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琤知道,翠微在说这话时略过了许多细节。 她的身子已经比前世好转了太多,却还是是叫人深感忧心。 李澹喂她的药确实让她好好睡了一觉,但落在旁人眼里,兴许是她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崔琤慢慢地坐起身,好好地活动了一下筋骨。 “那这些天可有发生什么事?”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伤处已经好转,连痕印都没有留下。 翠微为她披上外衫,“没什么事发生,最大的事就是您的事。” “那日暴雨只有禁军进入了猎场搜寻,当时便有人推测您可能是到了溪边。” 崔琤垂下眼眸,试探着从床上下来。 翠微小心地搀扶着她:“后来说在下游捞到您的簪子时,端宁公主险些了昏厥过去。” 她将那根银簪取出,放入崔琤的手里。 “好在郇王的消息来得及时。”翠微轻声说道,“奇怪的是,您的那匹马到现今还没有找到。” 崔琤执起银簪仔细地翻看着,她蹙起眉头:“那林中的痕迹可曾有人搜查过?” 翠微答道:“是禁军去查的,并未发现异常。” 崔琤轻叹一声,将银簪放在桌案上。 她在内室里试着走了几步,红肿的脚踝已经消肿,完全看不出那日严重的样子。 崔琤的小脸皱在一起,低声嘟囔道:“今年也不是我的本命年呀,怎么这么倒霉?” 侍女护在她的身旁,听到她这话都笑出了声。 “姑娘果敢勇毅,遇事沉稳。”一名年轻的侍女说道,“有大将风骨。” 另一名侍女反驳道:“姑娘是文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几人在内室闹作一团,直到医官来到后才铱椛静下来。 御医看过后,众人彻底放心下来。 后续又有许多人来探访她,崔琤只将那日发生的事藏在心底,全依着李澹的解释说与旁人听。 实情她只告诉了父亲和兄长,成国公的面色凝重,崔珏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事太过蹊跷荒谬,也不知什么人会对她一个小姑娘下手。 而李澹也在暗中查访此事,他的手段阴私狠毒,又在刑部和大理寺有着广泛的人脉,没过几日便向崔琤传信来说不必担心。 荷花盛放时,行宫的旅程结束,边将们也回到了驻地。 崔琤在京城过了段悠游的日子,整日不是和端宁公主写信回信,就是和没去行宫的年轻贵女一道出游。 日子太平静快活,反倒让她有些不适应。 翠微却很是欣慰:“姑娘还这么年轻,就应该天天玩乐。” * 端宁公主回京城的前夜正巧是十五,崔琤跟着几个好友出去看花灯的时候又遇见了柳约。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后,侍卫都在暗中紧紧跟着她,见到那青年是忠毅侯的独子,也没有拦着他。 整座成国公府的人都知道,这位便是二姑娘未来的夫君。 崔琤借口说要去放河灯和几位朋友分别,柳约站在桥边,面带笑意地看向她。 她展开折扇,像个风流公子般走到他的身旁。 “公子今夜可有挚友相伴?”她柔声问道。 柳约温声道:“没有。” 暗夜里的他光风霁月,就像一树摇曳的雪白梨花。 他温和有礼,在他身旁时崔琤的精神极是放松。 两人一同走在河边,随意地聊起一些事情也很是合拍。 她父亲精挑细选出来的郎君处处都贴合她的心意,崔琤不由地开始想若是前世她没有嫁给李澹,她本该会有多么幸福的一生。 到分别的时候,两人又回到了河边。 柳约去给她买糖人,崔琤执起笔思索要写什么愿望,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崔二姑娘?” 那人一身风流的红衣,骑在马上定定地看向她。 青年人昳丽的面容有些讶异,崔琤回过头仔细看了两眼才认出是张焉。 “你认错了,我不是崔二姑娘。”她轻声说道。 转过身后,崔琤自顾自地写下四个大字。 那人大抵也意识到是自找没趣,没有再来招惹她。 崔琤认真地看着莲花状的小河灯顺着水流飘走,直到那金色的光影飘远像萤火虫那样大时,她才移开视线。 柳约将糖人递给她,崔琤笑着接过。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蝴蝶?”她抿唇一笑。 柳约的耳根微热,温声道:“崔大公子说道。” 崔琤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诚实,旋即笑出了声。 “你下次可以说是猜的,这样就会显得我们心有灵犀啊。” 两人并肩走在河边有说有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魏国男女之防不重,尤其是对已经开始议亲的男女,常人只会艳羡祝福。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架停着的马车中,正有一双眼睛死死地凝视着他们二人。 李澹微微向后倚靠,他按捺住心中的恶念,放下帘子。 崔琤这些天出行他都会暗中派人跟着,他性子多疑谨慎,在她的事情上更是极是小心。 李澹不敢赌,他不敢和无常的命运去赌。 前世他贵为天子,还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他的面前,这一生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松懈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行宫,今夜匆忙赶回来本只想看她一眼,却没想到竟撞见了她与柳约私会。 看着两人相拥的一瞬间,李澹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就好似猛地堕入深水中。 强烈的下坠感让他的眼底泛起恶欲,他深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他的薄唇微动,向驾车的人说道:“回府。” 正在车夫将要扬鞭时,马车的帘子被人倏然从外间拉开。 倾泻而下的清辉照亮了李澹苍白的脸庞,他的神情微动,竟是有些错愕。
