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说完他苦涩地扯起嘴角笑了笑,“阿姨你记性真好。” “也不是我记性好。当时天气特别冷的哦,还下着大雪,我看你在那站了挺久的……” 阿姨笑着朝他打量了两眼,张了张嘴,像是还想问什么,终究还是没问。 “那再见啊。” “嗯,再见。” 女人笑笑地关上了门。 陈洵从纪廉家小区出来,重又走回到十字路口。 这一天他在这个路口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做了太多白费力气的努力。 结果什么也没完成。 奖杯没能给出去,脑中准备好的成堆的十万个为什么也一个都没能问出口。 在泳队那会儿,陈洵这时一定已经回到宿舍。可能已经带着训练一天后的疲惫,倒头就睡,也可能正躺在床上和龚岩两人胡侃,声音压到很低,生怕被教练听见。 那时他也曾羡慕过同龄人能在深夜时分在街上闲晃,可当下,他很想回到在泳队训练的时光。 原来刑警是这么残酷的职业。 原来追寻证据和线索是如此煎熬的过程。 原来王教练当初说的没错,执行正义的同时也可能饱受痛苦。 陈洵回到家里,白雁发现他手里依旧握着奖杯。 “你不是去送了吗?怎么回事?”白雁问。 陈洵没说话,握着奖杯进了书房。 白雁跟过来,看他站在成排的乐高前愣神,只好退出来,帮他带上了门。 门“啪嗒”一声合上,书房里剩下陈洵一个人。他的视线短暂地朝门口望了眼,重又转回到书架上。 成排的乐高从左看到最右,最后停在那盒警察系列的乐高。 他想起纪廉伸手拿出他送他的那个玩偶的那天。 男罪犯静静躺在他掌心里,崭新的样子像刚从包装袋中拆出来一般。 纪廉将它完好地保存了七年。 想到这,陈洵心口又开始绞痛。 或许这七年来纪廉对他的感激是真实的,可他隐瞒闫苓的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纪廉的奖杯就此一直放在了陈洵家。 有次林达三人到陈洵家做客,吴熹看到奖杯,还好奇地问了声。但是没等陈洵回答,就被林达迅速扯开了话题。 陈洵感谢地看了他一眼,林达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紧。 但在那之后,林达因为要上私教课,再没机会来他家。 孙舵和吴熹两人也没再来。四人一起在放学后扎堆写作业的日子也一去不回。 之后一次月考成绩依旧不甚理想后,眼看着分班考就在眼前,陈洵也跟白雁提了想上补习班的事。 饭桌上,白雁听后诧异地瞪大眼,愣了会儿神才跟她确认:“你说真的?” “对啊。还有假的?”陈洵说完尴尬地埋头划了口饭。 “你别是想拿上补习班的钱去干别的吧?”白雁又问。 陈洵无奈地垮下肩膀:“怎么我在你眼里一直是这种形象呢?白雁女士?” 白雁听后又冲他看了会儿,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连连道,“好了好了,你真想学,你老妈我当然是肯掏这笔钱的。” 陈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陈洵开始了学校、补习班、家,三点一线的生活。 他几乎快忘了自己曾是个去不了学校几天的体育生,成天泡在水里。 生活习惯和节奏的改变在一天又一天的重复中逐渐被适应。 陈洵没再联系纪廉,也没去他家找过他。 纪廉这个名字似乎从陈洵的生活中抹去了,如果不去追溯他留在他家的这些东西。 但葛佳并没有消失。每天出操的时候,陈洵都能看到她。 还有食堂,即使他不去细找,葛佳依旧时常冷不防出现在他面前。同她走在一起的,除了几个陌生的女生,偶尔还会有高博。 很显然,高博将葛佳视为倾听他秘密的救赎者。但陈洵总觉得葛佳走近高博是出于某些原因。 陈洵迫使自己不去想高博可能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中。 或许真如葛佳说的,他的确不是救世主,无法救所有人,然而一想到闫苓的死,他又觉得自己不该坐视不管。 分科考试前一天,陈洵找孙舵帮了个忙。 孙舵在二班有认识的朋友,陈洵麻烦他探了高博的口风,下学期分班准备选什么科目。 当天下午,孙舵就将他朋友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陈洵。 “高博他报了理科。”孙舵说,“准备选物理和化学。” “确定吗?”陈洵问。 “必须的。”孙舵挑起眉信誓旦旦道,“我问过我朋友好几遍了,他跟我打了包票的。不过……” 他顿了顿,问。 “你要知道高博准备报什么班干嘛?” “好奇而已。”陈洵说。 孙舵眯着眼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两眼,最后耸了耸肩,没有追问。 于是陈洵同高博一样报了理科物化班。但至于能不能同他分在一个班还需要看他分科考试的成绩。 他知道按高博的成绩必定会被分在尖子班,为此他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陈洵认为如果自己没猜错,葛佳会和高博分在同个班。虽然同班后每天都会见到葛佳,每天都得直面内心的纠缠和痛苦,但为了查案,他必须报有直面痛苦的勇气,何况进了尖子班,他高考时考上公安大学的几率自然也更大些。 时间一晃而过,来到分班考这天。 出乎陈洵意料的是,这天纪廉出现在了学校。 陈洵看到他背着书包进了隔壁考场,只一晃眼,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 时隔三个月,纪廉的出现令他在考场上坐立不安。 