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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昱迟不爽这种自以为有深意的话，怒瞪着他问：“你用直白的话语翻译一遍，我想我就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同一个问题了。” “这是个好主意。” 刘思彻挑眉点点头，终于迈开他金贵的脚步，慢悠悠地走向李昱迟。 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和平时截然不同，李昱迟仍天真地感叹——梦与现实果然是相反的。 “有些事情，比起用嘴巴说，还是用眼睛看比较好。这样更直观，也能提供更多的参考性。”刘思彻偶尔会说些这样一本正经的话，但此时此刻他和姐姐一样疏远又难以理解。 李昱迟一动不动地等着刘思彻走近，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平静地水面上，躁动的波纹一圈一圈地扩大到他的周身，令他烦躁。不止是脚步，就连刘思彻这个人也在细微地产生变化。 就和那间房一样。 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巴、耳朵，还有头发，一点一点静悄悄地改变，等到他整个人站在李昱迟不到一拳距离的瞬间。刘思彻的脸已经不再是刘思彻了，他彻底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成了自己。 “我是你，李昱迟。我就是你。” 尖酸又刻薄的陈述句振聋发聩，好朋友嘴里的每一个字都被赋予生命，它们跳着嚷着蹦跶着，不经同意就尖锐地刺进李昱迟的眼睛里。 感受到疼痛的刹那间，一束白光从他眼眸里投射出来，就像是投影仪投射到墙壁上的光，就像是模拟甜甜人生的分岔路口。
第1章 最终章食梦（二） “昱迟，你都多大了，怎么起个床还这么费劲？平时玩手机挺利索，关键时刻连闹钟都不会设置一个吗？还有，我说多少遍了，脏衣服和脏袜子不要随地乱扔！你和你姐夫一个样，我将来的孩子有这样的爸爸和你这样的舅舅，真是不知道会被养成什么德性……” 李姗姗亲切的责骂声近在耳畔，李昱迟转动了几下眼珠子，又是难受得睁不开，又疼又涩，像是哭了一宿。 他翻过身平躺着，伸手揉了揉才勉强撑开一条缝。 “你教训弟弟，怎么连我和未出生的孩子都骂？”万川闻声推门而进，一手理着领口，一手查看手机上的信息，看了几眼忽然眉头紧锁，语气也沉重起来，“我得先走了，刚刚收到通知，所里的辅导员去世了。” “啊？怎么死的？” “上班期间突感就晕倒了，送到医院就没有抢救过来。” 生死的事因为不是见过的人，彼此间没有交集，显得可惜的话语都偏向冷漠。幸而是彼此了解的夫妻，两个人一问一答，交换着彼此的情感。 “生老病死，无一例外，节哀顺变。” 十二个字是李昱迟对万川说的。既然听了个全部，就干脆表个态。他不认识所里的辅导员，所有惋惜不舍的情感都不会轮到他的头上，所以这十二字初初听来有丝冷漠。 姐姐蹙眉瞪了眼说对话却没用对感情的李昱迟，嘱咐万川开车小心，下了班如遇上紧急任务也尽量告知一声，万川一一点头答应。 “姐，你别露出一副姐夫随时都会过劳死的悲催表情好不好？他玩游戏输给我的时候，抡起拳头砸我砸得可得劲了，身体素质不要太好。” 李昱迟从暖呼呼的被窝中挣扎了起来，人也清醒了不少。这一恢复状态，嘴巴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嘚吧嘚。 李姗姗听后当即就把手里的毛巾甩向了亲弟弟，怒骂道：“我是他老婆我能不知道他身体好吗？有这个调侃的闲工夫，你早换好衣服了！” “行了行了，对孩子说什么少儿不宜的话！”万川故装介意的样子，抬起胳膊肘碰了碰李姗姗，“不过昱迟说得对，我自己的身体我会照顾好。除此之外，家里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没什么事，尽管放心。” 姐夫还是和追求姐姐那会儿一样体贴人，虽然平日里少了些甜言蜜语，但谅解另一半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李昱迟尤为羡慕这一点。正因为羡慕，偶尔也会觉得两个人腻歪得烦人，现在就很烦人。 李姗姗低低地叹了口气，回看了眼李昱迟，又转过身替万川整理了下后领，轻声说：“去上班吧，昱迟我开车送去就行。一个寒假也折腾够了，他应该会安分一些。” “嗯，也好。” 万川的语气有诸多放心不下，但说完这几个字也就闭嘴了。 李昱迟打了个哈欠，抬眸时正好同万川对视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朝万川挥挥手说：“警察姐夫，慢走不送，有空再来。” “我他妈有空再来揍你。” 当着姐姐的面，万川短暂地露出一脸凶相，咬着后槽牙扬言要揍他。面对“恐吓”李昱迟不为所动，脸上堆着慵懒地笑容，目送万川出门。 “别一早醒来就像个二傻子，快起来。”李姗姗送完丈夫离开后，又开始数落起弟弟，“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别好好一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提前油腻了，以后没有女孩子喜欢。” 李昱迟双手放在软绵绵的被子上，眼睛盯着从他房里进进出出的李姗姗。姐姐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开骂的姐姐，姐夫也还是那个嘴上说他不是，私下却总是帮他的好姐夫。 这种实实在在的亲人关系令他心头一热，他忽然有点想不起过去发生了什么，而自己又做了什么。 “姐，今天星期几？”他抓了抓被子问。 李姗姗刚把乱七八糟的衣服裤子整理完，弯腰捡起地上的试卷说：“你别管星期几，总之赶紧起来。我看我不把你早点送到学校，你这些空白的试卷都没地方抄答案。” 抄作业？