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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路上，章美霖不时瞥向饶冬青，对方偏过头去看后视镜，正好与她目光交汇。索性敞开了看，章美霖转过头问她，“昨晚跟谁出去，那么晚才回。” 饶冬青目视前方，从容应道：“程涛。” “怎么说你们都已经成家了，两个人那么晚待在一起，会让人说闲话。” “他离婚了。” 车载广播从播报路况信息转到金曲大放送，主持人卖力活跃气氛，车内没有因为两个人的沉默而冷场。 “你不能走我的老路，我是没办法，你这样……” “他对女人可没兴趣。不要方纪辉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章美霖没听明白，愣愣看她，听她接着说：“他老婆跟他一样，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做给双方父母看的。事情没瞒住，让家里知道了，两边正经对象也要求他们为以后打算，他俩就没再藏着掖着，摊了牌，麻利办了手续散伙。” “不会吧，程涛看着不像会这么胡来的，而且也没听谁说有这么个事儿。”章美霖大为震惊，“胡来么这都是！” “程涛他爸气病了，这事不让往外张扬，人躺在医院里，好了也不出来。程涛呢，闹了这么一出，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这不每天都为这事犯愁么。”饶冬青多加一句，“人家事还没处理好，你别出去到处说。” “我说它干嘛，别人的事我才不关心，就你这两年回来跟他走得近，我才多问一下。” 常年在外读书、工作，饶冬青在老家的朋友不多，异性朋友就更少，关系稍近些的也就程涛一个。 饶冬青知道章美霖把他俩的关系往歪处想，耐下心解释，“我俩见面吃个饭聊聊天，不过分吧？再说年头赵叔突然走掉，方纪辉不着家，满世界找不到人，大半夜的，不也是程涛帮着一起去找。” “昨天鹿园大道那边有车追尾，之后又过来个酒驾的直接撞上去，路都封了，听说很严重。起先我们不知道，车开到半路不让过，又绕回去。” 章美霖关注点转移开，“你开车一定要注意，慢慢开，不能急。离大车远点儿，知道不？”她指指窗外呼啸而过的拖挂车，“喏，尤其这种大货车，看到躲着点儿。” “知道。”饶冬青明白章美霖在后怕，出事后，一直不放心她开车。 到家时刚好有个快递送上门，很大一个箱子，里头装着各式坚果干货。 章美霖站在一旁，看饶冬青一层层拆着泡沫纸，她问：“上哪儿买这么多？” “朋友圈有人卖这个，地方远，寄过来邮费得不少，买少了人家挣不到钱，就让多发了点，反正是吃的东西，不容易放坏，自己吃，送人，都行。” 章美霖看了眼发件地址，“是那天你上人家家里玩的那个朋友吗？” 饶冬青专心手上分拣的活，头也不抬应了声，“嗯。” 往下的话，一个没说，一个也就没再问。关于那个人，互相就当对方不知道。 包裹都拆开整理好，饶冬青给于梅儿媳回微信，说东西收到了，之后刷了一下午她的朋友圈。郑魏东跟他们一家关系很不错，各种家庭聚会、一起出游的照片上常能见到他的身影。 和从前一样，在人群中他总是显眼的，长相身量是一说，再就是他身上有种沉静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多看上一眼。 以前念书的时候，他的行事做派就有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现在的他，看着更显沉着稳重，莫名让人很有安全感。 搬家的事一直拖着，章美霖三天两头催，饶冬青想尽量多陪陪她，不打算走。方纪辉也想维持现状，没去说什么，他知道饶冬青要搬也是搬去她自己的出租屋，不会回他的住处。 日常饶冬青和方纪辉没有争吵，但也几乎不交流，他们在看似平静祥和的氛围中继续生活在一起。 很快学校开始放暑假。假期第一天晚上，饶冬青就忙着收拾行李，方纪辉在一旁默默瞧着，见她衣服装了有六七套，看样子出去时间不短。 他拿开摊在床沿的衣服，给自己腾了个地方，坐下问：“要出去玩儿？” 饶冬青没理他，在比较手上的两条睡裙，左右看了看，最后放下带蕾丝边有些扎手的漂亮裙子，选了实穿舒服的那条。 “最近还挺空，我也想着出去转转。”方纪辉打算跟她一道走，话还没出口，就听饶冬青说：“有那时间多看看孩子去吧。” 一句话直接断了他的念头。
第二十一章 -修订版 饶冬青又去找郑魏东了。来时没跟他说，到了店里，人不在，玻璃柜台上趴着一个在写作业的小男生。 “你好呀，你叔在吗？”饶冬青站在柜台前，笑着问他。 徐阳认出饶冬青，停下笔，抠抠手指头，说：“他跟我姑回家了。” “就留你一个人看店？” 徐阳点点头。 饶冬青又问：“忙什么去了？” “楼上大爷喝多了，认错地方，把我家门踹坏了，回去修呢。”徐阳给她出主意，“你可以打他电话。” “不着急，等他忙完。”饶冬青也才刚起来，昨天飞机晚点，到县里宾馆已是凌晨。 徐阳重新埋头写作业，写了一会儿，察觉对面的饶冬青还在看他，于是放下笔，不写了。 小孩字写得很工整，饶冬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见对方似乎不大喜欢别人这么盯着，于是退开，走到沙发旁坐下，说：“你作业写真快。”