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到了天上,是不是还可以见到娘呢? 那时候他应该怎么跟娘说?说自己跟娘一样命不好,虽然到了娘的故乡,虽然有幸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但是那个姑娘始终看不上自己吗? 心都像是泡在苦水里了,他实在吃不下苦药,一直在摇头。 那人却执着地要给他喂药似的,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往他的嘴里灌药。 直到把一碗药喝完了,他才听到她压低的声音:“张潭,你要坚持下去,我们还要一起回江南。” 张潭心中一震,这声音是…… 他想要看清楚她的脸,但是睁开沉重的眼皮时,只看到她翻窗离开的娇小背影,很快就看不见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张潭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但却真的尝到了一丝药味。 刚刚是王可依吗?她为什么会来给自己送药?还是自己刚刚做梦了? 张潭想要起身,但是全身刺骨酸痛,根本无法起身,何况他的手脚都被铁链锁住了,只能躺在这堆干草堆上。 大雪下了两日,才停下来。因为天气太冷,冰雪都没有消融的迹象,整个江家大宅都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江渊和王可依一起吃午饭的时候,独眼龙跑过去抱怨道:“江少爷,那家伙半死不活的躺着,不肯吃饭,也一句话不说,要不把他丢到雪地里冻死得了?” 王可依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但是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夹了一个鸡腿。 江渊看了王可依一眼,眼中隐约有试探之意,“可依,你怎么看?” 王可依淡淡道:“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有写和离书,我跟他明面上还是夫妻,传出去对我的名声不好。” 她这个说法非常中肯,似乎的确对张潭没什么感情,早就想和离了。 江渊点点头,“也是,独眼龙,你继续给张潭送饭,告诉他,在他写下和离书之前,不许死了。” “那好吧,不过我不识字,他写不写我就管不着了。”独眼龙语气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转头出去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做的本来是杀人越货的买卖,怎么现在倒是跑来参合这兄弟夺妻的事了,真是麻烦死了。 王可依吃了一口鸡肉,又很快用帕子捂着嘴吐了出去,皱眉道:“这味道怪怪的,比我以前吃过的鸡肉差多了。” 江渊笑了笑,“看来厨房今日做的菜不合你的口味,明日我让他们换点新花样。” 王可依摇摇头,“估计是你这厨子的手艺不太行吧,我又是江南来的,京城的菜也吃不惯。” 江渊想了想,笑道:“那明日我让人去寻一下江南的厨子,给你做合口味的饭菜?” 王可依微微一笑,“倒也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去悦鲜楼酒楼买吧,那里的厨子做江南菜很地道。” 江渊收敛了笑容,盯着王可依看,目光中带了审视的意味,“我记得那悦鲜楼老板的女儿是王小姐的闺中密友,王小姐不会是想通过悦鲜楼跟她联系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王可依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可能是做戏。跟张潭决裂,要张潭写和离书,向他投诚……都不过是她拖延时间找外援的计策。 毕竟这么久跟王可依打交道以来,他也算看清楚王可依是很有头脑的,她喜欢做生意,可以跟张潭合作,也可能会不喜欢张潭那个水匪,但是她真正打什么主意,也不是那么容易搞清楚的。 虽然他很想得到王可依,包括她的家世和做生意的能力,他为此已经付出了太多沉没成本,但是他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王可依也收起了笑,神色有些委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说我要去悦鲜楼了吗?不过是想请陆管家去一趟悦鲜楼买几道菜,你也这么疑心?那算了,我也不吃了。” 她说着起身要走,江渊顿时有些慌了,跟着起身拉住了王可依的衣袖,“你别生气,我不过是多问了两句,你想吃点合口味的菜,我明日就让陆管家去买,你就在家安心等着。” 陆管家是他爹的亲信,绝对不会背叛他,平日也去悦鲜楼买过酒菜,这点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王可依抿了抿唇,抽出了自己的袖子,“天气这么冷,你让我出门我都不想去,待会儿我写张菜单给陆管家。” 江渊看她不生气了,才笑了笑,“好,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第86章 暗号 第二天,陆福生就带着王可依写的菜单去了京城的悦鲜楼。 为了以防万一,陆福生去找掌柜的点菜的时候,就连王可依写的那张菜单都没有交出去,只是念给对方听,生怕这菜单让掌柜的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半个时辰后,掌柜的把陆福生要的菜用食盒装好,交给了陆福生,笑眯眯道:“陆管家,菜都装好了,如果回去菜凉了,就放在锅里蒸一下。” 陆福生客气地笑了笑,“有劳了。” 等陆福生走之后,掌柜的立刻把陆福生刚才要的那些菜单写下来,塞进信封里,交给了店小二,“你叫人把这封信送到江南,交给千娆小姐。” 