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赶紧凑上来,急迫地问安荞:“病人呢?在车里吗?” 孙建发看一眼安荞:“这就是。她被马拉到了手,又摔了一下。” 骨科医生问:“从马上摔下来的?” 安荞摇头:“不是,在马下摔的。” 护士和医生们,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安荞胳膊上擦破皮的血已经止住了,手臂的发麻只是隐隐约约。 在挂号处挂上号,骨科医生带着两人到了就诊室。先给手臂消了个毒,为以防万一,又拍了个X光片。 安荞等结果的时候,特地跟孙建发提起:“孙师傅,这事儿最好别跟我老师说起,可以吗?” 孙建发不解:“你老师?” “就是王明。”看来王明没跟他说过他俩的关系,安荞了然一笑,解释道:“老师偶尔对我有点…过于关注了,如果让他知道了,估计晚上咱们就能见到他了。” “你不想让他过来?” “这是小事。没必要麻烦他走一趟。” 两人正说着话,骨科医生拿着报告单从诊室里出来。 医生眉头紧皱,看得孙建发也揪心。 他立刻紧张地站起来,问道:“医生,怎么样?” “骨折。” 医生的睿利眼睛从单子上挪到安荞身上,而安荞诧异得挑起了眉。 骨折? 不可能啊。 她自我感觉,压根儿就没什么事。最初的那阵疼痛过去后,除了擦伤处之外还有着余感,旁的都一切正常。 她追问:“哪里骨折了?” 医生把单子拿给她:“哪里骨折了,你自己感觉不到啊?” x光片和报告单,安荞只看后者。而后者大大的一张纸,也只要看最底下那句短短的鉴定结果。 患者右手小指骨折。 说了半天,原来骨折的是最不起眼的小指。 不知道时还没感觉,此时知道了它的负伤,安荞忽然便感受到手指的痛觉了。似乎,还真有骨折了的感觉,她估计这是心理作用作祟。 拿到了这一纸报告,安荞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第12章 一个蒙古族的tຊ小伙子 在这小小的卫生院里,见证过太多的跌打损伤。因为坠马,一摔就摔断了胳膊和腿的不在少数。 只伤到了小指,安荞何其幸运。 骨科医生拿了夹板来,给她的小指包扎固定。 孙建发陪同在一边,本想问一问后续的注意事项,手机铃却响了。 来电人是孙成,也就是村里人口中的“成哥”。 孙建发手机的声音开得很响,他又就坐在安荞边上,成哥的话语,安荞听得一清二楚。 “发哥,你家小丫头没事吧?” 孙建发瞥一眼安荞正在包扎的小拇指,回道:“骨折。手断了。” “卧槽!”成哥一句国粹,随后缄默了几秒,试探着问,“那走保险吗?” “走个屁。一会儿医药费你包。” 为了确保游客的安全,坝上的马,都是上了保险的。因马而产生的伤病,凡是超过四百元的,都可以走保险报销。 孙建发这么说,意思便是治疗费用不及四百元。 孙成便知,不是多么严重的事,心也安定了下来,有心接发哥的玩笑:“行,那就我包。不仅包,等那丫头回来了,我请她吃饭。” 孙建发哼哼,不替安荞答应这场饭,换了个话题:“你没在带客人?” “我靠,那群客人被吓坏了,小一半都不敢骑了。剩下那些也想休息休息,下午再上马。” “嗯,休息一下也好。我家那几个马,你都帮我拴回去了吧?” “当然。”成哥默了默,又说,“对了,你跑走的那个黑客马,苏德给找回来了。” 提起苏德,安荞投来一眼。 孙建发道:“你先替我谢谢他。明天,你跟你大哥二哥,再叫上苏德,一起来我家吃晚饭。” “诶不是,发哥。要请吃饭也是我请呢。” “你不来吃就算了。” “吃!吃!”成哥爽朗笑了,“那行,就这么说好了。我一会儿就跟我大哥二哥说,让我大哥叫苏德。” “嗯。” 孙建发挂断了电话,安荞的手指也都包扎完了。 医生配了药,她去窗口拿药回来,孙建发已经把医药费给付了。 安荞看药单上的费用,包扎加医药其实并不贵,她也就不提付钱给他的事。想着在这里来日方长,总有她替他们花钱的那天。 驱车回到双峰村,孙成等在马场,边上站着肇事逃逸被捕的大黑。 安荞一从车上下来,孙成便瞧见了她指关节上的包扎,连声道歉:“丫头,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那小孩这么没轻重。” “哪能怪你呢。”安荞笑笑。 要怪就要怪小孩,或是他父母,没把孩子教好。 溺爱过了头,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孩子,就会把孩子养出刁蛮任性的脾气。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想干的事就一定要干成。 “那孩子呢?”孙建发问。 “走了,爹妈领着,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也不来道个谢?要是没有小安,这会儿在医院的就是他们儿子了。” 孙成一耸肩:“有些人就是这样。” 出现了问题就逃。 安荞不想追究什么责任不责任的,这种事要真掰扯起来,孩子的父母或许还要怪孙建发的马不够听话,导致自家孩子受到了惊吓。 