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好忙啊。” 她感喟似的语气,眼眸弯弯,凝脂玉砌,灯下看美人,当真是看骨不看皮。 “其实一个星期也见不着几次面,我有时候要出差,要被外派,短则二三日长则六七天,你就更忙了,还要抽时间来陪我。像是匆匆忙忙人世间里,我们像是极力向对方靠近的分针和秒针,虽然日复一日的行走转圈,但走有那么一刻,会有交相重叠的一天。” 她左右各比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打了个交叉。 秀气挺翘的小鼻尖耸了耸,大概被自己没有营养的说法逗笑。 这一笑,两团仿佛清水中晕散的胭脂在她颊侧秾丽地化开,月色层叠弥漫,眼睫一眨,便向他心里坠下一颗星星。 贺清越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模样,早先前吃过名不正言不顺的醋,觉得这姑娘哪哪都好,就是不大愿意冲他笑,避他如什么某种可怖的洪水猛兽。 喉结顶着薄薄皮肤上下轻动,他转着打火机,时不时抚过底部镌刻的星文图,几颗净透的水钻点缀其间,拨动小砂轮时,蹿起的幽蓝色火焰会点亮这一片渺小盛大的星云。 “可惜我没甩手撂摊子的本事,戏文都说要美人不要江山,位置坐得越高,越是要对手底下的人负责。” 这倒是,贺家这么大的家业,全落在他一个人肩上。 但初弦没有心疼。 谁会心疼资本家呀?她每个月可就拿那可怜巴巴的一点儿工资。 她故作认真地点头,点两下,贺清越伸手过来,拇指抵住她下巴,于是就怎么也点不下去了。 “但我向你保证。”他在烟熏火燎盛大喧闹的一隅寂静里,许她一个最珍重的承诺:“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我都给你。” 初弦反拿筷子,不轻不重地在他经络分明的手背敲了下。 “要不我给你打工好了。” “那我可舍不得。” 二人的闲话没太久,老板娘端着热腾腾的砂锅上桌,锅面冒着幽幽袅袅的热气,初弦伸手散了散,顺便问老板娘多要一个小碗。 色香味俱全的一碗粥,但很寡淡,贺清越看她沿着内壁舀了一勺,菜叶子嫩绿,细条白肉少得可怜。 “喝酒不好重油重盐,特地给你点的,虽然清淡了一点,但养胃。你这个年纪的人哦,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不然老了以后有罪受。” 贺清越斜乜她,姿态闲散地往后仰,似笑非笑的神情。 “也没大你多少。” 初弦瞪他:“十二岁呢。怎么叫没大我多少。” 似曾相识的问答。 她分粥的动作利落,质地柔软的袖口往上卷了两叠,腕骨线条清瘦明晰,递一小碗到他跟前。 贺清越捏着被热气熏得濡湿的勺柄,笑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骄:“有种被人照顾的错觉。” “不是错觉啊。”初弦指正他话里的错误:“我真在照顾你,听过一句话叫吃人手短那人嘴软吗?快吃,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想起叫司机之前她那令人震惊的车技,贺清越倏然笑了,指节松松握拳抵在唇边,喉间溢出磁沉笑音,恼得她脸颊微红。 “吃人手短太可怕了。” 贺清越咽半口粥,怪乎都说酒香巷子深,这粥虽然用料刻薄,但味道真不赖,半碗入腹,空落烧心的胃部终于勉强好转。 她不饿,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象征性地喂了喂就不再动,反而好整以暇地沏茶。 这儿没有终南别馆或研究院的道道程序,只有单纯地三个步骤:提起茶壶,往茶杯里倒茶,放下茶壶。 不是名贵的茶叶,但一家小小的粥店,能舍得用市价百元一两的茶叶也相当有诚意了。 等他慢悠悠地搁下瓷勺,初弦把温热解腻的绿茶推到他手边,骄矜地抬一抬眉。 “没骗你,味道确实还不错吧?” 是真不错。不到二十元一大锅,目测足有三个成年男人的分量。 她收拾起身,钱夹里抽了一张纸币买单,收零钱时不忘回头叮嘱:“贺先生,下次喝酒前,也要记得吃了饭。” 这回念的贺先生叫他无端受用,迎着老板娘好奇的目光,揽她的肩,低声问她冷不冷。 司机早在车上打了两局王者荣耀,初弦讶异地看了一眼,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个人,竟然这么菜。 应贺清越的要求,先送初弦回家,她没有熬夜的本事,又添了点夜宵,血糖上涌,困得七倒八歪,因为还在听他说话,不得已掐着虎口打起精神,结果一句话没说完,人就歪到了自己肩上。 贺清越轻叹一声。 好在路程实在不远,深夜也没有堵车烦恼,他摇醒困到呵欠连天的初弦,牵她到楼下。 每栋楼前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他弯腰,亲昵地揉了揉她发顶。 “早点休息,代我向初初问好。” 初弦费力地睁了睁惺忪睡眼,一令一动地点头:“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 临近年关,大大小小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初弦算不清自己究竟加了几个九点之后的班。 