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端宁公主提出去长夏苑的时候,她当即便同意了。 崔琤扫了一眼外间的景象便放下了帘子,她微微地向后倚靠身子,车厢外却突然出现了变故。 仪仗队瞬时便亮出刀刃,为首的队长冷声说道:“大胆!何人竟敢冲撞公主的车驾。” 崔琤颦蹙着眉头,伊始她以为是意外,却不想倏然听见了一众青年人的笑声。 “原是公主的车驾,不过公主便可随意冲撞平民吗?”说这话的人声音有些轻佻,像是肆意惯了的人。 他还故意将腔调拖长,透着几分刻薄,恣意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模样更让她生出些恶心来。 崔琤做了十年皇后,虽然不过是个毫无权势的傀儡皇后,却从未有人敢这般大胆地冲撞过她。 眼见少女的脸蛋都皱了起来,端宁公主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大抵是勋贵之家的纨绔,”她摸了摸崔琤的头发温声道,“不过是些外厉内荏的浪荡家伙。” “就不脏了令令的眼了。”端宁公主说着便冷着面孔走下马车。 崔琤微愣了一下,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她的衣角,最终却停在了半空。 她的整个前世都在为李澹而活,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孤立无援,都快要忘记被旁人小心地护着是什么感觉。 崔琤又想到,前世她忽视了那些爱她的人,反倒对着一个不爱她的人死心塌地。 这是怎样的顽固蠢笨。 她听见端宁公主冷声说道:“本宫便是冲撞了你又如何?” 只这一句话那些纨绔便怔住了。 端宁公主容貌随了母亲崔皇后,宫中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又极少,明眼人一下便能瞧出她的身份。 这些人虽然不肖,但到底也是出身高门,平日里为非作歹习惯了。 若是位不受宠的寻常公主被冲撞,只怕是连声张都不敢。 “原是表妹啊。”崔琤听出说话的人仍是方才那个青年。 他换了铱椛正常的腔调后声音一下子就悦耳许多,带着点阴柔的味道,那股风流的劲儿仿佛也是如影随形的。 这让她突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来,仿佛在前世的这个年纪她曾无数次被他烦扰过。 他继续说道:“惊扰到表妹,是在下的不是。” 虽然像是在赔礼,但却依然是高高在上的。 这样大胆又和端宁公主有着亲缘关系的人实在不多,崔琤感觉他的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却就是想不起来。 适时南边忽然扬起一阵大风,吹开了马车的垂帘。 崔琤有些懵然地抬起头,猛地和那骑在马上的红衣青年撞上了视线。 张焉! 她想起来了!这人便是当朝第一权臣张丞相的长子,也是她前世差点便要嫁过去的郎君。 真是孽缘。 崔琤的心中生出几分无奈,好在她现今已经和柳约开始议亲,看谁敢抢她崔家的亲! 那张风流昳丽的俊脸也有些微愣,他跋扈的气焰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就被尽数浇灭了。 还未等张焉缓过神来,端宁公主便径自踏入了马车中。 原本嚣张的众人纷纷回避,眼看着公主的马车和仪仗扬起尘土向着南方奔去。 * 张焉散了游赏的兴致,没理会那群狐朋狗友,独自打马回了府。 侍从低声提醒他说:“公子,今日府里来了贵客。” 能被宰相家仆称为贵客的人着实不多,张焉虽然平素浪荡,但在正事上也不失严谨。 他点点头,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书阁。 张焉边翻看着桌案上的书本,边有些急切地问道:“你还记得前几日父亲送过来让我相看的那几幅画像吗?” 侍从有些困惑,公子完全没有议亲的意向,那些画像送来后看都没看一眼就扔到了角落,怎么突然来了兴致要看? “回公子,小的记得应当是上次收整时卷起来放在画筒里了。” 书童急忙答道,说罢便从一大堆张焉从未翻看过的画筒中根据标记找出了他想要的那几幅。 张焉敛了敛神情,轻轻地将画卷打开认真地翻看起来。 在看到最后一幅时,他的呼吸忽然便屏住了。 画中的少女身着一袭水红色的罗裙,秀丽的面容仿佛被扑上了一层金粉,美丽得令人心头一滞。 画师的笔墨匆匆,像是在看见她不久后急忙绘出,生怕忘记了半分。 张焉仔细地看着画中左下角处的几行小字,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他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崔家的女孩,那倒与他也有些亲缘关系。 他母亲靖安大长公主是今上的同胞姊妹,而崔琤是崔皇后的侄女。 这样算来他也算是她的表兄,怪不得他父亲会将她算进相看的人选中。 张焉的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欢悦,原本以为远在云端的人竟是近在咫尺。 还没等他扬起唇角,他那侍从便犹豫着开口了:“公子,你若是想和这位姑娘议亲,那可是万万不成的。” “前些天崔府设宴,您宿醉推脱没去。”侍从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实际是崔家选婿的宴,据说崔二姑娘已经和忠毅侯的独子柳子隐议亲了。” “据说?”张焉扬声道,他直接便抓上了错的重点,“那便是还未有定论。” 窗外忽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何事还未有定论?” 张焉偏过头便看见一人正站在书阁外,那张俊美的脸庞仿佛是由玉石雕琢而成,连一丝瑕疵都找不到。 尤其是那双浅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时泛着鎏金的光辉,似是有金凤在其间游走。 饶是他自诩美男子,见到眼前的人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张焉拱手,恭敬地行礼道:“见过郇王殿下。”