第19章 第十九章 少女身上浮动的馨香悄无声息地蔓入马车中,他没由来地有些躁动。 “身子好些了吗?”李澹垂眸轻声道。 他也不知崔琤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因此难得有些无措。 崔琤低声说道:“前些天便好了。” 两人的距离极近,他只要仰起头就快要能亲吻到她。 “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他的手指轻叩着马车的边沿,略带歉意地说道。 “没有。”她撩起额前的碎发,“我也是刚刚才瞧见二哥。” 自从那日后崔琤便一直唤他二哥,尽管知道这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李澹还是感到悦然。 她每唤一次“殿下”,就无疑是向他的心口插上一刀。 现在她愿意唤他“二哥”,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那日的事,已有眉目。”李澹温声说道,“你若愿意,查明之后我与你当面说清。” 他轻声道:“若是二妹妹没空,那还是信里再叙。” 李澹十六岁时就出宫开府,与人传信也方便许多,不再需要重重的核验。 加之还有皇帝的疼宠,他的亲卫完备,且能够插手许多事务。 崔琤只是点点头,既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 李澹没觉得不快,反倒有些欣慰,他的姑娘长大了,这是好事。 他轻声说道:“夜快深了,早些回去。” 夜风再度吹乱崔琤的发丝,她的面容因月色覆上一层朦胧的美,眼尾的那颗红色小痣像盛放的桃花般灼灼生辉。 他心中一滞,手下意识地举到了半空,想要帮她将乱掉的发丝撩起,最终还是慢慢地放下手。 他差点忘了,他已经不是她的郎君。 他……不是那个被她放在心上万般偏爱的人了。 李澹稍稍一顿,低声说道:“快回去吧,令令。” 看着她上了马车后,他才又向车夫说道:“回府。” * 端宁公主回来的次日,崔皇后便生了病。 崔琤跟着家中的几个姐妹入宫侍疾,到半晌时太子竟过来了一趟。 他的气色好转许多,但眉宇间却带着些郁气。 崔皇后惊诧地看向他:“阿淙,你不是还头痛吗?” “让母后担忧了,儿臣已经好转许多。”太子坐在母亲的身侧,目光却向着她们几个扫来。 崔琤觉得有些怪诞,他的眼神太过凌厉,仿佛要将她看透,全然不像平时文弱谦和的模样。 但太子也并无恶意,仍旧谦恭地接过瓷碗,服侍崔皇后饮下药汁。 崔皇后欲言又止,喝完药后便做出乏力的样子。 她摆了摆手,轻声道:“时候不早了,都快些回去吧。” 崔琤心里一松,几人纷纷站起身行礼告退。 刚一走到殿外,太子便叫住了她:“二妹妹眼下可有要紧事吗?” 崔琤顿住脚步,抬起头轻声说道:“没有。” “前些日子有名胡族游医献上过一张药方,很是有效。”他浅笑着说道,把八三凌企其呜三六“不知二妹妹有没有兴趣看看?” 崔琤觉得有些怪异,但众人都看着她,她又没有正当的借口回避太子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多谢殿下。” 这氛围太吊诡了,尤其是在嫡姐看过来时。 她不知道太子在想什么,挑什么时候看那药方不好,为什么偏偏现在叫她过去? 坐上太子车辇后,崔琤心中的怪异达到了顶峰。 太子的神情冷淡,却带着些若无若有的情绪。 他和李澹虽然相差甚远,到底都是同一个父亲的儿子,性情和习惯上多有相似之处。 她连李澹的心思都能摸到,更能感知出太子的思绪。 崔琤模糊地察觉到他好像在看嫡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恨意。 她早就知道嫡姐待太子并无真情,但这却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太子对嫡姐的嫌恶。 他讨厌嫡姐吗?她疑惑地想着。 崔琤觉得今天的太子有些陌生,就好像是另一个人。 她也说不出来问题在哪儿,但她就是本能地警觉了起来,就像之前她面对李澹时一样。 再想起之前李澹和端宁公主都告诫过她要小心太子,她更难以放松。 车辇停在东宫的正殿,太子小心地扶着她下来。 两人手指相触的一刹那,崔琤的身体猛地紧绷了起来。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自己的裙子,避免了与太子的更多接触。 东宫的建制整体与太极宫相似,正殿巍峨高大,与紫宸殿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人有些微微喘不过气。 前世自己的宫殿修缮时,崔琤住过一阵紫宸殿。 那时她已经知道李澹与嫡姐之间的丑事,再和他朝夕相处只觉得压抑恶心。 她整夜做噩梦,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到现在那种痛苦她还记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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