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悲痛,淡得如岁月中淹死的过往。没有歇斯底里,但哀而无声。 良久后,方听到苗氏一声喟叹。 苗巧凤眼角不经意滑出了两滴泪:“老奴也是瞧着春莺长大,这丫头从九岁跟姑娘起,到了如今这般模样,都能嫁人生子了。人人都夸丫头机灵活泼,与人好谈,却不知只是瞧上去。实则是个心眼粗大,又愚又笨的......竟把自个儿害到这般田地......” 是啊。 即便春莺背叛了自己,在隐隐猜到她下场时,窦姀的心不是木头,而是堪堪血肉,怎么可能不痒不痛。这丫头已经跟她这么多年了,会乐哈哈的说笑,会剪窗纸,还会捕鸟爬树、做风筝......最终虽是算盘落错,自食苦果,可这些年,春莺也算伺候的尽心尽力。她已经找人留意城郊了,也不知晓能不能找到尸骨,好生安葬,入土为安。 窦姀更衣后便回床歇息了。 她心绪不宁,熬了很久才勉强睡着。这一睡下,她便做了个梦...... 她梦见小时候把弟弟丢在山洞的场面。 但不尽相同的是,梦中山洞不是窦府的假山,而是荒郊野岭的山,有一条花斑蛇从山洞的深处缓缓爬出,吐着蛇信子,一步步靠近弟弟。 起先没有人发现。 只有怕黑的弟弟一直喊阿姐、阿姐,苦苦求她不要丢下他......但窦姀没有听。 直到弟弟忽然失声惊叫,喊救命,她才回头,竟看见那条蛇已经盘在弟弟身上,张开血盆大口...... 这个梦太恐怖了,窦姀一下便被惊醒。 小时候的山洞没有蛇,弟弟只是怕黑,一动不敢动,自个儿坐在山洞里哭。 而如今的山洞......窦姀隐隐紧张,却想:好歹是家中的假山,怎么会有蛇呢!弟弟已经长大了,不比小时候...虽然也怕黑,可人都走了,他了无生趣,估计也能自己出来吧? 窦姀本已坐起身,现在一想,又重新躺回床。 刚要阖眼,继续睡觉,那条可怖的蛇又浮在眼前...... 窦姀登时睡不着了,总是心里不安。 索性便爬起来,穿了件外裳出门。 雨已经停了,路上她提着灯笼,心头总觉得有些愧疚—— 小时候她就把弟弟抛弃过一回了,即便今夜她有心让他尝尝什么叫“害怕”,也不该拿这件事吓他。 窦姀现在只无比希望,弟弟已经回去了。希望自己再回到山洞时,看不见弟弟。 夜风微凉,灯笼随着足影一摇一晃。终于...窦姀已经走至假山。 她拾阶而上,看见自己留在洞口的伞还在时,不由心一悬。 洞里黑黢黢的,再往里走,灯笼一照,登时看见有个人坐在地上。一腿平放,一腿支着,头半仰,失神地靠着石壁,眼还睁着——那人正是窦平宴! 灯笼的光影拂来时,他察觉到,清冷却诧异地回了头——顿时两人四目相对。 窦姀心不住地跳。 提灯柄的手指在发抖。 她心里抽搐的疼,脚下走不动路。 却见弟弟的双目静静望来,良久后,竟是扯起嘴角笑了笑:“阿姐,你来了...” 虽是如此轻的一声阿姐,可窦姀却慌乱,率先走上前。 她还没来得及放下灯笼,窦平宴已经拍去手上的灰,若无其事地站起。一手粗暴抱住她的腰,头缓缓枕在她的肩上。并不吭声,只有漫长无尽的缱绻依偎。 窦姀本能地想推开,手却碰到他淋湿的肩背......想起两人曾在雨中亲吻过,她已经更衣浸过热水,他却还没。 窦姀忍着没推开,默了会儿才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这话出口,感觉被他抱得更紧了,紧得要喘不上气。 他埋头,忽然不轻不重在她白嫩的脖子上咬了口。 窦姀吃痛,泪花一下迸出,急忙锤他胸口...可是下一刻,刚刚被咬的皮肉却被他手指疼惜地抚摸。他又埋着头亲了会儿,喃喃道:“你都不要我了,我还回去做什么...反正在哪儿都是一样。”
第38章 求娶 她本就心有愧疚, 轻声说道:“是阿姐不好。” 窦平宴闻言抬眸,认真看她的脸:“阿姐,你还是找来了...我便知晓,你心头还是在乎我的, 对么?” 窦姀并不答, 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他, 慢慢走到山洞外。 只见雨已经停了, 一轮明月悬挂于苍穹之下。 “回去吧,你衣裳受潮了, 要赶快更衣歇息。” 她刚把话说完, 便被窦平宴反牵住了手,其意味不言而喻。 窦姀内疚, 这回没再拒绝, 乖乖陪他走回玉京园。 他说园里的丫头都睡了, 又是要她陪着烧水,又是帮忙翻找衣裳。 忙活到大半夜时,她困意上头, 竟趴在他屋里的炕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 人已经到了他的床上。 窦姀睁开惺忪的眼,忽然看见帐内睡在身侧的男子,吓得困意全散。 暖帐生香,晨光朦胧。 她一坐起, 被褥随之滑到了小腹处。 惊愕的目光下移,却见自己身上的衣衫被褪了去, 只留一件罗绢刺绣的大红抹胸,裸出两条雪白无暇的手臂。更令她瞠目的是, 胸前...便是肩带附近的肌肤,有一块块被吮吸的红痕。 再一看旁边还在睡的人...他也褪去了衣袍,身上只有薄薄的中衣,领口还敞着。 她突然魂不守舍,摇醒了身旁的弟弟:“你有没有?有没有!” 