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的刹那只觉得。 黑衣服的少年真高, 他女朋友也真好看。 许柚似是看见了那群男生心里的所想, 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跟宋祈年拉开半尺的距离。 宋祈年靠在路灯杆儿上,手揣在兜里,聊起刚才她说的话,“你要问什么?” “……” 其实许柚也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 可能想问他台风雨那天到底是不是因为林笙才爽约, 也可能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林笙, 也许还有那么点儿想问问他,她对他来说算什么。 太多了,千言万语都好像说不清楚, 最后化成了许柚嘴里含糊敷衍的随口一问, “刚才那个人是?” “我以前的朋友。” “这样。” 两人陷入沉默。 绿化带的树梢被突起的夜风刮的簌簌响, 空气中那点微末余热也慢慢转凉, 看着天气,似乎有些要下夜雨的架势。 “等我一下。”宋祈年忽然说,然后朝斜后边的便利店走去,脚步不快不慢, 还是那样随性。 没过两分钟又回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许柚听得很清楚, 少年最后停在了她身侧。 下一秒,一把雨伞伸了过来。 “要下雨了,拿着吧。”他说。 许柚眨了眨眼,目光从那把崭新的雨伞移向拿着伞的那只手。少年还是穿着一件黑色套袖,露出来的小半截胳膊皮肤冷白,入了冬的寒凉天气,他跟不怕冷似的。 而后,她才抬眼,看向了宋祈年那双深邃冷静的瞳孔。 眼皮单薄而狭长,笑起来温柔多情,不笑的时候更显冷漠。 很冷,很假。 可许柚明明记得,在初遇时,宋祈年那双眼很有神,灼灼耀眼,像天上的太阳,温暖又充满生的希望。所以她在病床上恢复意识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注意到了他的眼睛,看着他,听着他说话。 将那句“好好活着”牢牢记在了心里。 现在却觉得何其陌生。 许柚偏过头,推开他的伞,“不用了,没下雨。” “一会儿就下了。”他说。 “可现在没下。”她驳。 两人莫名其妙地陷入纠结和争执。 准确来说,是许柚一个人在纠结和争执,她就跟迟一步进入叛逆期的孩子一样,下意识地想去反驳宋祈年说的话。 尽管他说的没错。 但她就是不想接。 残月透过云层,浅浅落下几抹光辉,不过几秒间又被厚厚的云层隐去。天空黯淡,街道霓虹,十字路口的红灯像是一辈子那样漫长,怎么都变不了绿灯。 街口还是一样的热闹,唯有站在公交站牌下的两人沉默的可怕,气氛僵硬地像一团发过了头的面团,干巴巴的。 可谁也没有先开口。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没说过什么话,除了他们自己也没别人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面儿上还保持着那份半真半假的平静。电话里也是因为隔着网线,聊天说话不曾那么僵滞,直到此时面对面时才觉得似乎相隔万里。 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这种感觉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宋祈年靠在路灯杆上,单手揣兜,另一只手上拿着那柄被拒绝的雨伞。过了会儿,可能是站着累了,又换了个一条腿半屈起的姿势站着,雨伞也被懒洋洋地勾在指节上。至于那只揣着兜的手,则是摸出了一个许久没有出现的银质打火机和一包爆珠女士香烟。 都是刚刚李睿放他衣服里的。 那家伙就是骚包,说什么女士香烟的烟草味是薄荷香,还爆珠,贼带感。让他也试一试。 风有些大,宋祈年只能微微垂下脖颈,拢着火点烟。指节轻擦一声,机盖打开的瞬间冒出一撮深蓝色的火焰,泛着幽光,点燃了烟。 少年一身黑,头顶的棒球帽也是深黑色,一点火星被他夹在指尖,猩红明灭可见。他气质偏冷感,抽烟的时候也不例外,耀眼又夺目。 许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良久,她慢慢偏过头,“八点半了,我回家把憨居居送到你出租屋的巷子口,你待会儿在那等我。”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开始打雷了。 两边绿化带的树叶也沙沙作响,随着风声变大,乌啦啦地吹。没几秒,豆大的雨珠开始降落,砸在地面上、身上、皮肤上,四溅开来。 真的下雨了。 雨势渐大,雨滴汇成一条小小的水流,将许柚脚边的泥沙缓缓冲进下水道口,微微沾湿了她的白鞋尖。 她失神地看了这么几秒,而后反应过来般,朝后退了退避开将落的雨点。 只是后背却贴上了一个宽阔温热的胸膛。 少年的胸膛是有温度的,是滚烫的,里面的那颗心脏搏动的心跳更是有力的。可许柚却像是有了后遗症般,捱上去的那刻,脑海里翻江倒海似的涌现出许多场景和话音。 宋祈年推开她,说“不要越界”。 吴萌说宋祈年的外套小心地披在另一个女孩儿的身上,那件外套上,是否也会留着少年身上的余温,去温暖着别的女孩儿。 许柚急促地喘了口气。 明明冷静了两天,也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了。可少年人的感情好像永远都是冲动的,不理智的,所以即使她怎么克制都克制不住。 甚至在看到宋祈年的那一秒,鼻尖就泛起了酸。 