试卷发下来前,陈洵脑中乱做一团,提笔的一刻,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然而考试铃声结束,当他走出考场,朝隔壁考场望去,却不见纪廉的身影。 中午的时候,陈洵从和纪廉同个考场的林达口中得知,纪廉只花了半小时就写完了试卷。 监考老师是蔡兴,允许纪廉早早交卷,出了考场。 “本来过早交卷是不被允许的。”林达说,“但因为他是纪廉,所以蔡老师同意了。” “这因果关系。哼。”孙舵听后耸了耸肩,“神龙见首不见尾。” “所以纪廉和你一样选了物理、化学?”吴熹看向林达,问。 “嗯。”林达点了下头,看了陈洵一眼,低声道,“也和陈洵你一样啊。” “也和高博一样。”孙舵盯着陈洵,意味不明地提了句。 “真就一个班里神仙打架呗?”吴熹幸灾乐祸地评价道,“高博又得躲角落里哭了。就拿了一个学期的第一名。” “下学期不仅拿不了第一,还得跟纪廉一个班。”孙舵接道,“说不定连班长都没得做了。真是噩梦。” “额咳。”林达干咳了声,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再多说什么。 陈洵看他们一眼,沉默着动了动筷子,没说话。
第60章 《真理的这一面》(1) 而你的一切言行, 每一个真理与谎言 在无从审判的爱中死去。 ——狄兰•托马斯《真理的这一面》 纪廉只在分班考这天出现了一下,之后再也没来学校。 一学期转眼便接近尾声。以大大小小不断的考试作为节点划分的话,一个多月的时间,回头看就像上楼梯,踏上一阶,接着又一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顶。 然而就在期末考前一周,陈洵得知了纪廉“休学”,和他奶奶长时间不在家的原因。 那天晚上,陈洵补习刚结束,坐在地铁上望着窗外被拉成线的广告牌出神。 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随后跳出了林达发来的消息。 “陈洵,我知道纪廉休学的原因了!” 陈洵点开读完这句后,心脏骤缩了下,紧接着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因为什么?” 几乎在他发出的同时,林达便迫不及待地发来了下一句。 “孙舵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所以才先告诉了我。你想不想听?” “快说啊。” 打完字后,陈洵的指尖停在发送键上,迟迟按不下。 他终于把消息发了出去。林达回得飞快。 “纪廉的奶奶生病了!” 陈洵紧握着手机,看着他发来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后又仿佛骤停下来。 “你怎么知道?” 过了许久,他问道。 之后不到一分钟,林达的消息便不断跳出来。 “是刚才孙舵告诉我的。他嫂子是市一院的护士。” “今天他表哥过生日,孙舵去他家玩,他嫂子跟他聊到他成绩的事。” “孙舵说我们班成绩最好的是纪廉,结果他嫂子说她知道这人。” “三个月前,也就是我们放寒假那会儿,纪廉的奶奶身体不舒服,上她们医院来检查。” “结果查出来是胃癌,住进了他们医院。” “孙舵的嫂子就负责他们病房。她说纪廉成天呆在病房照顾他奶奶。” “所以,原来纪廉休学是为了照顾他奶奶,这学期他一直呆在医院。” 陈洵盯着这几行字,像是在瞬间落入了冰窖。 “那他奶奶现在还好吗?” 断断续续地打完,陈洵迟疑了片刻,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刚删完,林达又发了消息来。 “孙舵他嫂子说,纪廉的奶奶好像活不久了。” 陈洵脑中闪过一声嗡鸣。 地铁到站,身旁的人纷纷下车。他坐在长椅上,浑然不觉,一动不动地呆愣住,仿佛成了一座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来看了眼。已然坐过了站。他索性等下一站,回了消息。 “知道了。” “你要不要去探望下?” 林达问。 陈洵扶住额,眼中酸涩,有可疑的液体迅速积蓄起来,就要夺眶而出。 他抬起头来,深呼一口气,使劲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退回去。 “不去。” 陈洵低着头红着眼睛,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发了过去。 林达再没发来消息。 地铁到了下一站。陈洵将手机塞回口袋,用力吸了吸鼻子,随人流出了地铁。 这段时间陈洵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读书上,足不出户,认真程度连白雁都觉得诧异,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被掉包了。 也只有陈洵知道自己如此投入学习的原因——但凡给了大脑喘息的机会,他便会想到纪廉在医院。 纪廉的奶奶慈祥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他想到彼时骑着自行车在楼下等纪廉,两人一起去学校。纪廉的奶奶将头从窗口探出来,微笑着朝他喊:“陈洵,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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