李昱迟轻笑一声：“我可是年级第一。” “年级第一不做作业是值得显摆的事吗？我看你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考第一也是。一时兴起就说要拿第一，兴致来了好像全科考满分都行，过了这个兴头立马给你考个六十分，你到底图啥？” “我的重点不是年级第一可以不做作业，我的意思是我……” “你动作快点好不好？我哪有空听你在这里炫耀你的智商？再说了，都是一家人，你有冲着你姐姐嘚瑟学习成绩的必要吗？” 说不过姐姐是常规操作，李昱迟挫败地眯着眼睛扫射着姐姐麻利收拾房间的动作，等到她冷淡地甩上门出去之后，他才掀开被子下床。 “还是家里的床舒服。” 他伸了伸懒腰，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普普通通的几个字，用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好像略显奇怪。他拿不准哪里有问题，歪头的瞬间就忘了这微妙的问题。 “咦？” 走到门后，伸手握住门把手时，李昱迟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他的手上布满了很多小伤痕，这些伤痕又小又密，注意到的时候便突然疼了起来，疼得他嘶哈嘶哈的。 “那个早饭我们出去吃，实在来不及就到外面买点。” “姐。” 李姗姗止住了匆忙的脚步，回身打量杵在门口盯着手看的弟弟，问：“怎么了？” “我的纤纤玉手怎么回事？”李昱迟举起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十分不解以及委屈地望向李姗姗，“你看看我这考年级第一的右手，粗糙难看，就连指甲都这么不平整。我是帮你整理了小花园还是和同学打架了？我要是打架了，姐夫肯定不会放过我啊，刚刚就可以把我拷起来带走了。” 李姗姗听着这荒唐的猜想笑出了声：“你这猪爪子洗洗应该还能看。真没想到我平时帅得掉渣的弟弟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李昱迟放下手，一脸无语：“认真点好不好？从前就不肯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敷衍搪塞我就算了，这手可是我的第二张脸，严肃些行不行？” “瞧把你娇气的，这点小伤——”李姗姗过去不顾弟弟疼痛，甚至还拍打了一下他受伤的手，“小伤是小伤，不过恢复起来也需要时间。寒假才这么几天，当然好不了。” 这回李昱迟是真的糊涂了，他疑惑地问：“寒假？寒假受的伤？怎么受伤的？为什么？” 从被窝里醒来那一刻的不真实感突显了出来，他不知道今天星期几，不知道寒假已经结束，甚至睁眼的瞬间不确定自己的方位。 李姗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还敢问怎么了？不听劝去挖坟了呗！” “挖坟？我干这么缺德的事你和姐夫也不阻止我？”挖坟乍一听是玩笑，仔细一听它是个彻头彻尾的玩笑，李昱迟不信，“挖谁的坟？” “挖谁的你不知道？”李姗姗正色反问，但仅仅一秒她又恢复如常，“反正伤好了一切也就都好了。你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专心迎接你的高考，高考结束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 姐姐答非所问，李昱迟也乖乖地回了个“好”。然而就是从刚刚结束的对话里，李昱迟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脸上的慵懒和随性褪去了一大半，他一声不吭地走进洗手间，像个机器人一样完成既定的洗漱任务。 然后他抬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长相没有任何变化，身高也是。非要揪出点不同来，就是自己的眼眶非常红。 布满血丝，真的很像哭惨后的样子。 “我比你先到家。” 有个声音轻且俏皮地说。 李昱迟听见了，面上短暂地出现自信且狡黠的笑容，自然地接过话语：“当然。回家的路总是又急又快的。你赢了就好。” 对话声漂浮在不大的空间里，一下就隐匿在了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他走出来时，脸上是稀松平常的样子，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的痕迹。 “走吧，快点走，再晚点就要赶上堵车了……” 他跟着姐姐走，听着姐姐的话，忽然觉得一切都好远。明明双脚踏实地踩在地上，却总觉得地面不是真的地面，好像随时会塌陷，他也会随时陷落。 前往学校的路上，李昱迟一个问题也没想，因为他脑袋空空的，仿佛新生儿一样，什么都是零，什么都需要被填满，其中就包括记忆。 “李昱迟，你能来这么早真是太好了！” 同学王勋喊得特别大声，李昱迟下意识伸手大力地捂了下他的嘴巴，然后注视着他开始读取脑内涌现的关于他的所有信息。 幸运的是有关同学的资料全都在，每一个都能对上号。不幸的是，失去的记忆是什么李昱迟无从得知。他没有任何不安的情绪，既不知丢失了什么，就不需要担心。 王勋将双手兴奋地压在他的桌上，睁着怎么也撑不大的单眼皮小眼睛，激动地问：“作业做好了吗？介不介意借我抄一下？” “和你不熟。”李昱迟干脆拒绝，记忆显示他和王勋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充其量就是同班同学。 “别啊，以前是不熟！但咱俩上学期不是偷偷交换了八卦……不是，情报！你我不就成了朋友了吗？那朋友有难，你肯定要拔刀相助啊。我也不要你拔刀了，你拔作业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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