窦姀几乎要疯了,直直瞪着他。 只见窦平宴醒来,神色倒是平静,立马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拉进怀中,低声道:“别哭阿姐,你想让外头的人都听见么?” 虽被捂了嘴,声儿小了,却仍在怀里使劲推他。 她双眸水润润的,几乎要崩溃哭了:“你有没有...有没有...” 窦平宴听见,忽然眸光浮动,低头凑到她耳边:“有没有什么?” 好像不解一样。 窦姀抓紧他的手臂,哽咽了下:“你有没有...对我...” 她说不出口,只觉悲从心来。 末了,弟弟眸中微光散尽,垂下眼皮,偏头去亲她湿润的眼角:“别哭了,没有。” “真没有?”她抽噎着,“你别骗我...” “自然没有。”窦平宴捋了捋她睡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慢声说道:“人都说圆房头夜会疼,阿姐身上可有一点疼的?况且...我若真要强来,阿姐在睡梦中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半点?” 窦姀凝思了下,身上的确没有痛处。 她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红了眼说:“那你也不能脱我衣裳!” 窦平宴没说话,却见她下床找衣裳,一边喃喃着要走,便连忙拉住她的手:“你先别急着回去,等我出去看看,先把园里的人打发掉...” 窦姀更了衣,离开时,还是天未大亮的清早。 好在丫头们都还睡着,守夜的也在打瞌睡,没人注意到她,她便悄悄溜进自个儿闺房。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快要到月底... 自上回开国伯府的媒人上门之后,后来又有一日,大娘子把窦姀叫去主屋。 这回叫她来,同样为的也是女儿家谈婚论嫁之事。 其实自从窦姀归家后,云如珍待她也算和善厚道,只不过偶尔仍会敲打几下,为的便是她能记住自己恩情。 等摸清了窦姀的性情,知道这丫头没什么傲气,懂得伏低做小,不争不抢,怯弱又好说话,便也懒得再敲打。 四个姑娘里,若不论出身,云如珍最满意的还是窦姀。 虽然她从前最厌恶的是马姨娘,这人妩媚又张扬,还不安分,但没想到与她女儿的性情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藤椅上首,云如珍瞥向瓶翠,瓶翠便将手里的纸簿递给窦姀。 窦姀翻开,看见簿中所写的,均是男子们的生辰八字、家世宗族、地方家宅。她粗略翻了翻,竟有十几页,有当官的、没当官的、书生门生、地主儿...... 云如珍瞧见她惊诧的脸色,笑道:“其实早该让你瞧瞧了,只是前不久光顾着忙活云湘、云筝那俩丫头的事,若非上回伯府来人主君提起你,我也都给忘了。” 窦姀放下纸簿,连忙站起:“承蒙主君和大娘子的挂念,姀...” “好了你坐下!别动不动就起来。” 云如珍嗔怪地挥手,又笑道:“如今你的亲事也该早做打算,早看早好,有什么好的郎君便要抓紧了!这纸簿上的几位,都是主君挑过,尚可的。依他之意,是要你从其中看看,可有中意的?” 窦姀一听,倒是有些犯难了。 她不能挑。 她的神色很快被云氏察觉到。 只见云如珍放下茶盏,略为关怀道:“姀姐儿,怎么了?遇上什么难事了?” 窦姀本还在琢磨,要如何婉拒掉。 没想到云氏这一问,倒是给了她话口。 ......魏攸的事,若是媒人当日上门提亲,必定会吓到所有人。 倒不如趁这时机,先吃颗定心丸。 窦姀一想,连忙起身朝云氏跪下,头深深伏地:“大娘子...若姀说,既有了自个儿中意的人家,可是犯了大错?” “你有自个儿喜欢的人了?” 云如珍倒是诧异,“也没见你平日出过门,何时有的?又是何人呢?” 窦姀抬起头,眼眸却小心翼翼低垂。 她乖乖跪着,瞧上去像犯了错的孩子,小声说道:“此人...大娘子也识得...” 云如珍被一卖关子,更好奇了。 想来自己见过的、识得的,大多也都是贴面人家,不至于哪个穷门穷户吧?遂松了口气,一笑:“你这孩子,吓得跟什么似的,我还没说要罚你呢。你且说罢,是哪户人家?” 窦姀抬眸望向上首。 即便大娘子如此说了,她还是有些紧张,毕竟那可是云筝先前议亲之人。她不知道这样说出,大娘子会怎么想她和魏攸。 “是...是魏通判州事府上的......” 提到魏通判,云如珍更安了心。 本来窦云娇也要跟他们家的表亲范氏议亲,若是姀姐儿这能成,那便是亲上加亲。 遂满意地笑了笑:“魏通判家一共三个孩子呢,另外两个也就小你一点,我瞧着模样和学识似乎都尚可,不知你看上的是哪个呢?” 另外两个...窦姀想起来,魏攸两个庶弟如今都十五。 云如珍提到了这俩,却没想到过魏攸。 窦姀更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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