第10章 第十章 李澹示意他免礼,而后缓步走入书阁中。 张焉见他要进来,手忙脚乱地收整起桌案上摊开的画卷。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张焉眼睁睁地看着郇王那双白皙修长的左手按在了卷轴上。 那副肖像已经卷起了大半,只露出少女的半张脸。 细笔勾勒的眉眼当真似水墨般灵秀,在宣纸上渐渐晕染开来。 张焉暗道不好,向李澹赔笑脸道:“殿下有所不知,这是我父亲送来让我相看的画像。” 他在李澹面前极为客气,半分也看不出方才飞扬跋扈的姿态,连说话都十分小心。 “是吗?哪家的姑娘?”李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手却未从卷轴上拿开。 郇王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温润如玉的谦恭君子形象,说起话来直令人感到如沐春风,就是对着张焉这样的纨绔也温雅有礼。 张焉虽然也从父亲口中听闻过他的厉害,可到底涉世未深,张口便答道:“成国公家的。” 他心中有些忐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话一说出口他感觉周遭忽然变得有些冷。 李澹轻笑一声,他面上仍是带着笑的,可那双澄明透彻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没有理会张焉,直接将卷轴转过来后向下打开。 画中的崔琤笑靥如花,但现实中的她已经太久没有为自己笑过。 前世崔琤死后他便像疯了一样,那行尸走肉般的十年里他一想到她,心中就像被数根利刃刺透般难捱。 他本以为重生后他们可以重头再来,却没想到她竟放弃了他,还旋即就与旁的男子开始议亲。 李澹一直以为是他归来前他们闹了矛盾,她还在生他的气。 但当崔琤开始与旁的男子开始议亲时,他的心着实有些乱。 她本就生得极美,性格也活泼大方,父亲又有许多故旧亲朋,早就有许多人在暗里意图迎娶她。 忠毅侯便算了吧,连张家也不能免俗。 而现今的他偏偏却没有任何立场来插手,他按住画纸的手不自觉地向下压紧。 李澹静默地将画轴又收了起来,递给一旁的书童。 张焉昳丽的脸庞还有些呆愣,似乎没搞明白李澹为何将画打开,又将画收了起来。 不是说郇王与太子关系寻常吗?他关心太子母家的姑娘作甚? “你既知她是崔二姑娘,”李澹轻声说道,“应当不会不知她已和忠毅侯府的柳约开始议亲吧?” 张焉抿了抿唇,他还未开口李澹便踏出了书阁。 他听得出李澹话中的敲打之意,现今他父亲正与郇王走得亲近,他也总不好太过放肆。 * 到长夏苑后崔琤便直接选了匹温顺的白马,她开始时还有些生疏,没过多久便适应了。 年轻的躯体虽然孱弱,但依旧远胜她前世那具易碎的病体。 崔琤穿着骑装飞驰于猎场,和端宁公主一道向着远方扬鞭。 初夏的太阳还不算毒辣,端宁公主担心她的身子,跑了小半个时辰的马后便唤她停下稍作休整。 崔琤的额前覆着一层薄汗,眸子明亮,又慢慢地骑了片刻后才恋恋不舍地从马上下来。 “令令真是孩子心性。八罢叁零弃七伍伞刘”端宁公主用帕子轻柔地擦过她的面庞。 她摸了摸崔琤的额头:“到时候去行宫那边可要注意些,日头那么大,若是晒伤中暑可不好了。” “我哪有那般娇弱,”崔琤笑着说道,“有姐姐在身边,怎么也不会有事的。” 端宁公主仍是不放心她,心想回去后定要给崔珏仔细写一封信笺,叫他提前多做些准备。 休息过后两人便在林荫下散步,崔琤走着走着就到了花丛边。 看着小姑娘调皮地去捉蝴蝶,端宁公主心中一片柔软。 令令还是个小孩子,她只需每日快乐地玩耍,她不该有烦恼,不该会悲伤难过。 崔琤并不知晓她心中在想什么,玩闹过后她累得要瘫倒在端宁公主的身上,端宁公主索性直接揽住了她。 “还是要小心些。” 端宁公主将她送回崔府,临行前再次交代道。 崔琤点点头与她告别,回去后便沐浴睡觉。 日子一天天地热了起来,期间嫡姐又与父亲吵了一架。 崔琤在外间没听清楚,只是隐约能感觉到父亲像是妥协了,或者说是那个男子妥协了。 嫡姐自做太子妃的愿望落空后她就好像变了个人,几乎带着些偏执。 她已经十六,迟迟未嫁都是为了那太子妃的位置,好不容易等到太子身体好转开始选妃,他的病情又加剧起来,只怕她还没当上太子妃他就要一命呜呼。 她不敢再赌,权势与声名她错过了,心上人她却是势在必得。 崔琤没有再多了解,一心放在了几日后的行宫之旅上。 只要嫡姐的算计别落在她身上,她才懒得管崔瑾在想什么。 还没等崔琤想好到时怎么和嫡姐相处,端宁公主便传信来说到时候要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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