暑假才放没几天，他的练习册都快做完了。 徐阳摆弄起手中的笔，把笔帽反复摘了又盖上，并没理她的话，而是突然认真问：“你是我叔的女朋友？” 饶冬青先是愣了下，随后莞尔一笑，“听谁说的？” “我猜的。” “怎么猜的？” “见过你们的照片，你俩抱一块儿。我觉得你是，但我叔说不是，还把照片藏起来，不让我看。”徐阳又问了一遍，“你是吗？” 饶冬青想了想，答说：“是，也会是。等见了你叔，我问问他。” 徐阳听得半懂不懂，正要往下问，门外来了人。徐曼骑着电瓶车到店门口，过来喊徐阳回家吃午饭，见着饶冬青，也一并叫她上家里吃饭。 “这不大方便吧。”饶冬青推却。 徐曼不以为然，“嗨，有啥不方便的，家里就我和东哥，加俩小孩。你是东哥的老朋友，多难得来一趟，上家里吃个饭，这不应该的么。” 她推着车掉了个头，重新跨上去，“来，你坐我车，几分钟就到，很快的。”说着大声催徐阳，“阳阳快点，店门锁上，自己走回去。” “店里得要人看着，你忙你的，真不用麻烦。” “反正这会儿也没人。”徐曼双脚撑地，“上来，走了。” 见徐阳已经出来锁了门，饶冬青给郑魏东发了条消息知会，便要跟着过去。 中午日头毒，她过意不去，“让小孩坐吧。” “他天天这么走，娃娃就该多动动。”徐曼往前挪了挪，给她把位置让大点，说：“咱们走咱们的。” 饶冬青坐上那辆小电瓶车，随她来到一个老式住宅小区，进了一栋单元楼，上到三层，看见正在楼道换门锁的郑魏东。 他穿着一件白色汗衫，加一条宽松的黑色短裤，脚上踩着一双塑料凉拖，非常随意的打扮。 徐曼走过去，喊他：“东哥。” 郑魏东回过头，看见她身后的饶冬青，一下愣住。 饶冬青看出他一脸意外，“给你发了消息，看来是没看到。”他手机放在屋里，没随身带，是没注意到。 在一旁玩的琪琪张开小手要妈妈抱，徐曼上前将她抱起，看着装了一半的新锁，问：“还要安很久吗？” “快了。”郑魏东把门敞开，说：“你们先进去。” 来之前，饶冬青有意没打电话细说，想过来看看他最平常的生活状态。 徐曼带她在屋里参观了下，两室一厅的小房子，窗户明净，采光通透，东西堆放杂而不乱，婴儿用品随处可见，家虽小却很有温度。 从闲聊中饶冬青得知，这房子是郑魏东租下的，前年战友徐明因病去世，彼时徐曼大着肚子快要临盆，郑魏东就搬回县上，照顾起孤身一人的徐阳。 后来徐曼离了婚，带着几个月大的孩子没地方去，过来投奔了郑魏东。房子一间由徐阳住着，一间让给了徐曼，郑魏东自己搬到店里凑合住下。 看病花销负担重，当初徐明手术的费用凑不齐，郑魏东知道后二话不说转了钱过去，陪着看病住院，可惜最后人还是没治好。 徐明把那间打金店给了郑魏东，店里的东西值些钱，够郑魏东出的手术费。后来郑魏东接手了店铺，东西都没卖，店里还保持原样，是给小孩留作念想。 本来徐阳被安排给家里一位亲戚抚养，可他对那个见都没见过几次面的堂叔很抵触，不想离开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每天不去上学就闷在店里，呆呆的，连话也不说。 郑魏东担心小孩心理出问题，带他去看医生，有天早上照常要带他去医院，徐阳突然开口说话，“以后我能跟着你生活吗？给我个住的地方就行，吃饭学校有补助，等我考上初中住校了，你就可以不用管我。” 这样的话从一个八岁大的小孩口中说出，很难让人不心疼，郑魏东放下手边的事，搬来县上，照顾起他的学习生活。 日子一晃过去近两年，如今亲姑姑也在身边，徐阳逐渐走出来，回归到正常生活。 厨房灶上重新起火，徐曼多烧了两道菜，琪琪粘着她走进走出，搂上大腿要她抱，不然就躺地上闹。郑魏东忙完进来，顺手抱起在地上哼哼的琪琪，很温柔地给她洗手擦脸，把小孩重新哄高兴。 饶冬青在一旁看着，突然十分感慨：一个年轻妈妈，要管两个孩子，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家里确实非常需要一个像这样能担事的男人。 外头天气热，吃过饭，他们没有立即离开，待着屋里躲太阳。徐曼带着琪琪去睡午觉，徐阳很有眼力见的待在自己卧室里，给二人留出空间。 虽说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但房子不怎么隔音，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都没有说话。风扇摇头晃脑往他俩身上送凉风，裙摆、衣角被吹动起，不时相贴着交缠在一起。 电视放着无聊的连续剧，一集播完进入广告，饶冬青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这么不高兴见我，看都不看的？ 手机震动一下，郑魏东拿起来看到那行字，侧过脸，与她四目相对。他眼神专注，认认真真瞧着，饶冬青没扛住那炽热的目光，视线向下，落在他嘴唇下巴位置，又过了片刻，眼睛悄悄往上瞄，对上他带着笑意的双眼。 两人互相对视，看着看着，都无声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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