她忍住了,她也以为她忍住了。 直到这一刻才知道,根本忍不住。 像是不受控般,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 许柚猛地又朝前跨了一大步,任凭风雨打在她的身上,宁愿淋湿也不愿意被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她一脚跨出唯一挡雨的公交站牌,想要逃离开。 可有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她。 然后倏地将她又拉了回去。 “下雨了,伞拿着。”宋祈年将伞放进她手里,声音淡淡,听不出别的什么情绪。好像他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修养和绅士该这么做而已,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冷静明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没有半点起伏的表情。 就连当初手臂划出一道那么长的伤痕,发那样的高烧,烧得整个人意识都浑浑噩噩了,他还能无动于衷,面无表情。 这样一个人,真的有心吗? 许柚抽开自己的手臂,“不用了,司机在街口等我。伞你自己留着吧,到时候我会把憨居居送到你楼下。” 说完,她要走,可是圈着手臂的那只手怎么也甩不开。 少年人的手劲儿很大,平时不显山漏水,一旦真用起力的时候,别人根本无法反抗。更何况,女孩子力气本就偏小,皮肤也经不起折腾,还没用什么力皮肤就已经发红,像是受了什么虐|待。 宋祈年手顿了顿,慢慢松开,但伞还是被他强硬地放在她手心,“明天A9,病了不能请假,你想旷考?” “跟你没关系。”许柚小声说。 “拿着。” “不用,我说了不用,我自己可以去买……”许柚把伞推给他,推来推去还是被老老实实地摁在她手心里。那刻,她心里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股无名火,像是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委屈和愤怒,全部倾泄出来。 她自暴自弃猛地用力一扔,伞柄脱手,不受控地砸向少年的肩膀,“我说了不用!” 伞重重地砸向宋祈年的左肩,然后又狠狠地落在地上,“啪”的一声。 气氛斗转直下,降到冰点。 这下表面维持的那点平静全部撕碎。 少年目光里有了一丝不解,似是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情绪如此激动。 实际上,许柚的情绪也仅仅只激动了几秒。性格原因,她不愿意把自己的坏情绪转向别人,什么都埋在心里,什么都自己消化。很快,就把刚才那抹愠怒压了下去。 她抬眼,看过去,再开口时声音竟然带着点悲凉:“宋祈年,你大可不必这样,台风雨我不是没有淋过。” 一句话,少年冷淡的眼神忽然起了涟漪,里面是错愕、震惊与藏得很深的别样东西。 “叮咚。” 一滴雨珠砸在宋祈年的发梢,缓缓淌到他的长睫,他喉结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清澈的声线突然变得干涩,话里还带着一抹不敢置信的迟疑:“那天,你去了?” 谁都没有指名哪一天,但谁心里都清楚。 许柚突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无数次想要靠近的少年,第一次那么想远离他。 也是第一次感知到那句话的含义—— 年少的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你的眼神追逐的永远是他的背影,而他就连余光都不曾出现你的影子;在你为他那点微末微弱和自以为是的特殊里,沉沦陷落暗喜时,少年甚至连你做了什么都不以为意。 就好像台风雨那天。 狂风骤雨打来时,许柚蜷着身子缩在墙角,那时候的宋祈年可能在跟别人谈笑,在给别人撑伞,他什么都不知道。 许柚合上眼睫,拼命压下话里的哽咽,半晌睁开眼,声音平静地承认,“是,我去了。” “你说在台风雨天里站着等人,那样很傻,”她嘴角自嘲地弯了下,“我就是很傻。” 宋祈年,我就是傻,才会那么喜欢你,那么相信你。 冬雨,真的很凉。 宋祈年眼皮垂下,微拧的眉梢似是不理解。 他就像一个在地狱里待久了的囚徒,拼命挣扎逃出来后,外面的世界仍旧满面疮痍,依旧谁也不在乎他,他也不用真的去在乎谁。可突然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人站出来,然后双手捧着她在乎你的证据说: 我在乎你。 他一时有些无措,靠在路灯的背脊稍颓,“为什么?” 他声音很低,“那天我没去,你不该——” “不该什么,”许柚打断他的话,“不该去吗,可我就是去了。我就是个傻子,我就是去了,我站在一中门口等了你一天!” “不过现在不重要了,”她背过身,藏起越来越红的眼睛,“都过去了,我今天找你来是把猫还给你。” 她看了眼腕表,“就约在九点吧。” 宋祈年:“许……”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他的话,嗡嗡的震感直接触及皮肤,宋祈年脸色有点不耐,懒得理会。可不知怎地,李睿先前那番话突然窜出来,一种越来越不好的预感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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