店小二奇怪道:“送这干嘛呀?咱家小姐连自己家店里卖什么菜都不知道吗?” 掌柜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叫你去办就去办,我昨日刚收到小姐的信,说是让我盯着江家的动静,无论有任何事都要及时跟她汇报。” “哦……”店小二不明所以,但还是拿着信封照做去了。 当天晚上,陆福生带回来的那几道菜被摆上了桌:辣子鸡丁,酸辣鱼,辣椒炒牛肉,芒果酥……还有一壶桃花酿。 江渊和王可依吃饭的时候,故意让独眼龙把张潭拖过来了。 张潭这几日本就病了,而且没怎么吃饭,硬是被独眼龙塞进去了一点饭食,只算是还没有饿死,但是他精神特别差,头发散乱,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王可依用帕子捂住了鼻子,看向江渊,“你干嘛把他带过来?” 江渊笑了笑,“是不是影响你食欲了?我倒是觉得,有他看着我们两人一起吃饭,我会吃得更香。” 他的笑容看起来温文尔雅,却又有一种阴冷变态的感觉。 王可依用帕子捂着鼻子不说话,也不敢看张潭的样子。 江渊起身走到张潭面前,眼中的阴冷之意更深,“听说你不肯写和离书,而独眼龙又不认识字,我只好把你带过来了。” 张潭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理会江渊说了什么。 江渊抓起他的头发,冷冷道:“张潭,你也不用这么犟,就算你不肯写和离书,等你死了,她照样是寡妇。这样她的名声虽然有点不好听,但我也不在乎。” 张潭死死瞪着江渊,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江渊气得抽了张潭一个耳光,把他狠狠推到在地上。他向来是爱干净的人,用帕子擦了擦刚才脸上身上沾到的唾沫,还觉得不够,皱眉看向陆福生,“陆管家,你好好看着他,我去换个衣服。” 陆福生应道:“是,渊少爷。” 江渊出去之后,陆福生一直盯着坐在地上的张潭,余光也在观察王可依。 虽然这两人前几日已经决裂了,但是陆福生隐约有些不信,因为他在陪他们来京城的船上,感觉他们夫妻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这突然翻脸,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呢? 他知道渊少爷对王可依的心思,也不好当面劝诫,只好多看着他们一点,最好能找出什么把柄来,到时候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然而王可依并没有看张潭一眼,自顾自吃着辣子鸡丁,被辣到嘴角发红,又喝了几口茶。 张潭虽然坐在地上,但是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王可依的脸上,他突然嗓音嘶哑道:“你真的想要我给你写和离书吗?” 王可依握紧了筷子,淡淡道:“当然,你写了和离书,我才能恢复自由之身。” 张潭直勾勾盯着她,很久才道:“让我写和离书也可以,但你要亲自给我喂食,不然我太饿了可没力气。” 陆福生皱眉道:“渊少爷可不许你们有接触。” 王可依瞥了陆福生一眼,“那你来喂他吃饭好了。” 张潭坚决道:“不行,我不要老男人伺候,我就要你这位千金小姐来伺候!怎么,你怕脏了你的手吗?” 王可依端起那盘牛肉,“我倒是不介意,只要你肯写和离书。” 她走过来的时候,张潭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王可不动声色,拿筷子夹起牛肉喂到他嘴边,“吃吧。” 张潭张开嘴,真的吃了下去。他近距离看着王可依的脸,一时没有再说话。 王可依也静静地给他喂食,温婉可人的脸上平静无波,那双清澈漂亮的桃花眼似乎没有一丝感情。 等王可依把那盘牛肉给他吃完了,张潭才闭上眼,眼角滑过一滴仿佛是满足、又仿佛是死心的泪水,很快就掉在地上,隐没不见。就像是他们这段亦真亦幻的感情,他好像从来都抓不住。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道:“拿纸笔来吧。” 陆福生意外地看了张潭一眼,感觉他那种痛苦的表情应该不是作伪,于是转头去拿纸笔了。 王可依在陆福生转身之后,迅速捏了捏张潭的手,给了他一个眼神。 张潭一愣,震惊地看着王可依,才反应过来,王可依是在暗示他配合她。 难道她这些天都是在做戏给江渊看? 所以那天晚上他发烧的时候,真的是她偷偷跑来给他喂药吗? 刚才他故意让她喂自己吃菜,其实是在试探她,但是看她始终没什么表情,仿佛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他也算死了心。 可是她刚才捏了一下自己的手,那个暗示的眼神,仿佛又让他的心死灰复燃。 张潭按耐住狂跳的心,闭上了眼睛。他真没想到,这次回到江家之后,居然会让他如此难熬。 没过一会儿,陆福生把纸笔和砚台取来了,放在张潭的面前。 正好江渊也换好衣服回来了,陆福生告诉江渊,“他愿意写和离书了。” 江渊整了整衣袖,笑道:“那太好了,快写吧。” 张潭坐在地上,提起笔,想了想,忽然手一歪,笔墨倾泻在白纸上,随手胡乱涂抹了几下,“哎呀,手滑了。” 江渊:“……” 他气得上前踢了张潭一脚,怒道:“你找死!你是故意在戏弄我吗?” 他还想继续踢,张潭又朝他吐唾沫,他赶紧闪开了,不耐烦地挥手,“快把他拖出去!” 张潭被人用铁链拖出去之后,回头看了王可依一眼,她依旧坐在桌前,若无其事地吃饭,仿佛之前给他的暗示并没有发生。 几日后,刘千娆在江南的悦鲜楼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短短几行字,刘千娆却看了许久,然后去找岳庆山,还派人把梁若琛请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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