许教授心疼她,准备年后发布新一轮的招聘信息,哪怕能招一个人进来分担她的工作也是好的。 初弦笑说:“这根本是许教授钓鱼,愿者上钩。” 许教授手里卷着一叠材料,轻轻磕她一下:“祸从口出。你老师要是招不到新人,可就只剩折磨你了。这样,年过完了,你和老师走一趟南大,看这届有没有什么可持续培养的好苗子。” 初弦捂着额头,笑着应下。 贺清越昨晚告诉她已经上了飞机,她今儿一早上都在忙着整理资料和翻译一份十万火急的文件,没留心手机。 好不容易空闲了,资本家悬悬而望地给她连发了小十条消息。 【到米兰了,早上吃早餐没?】 两小时后。 【忙?】 一小时四十分钟后。 【呵。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本总裁的注意。】 初弦哭笑不得,没时间打字,摁着语音条敷衍了一句:“贺清越,你好幼稚哦。” 贺总不骄不躁地应下。 家里的日历撕了又撕,初弦数了数,离年三十只剩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天数。 按照中国传统,逢年过节要做大扫除,初弦新家进门,尽管是一套干净簇新得随时可以拉出去做样板房的房子,她也不厌其烦地拖了一遍又一遍的地板。 初初好不容易能和她多待一会儿,咬着毛线球蹬蹬地跑过来,丢到她脚边,两只眼睛水汪汪,等她玩巡回游戏。 初弦弯腰捡起毛线球,随手往家里某个角落抛,初初四爪并用,像个小火箭似地冲出去。 “你是小猫不是小狗啊。” 她笑道,转头继续擦拭玻璃窗。 这架全景琴房好是好,唯一美中不足的缺点就是打扫起来太过耗时耗力。 初弦娇小,擦不到玻璃与墙壁之间交叉的边缘,只得折回身寻了个高脚凳,摇摇晃晃地踩上去。 初初咬着毛线球卧在门口棱格花纹交错的地毯,自个儿跟自个儿玩得起劲。 这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午后。 待她拧干毛巾晾上阳台,盛大的火烧云慢过视线,天际霞蔚云蒸,金光明灿。 风里走着早春花香,她双手扶着装了防盗网的阳台护杆,垫脚往下看。 风过林梢,不知名的粉白色小花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天色与更远的漓江融为一体。 她心念一动,踩着拖鞋回琴房,捞过自己仍在小沙发上的手机,不解锁点开相机,变换角度连拍了好几张夕阳。 精挑细选了自认为最完美无缺的一张,怀着隐秘的小骄傲发给大洋彼岸的贺清越,那边回复很快。 【没意思,看看人。】 初弦拉过一个从原先家里搬来的小马扎,她身后放着一盆几乎笼罩她背影的龟背竹,风吹过来,枝叶沙沙作响。 初弦:【V我50看看实力】 很快给她转了一个红包。 初弦笑得前俯后仰,给他摁语音:“我真的领了哦?” 心跳砰砰,像夏夜里升空后璀璨的烟火,她手指轻碰屏幕,是红包的最高上限。 初弦:【哇,四个50呢,好有实力(大拇指.jpg)】 那边大概在忙,算算六个小时的时差,正是工作的点。 随意刷了刷朋友圈,偶几大学同学在旅游,偶几结婚,她给本科时期同寝的女生点了个赞,并祝她新婚快乐,再刷回来时,朋友圈赫然有一条新回复。 【谢谢,祝你也尽快找到另一半。】 她刚要放下手机,语音请求震着手机。 他们其实没怎么好好用手机聊过天,贺清越这人是行动派,他要想见初弦,就算连夜开八个小时的车不换手,他也愿意披星戴月趁夜而来。 她轻轻地喂了一声。 先是绵延的沉默,那声音响得很近,几乎就像贴着他心口,温暖而干净,方才会议上吵吵嚷嚷的烦躁顿时消散大半。 半天不说话,她静了静,小巧的下巴埋进手肘,恬软眼瞳凝着光怪陆离的夕阳,问他“怎么了呀”。 他喜欢听她语气里的尾音助词,什么“呀、啦、呢、哇”,总特别可爱。 本来也没什么要紧的话,纯粹是想她了。 他不是二十左右的毛头小子,想念和喜欢藏着掖着,等对方绞尽脑汁的猜测,才猜中指缝中漏下的一点儿爱意。 他说三分,其实已经给十分了。 贺清越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明天飞机,后天我去接你。” ---- 虽然是我写的,但我好爱回味妹宝和贺总平平淡淡的恋爱日常。
第51章 小年 ===== 年关将近,许教授提前一天给她放了假,初弦不慌不忙地收拾桌上资料,许教授手里握着个银色的保温杯,在二楼探头喊她:“小初等一下。” 窗纱卷挂,今天日光明媚,她站在飘逸斑驳的光影下,杏眸水瞳,乖巧地等着许教授。 头发又长了些,工作时会用一个透色的抓夹全部抓到脑后,现下散在掐得极细的腰窝,一袭规整简单的白裙,肌肤融融赛雪,她仰着头,双眸纯澈干净。 斜支的纤细身影没入佛火似的夕阳,许教授停了停,人与景自成一派,当真好看极了。 她手里攥着个什么,三步并两步地下楼,初弦瞄到那厚重的红封,下意识退了半步。 “今年过年和你黄叔叔一起过吧?老师要和同学到三亚过年,提前给你新年红包。” 初弦摇头失笑:“我都多大了,您还给我红封儿呢。” 许教授不乐意听她说这话,当即板起脸,口吻却带着笑:“多大!你是我所有学生里年纪最小的,给你就该好好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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