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投稿作品一共七十多部,她要在两周内看完。 当下市场上的纪录片作品,渐渐出现了和短视频融合的潮流。时长越来越短,节奏越来越快,信息的数量大于质量,短短几分钟,却像是个故事大拼盘。 她本以为,这次的投稿作品都是学生创作,应该还不会盛行这种风气。 看了几部作品,却发觉自己的想法太天真。 她对于纪录片作品,有着自己的评价标准。就人物纪录片而言,无非“有新意、有内涵、有故事”三条。她靠这三个要求挑选佳作,也取长补短,从他们的作品里找找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可光是这三条,能符合她要求的,也寥寥无几。 她尊重影像创作,看片子从不用倍速。 但把这些作品以原始速度一点点看下去,真是对她身心的极大考验。 一个哈欠出来,她想着,看完下一部作品就休息一会儿,明天再看。 打开下一部影片,一开场,并不是安荞所熟悉的,学生影片常用的,故作深沉的黑场加旁白。 一只雄鹰从红日飞过,镜头随着雄鹰飞行的轨迹缓缓下摇,从天空一路摇到广袤的树林,落幅在一个头戴绒帽的哈萨克老人肩膀上。 安荞眼前一亮,兴趣很快被勾起。 这个手持的镜头,虽然因为没用到稳定器而产生了晃动。但无论是从视听语言的哪个方面来说,都显得成熟而有质感。 不像是学生作业。 她接着看下去。 长镜头尚未结束,镜头逐渐固定下来,只有轻微的呼吸感。 而老人对着镜头后掌机的摄影师,用哈萨克语说道:“我从十三岁开始熬鹰,什么样的鹰我都驯过,驯了七十多年。小时候熬鹰的时候tຊ,我把鹰当作自己的敌人,跟它们较劲。现在不会了。现在,它们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长镜头以老人朴实的笑容结束,手写汉哈两语的标题字幕“驯鹰人”竖着排版在一旁。 安荞按下暂停键,眉头微微皱起。 她去看了眼导演的名字。李伟。简单干脆的男名,比孙建发的发电机更有年代感。 安荞可以确定,前两年,她没有在获奖名单里见到过这个名字。 她又去看李伟的年级。表单里的“大一”很不显眼,却让她的震惊更上一层楼。 她按下播放键,接着看下去。 二十五分钟的影片结束,她合上电脑,带上打火机,到院子里抽了三根烟。 她打电话给组委会。 接电话的,是她在学校时的师姐,也是组委会的负责人。 “师姐,你发过来的投稿作品里面,有一部作品,我想申请组委会,做一下创作流程调查。我怀疑这部作品是学生外包给专业团队做的。” 负责人问:“《驯鹰人》是吧?” “对。” “昨天晚上,王明老师也反映过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开始调查约谈了。” “好的。有结果了的话,师姐记得告诉我一下。” 安荞就知道,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对这个片子有所怀疑。 她希望学生们的纪录片有新意、有内涵、有故事,但对于一个新意、内涵、故事和技术水准都遥遥领先学生水平的片子,她也难以置信。 这片子,好得太突出了。 倘若调查结果如她所料,片子是学生外包出去拍摄的,她不会对此感到意外,甚至会觉得正常。学生有野心,也有小聪明,只是年纪太小,不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但倘若经过了调查,证实了这部片子就是这学生本人拍摄的。 安荞不敢想象,他被怎样的天赋所笼罩。
第19章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今天的晚餐,比起以往有些奇怪。 照理来说,周日的晚上是一周之中客人最少的时候,可偏偏这人最少的时候,林芳和孙建发都迟迟不回家。 安荞跟师姐通完了话,看了眼时间,便套上外套出了门。 她朝着马场的方向走,一路上碰到了好几支下班的马队。村里的马倌们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安荞是孙建发的徒弟,既然是老孙的徒弟,那边是村里的自己人。 双方经过,都会打声招呼致个意。 路过一幢毛坯院子,安荞瞧见了在院墙下打盹的白手套。她本无意打扰它的清梦,奈何白手套的嗅觉太灵敏,睡着觉也能闻见安荞的气味。 它甩甩尾巴站起来,跟在安荞身边,一起往外走。 她原本是想先去马场找孙建发的,没有想到的是,还没走到马场,先遇见了林芳。 林芳开着车从村外进来,稳当当地停在安荞身边。 她摇下窗户,安荞透过车窗看进去,看见了笑容和蔼的她,也看见了坐在副驾驶座打着游戏的青春期男孩。 会出现在林芳车上的男生,安荞问都不必问,一定是他们的儿子孙熙。 林芳向她介绍:“小安,你还没见过孙熙吧?他今天刚中考完,我把他接回来。” 说完,她又拍了孙熙的肩:“熙熙,先别玩了。你不是问是谁帮你把白雪找回来的么?喏,这就是你小安阿姨。” 孙熙的游戏不能暂停,他百忙之中瞥了眼安荞。最基本的礼貌倒是没丢,喊她一句:“你好,小安姐姐。” 安荞一笑。 就像林芳不愿意她喊她师母一样,孙熙没比她小太多,喊声姐姐足够了。 更何况她是孙建发的徒弟,而孙熙是他的儿子。