所不敢上了,水也喝得少。 她想的是,管理员那么苛刻,也不知道宋祈年之前是怎么兼得职。他那个脾气,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兼职这么久,也真是难为他了。 “嗡嗡。”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 林笙伸手从兜里抽出那个破烂手机,开机键摁了几个来回还是黑屏,她叹了口气,重重拍了几下手机背面,稀稀拉拉划痕交错的屏幕才亮起。 阿祈:「你又去给我顶班了?」 林笙:「嗯,没事,你伤还没好先养着吧,兼职的事你就别想了。对了,上次的绿豆汤好喝吗?我是在巷子口的那个爷爷摊子买的,就你家门口的那个摊子,知道吧?要是喜欢喝的话,你就去买。还有啊,马上就A9考试了,有没有把握考个第一?」 阿祈:「A9难,不一定。」 过了会儿,他又发:「兼职的班别顶了,管理员脾气不好,我辞掉。你别搁那受委屈。」 林笙笑笑,费劲儿地在刮痕纵横交错的屏幕上找到键盘字母,慢慢打字过去:「兼职我再给你顶一天,没事,你好好复习考试。你要是想辞的话,我待会儿跟管理员说?」 阿祈:「不用,我周末去。」 林笙回了个“好”过去,然后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兼职的点,她准备收拾东西回学校。 文综就这点不好,试卷一沓,答案两沓,放在书包里沉甸甸的,背着也重。林笙收拾东西慢,怕动作太快把书包拉链给崩了,之前那回就是……她爸差点没打死她。 现在这个旧书包,用了好久了,她也没换。 想到晚上回去得刷锅洗碗,得拖地擦桌子,得忍受餐桌上独她一人的压抑气氛,吃完饭后还得帮弟弟林昊瞒着爸妈给他写作业。 就连晚上睡觉也得…… 林笙就觉得力不从心。 而且这两天她替宋祈年顶班的事情,也不知道林昊是怎么发现的,前晚大半夜闯到她的房间里,一脚就踹开了门。 “你最近中午都去市中心的图书馆了?”林昊睨她。 上高三的男生就算个头不高,也矮不到哪儿去,杵在床边像一座山。 “嗯。”林笙淡淡道。 对于这个小三岁的弟弟,她其实从来都很陌生,很疏远,也不愿意见到他,向来都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逼仄潮湿的阁楼里,闷得慌,林笙却不自觉地把被子往身上拢了拢,任凭那股霉味横冲直撞地往鼻腔里跑,一时间忘了自己呼吸道有病,陡然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地咳嗽,感觉胸腔都咳疼了。 林昊就这么冷眼旁观地看着她。 林笙平复几瞬呼吸,才说:“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出去吧,很晚了。一中不像八中,早读课得六点半进教室,我要睡觉了。” 一阵诡异的平静。 然后响起林昊的声音:“睡觉?姐想睡觉了啊。” “正巧,”少年的黑影朝着床边走来,刻意咬重“姐姐”两个字音,故意叫她难堪,“不如我跟姐姐一起睡?” “林昊!”明明这样的话,她这些年来听了不止一遍,林笙还是气得发抖,“我、是、你、姐、姐。” “哦,姐姐。”林昊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被窝下遮起的身体,从头到脚地,赤裸裸地,他冷笑:“你最好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要在外面勾引男人,不然不说我,爸妈也不会放过你。” 林笙缄默低头,她把自己蜷起来,“滚。” 回忆如潮水猛地用来,又如退潮般慢慢远去。 思绪回归现实。 这样担惊受怕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什么时候是个头,林笙也不知道。 她垂下眼,背起书包往图书馆大门走。 没走几步,又遇上一个人。 如果说林昊她不想看见,见到就恶心;那面前这个人也一样,见到就发慌。 “找了你几天,”对面人说,“还真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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