她此时此刻回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明明最烦的就是这种熊孩子,可看他摇摇欲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跑上去接住。 她是搞创作的,这双手就是她吃饭的家伙。要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孩毁了自己的职业前景,她会后悔一辈子。 但为什么在那种时刻,她的身体会先于理智而行动呢? 安荞想了又想,将这种无意识的行为视作人性未泯。 一直以为自己没什么道德,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 孙建发和孙成又聊了几句。 那批客人原本要了十五个马,四个向导。而今一些客人被坠马的孩子吓到,取消了骑马的计划。 他统计了一下,目前只要十个马,两个向导。 熊孩子毕竟是他招待来的客人,给安荞、也给大家惹了麻烦,他责无旁贷。 故而,下午这份租马的钱,他跟他二哥就不来挣了。 就让孙建发出五个马,苏德出五个马,再让他俩一起去导游,也算是照常做了之前说好的生意。 孙建发跟孙成家的三兄弟本就是最熟络的,说话也常常开点玩笑。 讲起这样的安排,孙建发不拒绝,却也打笑他:“苏德养的本来就是你大哥的马。你这安排的,看着是把生意给让出来了,其实还是赚进你家。” 孙成笑笑,算是承认。 几人谈笑间,时间慢悠悠过去。大家都是靠时间挣钱,今早已经耽误了,不能再浪费下去,便各自回了各自的马场。 孙建发卸了大黑的马鞍子,让它今天回马圈里休息一天,也让安荞回去休息。 安荞道:“伤的是小拇指,不妨碍什么事的。” “胳膊上擦破的也得养养。这两天你多休息,养得差不多了,我教你骑马。” 教你骑马。 这样的四个字,落在了安荞的耳朵里,也落在了她的心上。 她再无推脱,爽快地答应了孙建发的休息“命令”,先去林芳那里报了个平安,又回自己的小屋,继续她的纪录片后期工作。 后期,繁琐又冗杂,长期的重复重复重复,才能磨出最好的效果。 这一套关于藏区非遗传承的纪录片,是她的心血之作。 如果真的拍成了,这将会是中国独立纪录片进入媒介传播市场的里程碑式作品。 独立纪录片,在纪录片领域内,一直被视作作家电影式的个人创作。规模小,制作简陋,艺术价值高于商业价值,市场成绩往往不好,且很难吸引到投资。 而她的这套独立纪录片,虽然依旧保持着她强烈的个人色彩,创作周期几乎全由她一人完成。 但出于种种原因,她在前期立项的过程中,就得到了平台的投资和支持。 无论是怎样的纪录片导演,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既有足够的资金,又有以影像阐释自我对生活观察的权利。好处都被她一个人占尽了,她当然也要做出点艺术价值和商业价值兼顾的东西,才能对得起那么多人的信任。 有人曾评价安荞,说她是独立纪录片的天才新星。 安荞不喜欢这顶高帽,她只想扎扎实实做好正在做的事,并不断地体验不同的生活,找到不同的灵感。 否则哪日灵感枯竭,江郎才尽,这顶高帽会让她摔得很惨。 她当然是有野心的,且这野心还不小。 —— 安荞中午专心于对轨,泡了桶泡面了事,没跟林芳和孙建发一起吃饭。 到了晚上,在这牛羊显然多于猪肉的草原,林芳破天荒地炖了一锅猪筒骨汤,说是要给安荞补补。 安荞哭笑不得。 她虽然是骨折了,但骨折的也只是小指罢了。 小指的骨头,说白了就跟树枝差不多粗细,哪用得着吃这么多骨头来补钙。 但排骨汤已经炖出来了,她当然不会扫兴。在林芳的注视下喝了三大碗,又恶补了许多筒骨骨髓,吃得嘴巴都腻味了,才放下碗筷。 她照旧要站起来洗碗,林芳坚决不同意:“你的手不能沾水。” 感觉自己也成为了被溺爱的坏小孩呢。 拍纪录片的人,往往都会养成一种,在别人干活时理所当然地旁观的习惯。毕竟旁观者清,不参与其中,只是以全知全觉的视角来观察,或许能拍出更客观的东西。 安荞不信那一套,也不信什么“纪录片是客观的”这样的鬼话。 虽然她是“直接电影”的推崇者,主张在创作者拿起摄影机之后,就不应该参与记录对象的活动,要让自己站在被记录者的生活之外。但在放下摄影机时,对于自己将要拍摄的东西,创作者一定要有自己的观点和想法。 纪录片再有非虚构性,也是人所拍摄的。只要是人拍摄的,就会包含人的主观视角和观点。 故而她相信,真正的记录,源于深切的体验。 从洗一只碗、喂一匹马开始,事无巨细,都算是体验。 林芳最后也没拗过安荞,她坚称自己能让小指不沾到水,依然动手洗了自己的碗筷,才回到自己的屋子去。 林芳和孙建发留在餐桌上,又讲起白天的事。 林芳心有余悸:“要真伤了她,王明那里我们可怎么交代啊。不说你们当年在部队的时候,当初熙熙进市里上学,也多亏了他帮忙。这么多年了,他也就拜托给我们了这么一件事。要是我们连小安都照顾不好,还对得起王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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