他们俩算起来,的确是一个辈分。 比起阿姨,姐姐显然更合适。 她也回应:“你好。” 手机里传来击杀的音效,孙熙吝啬了他的时间,没有再理会安乔。 林芳歉意地说:“小安,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就是这样,一碰到游戏,啥也顾不上了。” 安荞万分理解:“姐,他刚中考完,是该放松放松。让他好好玩一会儿吧。” “这话说得有道理。”孙熙依然低着头,却不妨碍他跟安荞说话,“小安姐姐,我先打游戏。等会儿吃饭了,我再问你白雪的事,好好谢谢你。” 就这么几句话,安荞能感受到,孙熙并不是从前林芳口中那个顽劣不堪的叛逆期小孩。 他虽然玩游戏,但并不是完全不理会家长。言辞不经雕琢,却也有几分真诚。 跟这样的孩子相处应该会是轻松的。 林芳劝孙熙放下游戏无果,也不再管他,转而告诉安荞:“今天来不及做饭了,我刚从镇上打包了一点回来。小安,你上车,咱们一起回家。” “好。” 安荞坐进后排,车启动了,她想起她的狗。 它刚才还在她身边。 从窗户里望出去,便见白手套在车后跑得飞快,紧紧追着车。 好在这一段路也不长,车很快就停在了院子外,白手套也很快气喘吁吁地赶到,依然绕在安荞的脚边。 孙熙的游戏终于结束,他收起手机下车,去后备箱拿自己的行李箱,抬眼便见到手里拎着塑料袋,脚边围着一只狗的安荞。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看清楚了,原来她长这样。 来的路上听妈说,这个小安阿姨多么多么能干,多么多么勇敢。他以为,又能干、又勇敢的女人,又选择了来这里干活,想必是个女汉子,说不准块头比他还大。 见到了安荞,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原来能干、勇敢,也可以和漂亮、秀气一起,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观察安荞的同时,她也在看他。 他坐在车里时一直低着头,她看得不真切。现在到了光亮的地方一瞧,发觉这孩子长得还不错。 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很精神,而出众的五官镶嵌在深邃的骨相中,让他身上带了点异域风情。 个子高,浑身不瘦弱,t恤下饱满的是他特地锻炼出来的肌肉。 对于同龄的男生来说,他这个外形算是很出众的。 “小安姐姐,这是你的狗啊?” 孙熙看着白手套问。他觉得,这狗未免太粘人。 安荞笑笑:“不是的,就是村里的野狗,我管它叫白手套。我就是日常喂喂它,它就缠着我了。” “白手套?”孙熙两眼一瞪,仔细看它的两个前爪子。乌黑乌黑的狗,只有前爪雪白雪白,跟套了个白手套一模一样。 这个名字取得,雅俗共赏又贴切,他很快喜欢上。 “嘬嘬嘬,白手套。”孙熙逗狗。 他像包子。狗不理。 孙熙不解:“它怎么只跟你玩啊?” “我每天喂它饭,它当然跟我玩。”安荞给他出主意,“要是从今天晚饭开始,每餐都由你来喂,明天的这时候,它就只缠着你了。” 孙熙摇摇头:“不要。我要玩游戏。” “你要给你爹帮忙。”林芳已经把几袋子菜放进了屋子里,出来发现两个小朋友还站在外面,“熙熙,小安,快进屋吧,别跟狗玩了。” “没跟狗玩,我跟姐姐讲话呢。” “讲话也进来讲。” “哦。” 孙熙一只手拿箱子,轻轻松松跨进了门槛。走到安荞身边,看她手里满当当的塑料袋:“我帮你拿,给我。” 安荞笑着走了。 小屁孩,第一次见面,就跟她逞man啊。 孙熙提着箱子追上去:“哎姐姐,我说我帮你拿,你听见了吗?” 安荞逗他:“没有。” “那你要不要我帮你拿?” 安荞停下脚步,两人都已经进了屋子。她看他一眼,就把手上的饭菜摆在了桌上。 到都到了,还拿个什么。 孙熙撇撇嘴,吃了个小瘪。 在桌边拆饭菜包装袋的林芳看过来:“熙熙,你把行李箱拎到自己房间去。要洗的衣服拿过来,我晚上都帮你搓了。再给你爹打个电话,问他还要多久回来。” 孙熙照办,又将行李箱提了起来。 出去之前,他小声跟安荞说:“我爸电话你打吧。我忙着呢。” “去吧。” 安荞逗他逗得很开心,对他的好感也不赖。这孩子可比她之前想象的好玩多了,远非典型的青春期叛逆少男,动不动摔筷子砸碗的那种。 等他拎着箱子离开了,安荞摸出手机给孙建发去电。 第一通电话,孙建发没接。 安荞等了两分钟,又打过去一通。在电话即将又一次超时挂断之际,那边总算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安荞听出来,是柴油发电机的噪音很大。 她知道,这几天他都在做电焊。虽然她不清楚他具体焊的是什么。 孙建发的声音便被盖得微弱:“小安?怎么了?” “师傅,芳姐买饭回来了。孙熙也到家了。您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孙建发在那边很艰难地分辨着她的话。虽然有几个字没听清,但意思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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