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语晴突然扬声,伸手指着屏幕某一块监控显示的视频,“是胡雨珊和蒋一鸣吧?” 段非顺势看过去:“是。” 监控视频里,蒋一鸣捧着一小束玫瑰花,把胡雨珊堵在墙角,似乎在表白。声情并茂,看他的表情和样子,深情得要命。他皱眉,“啧,一大老爷们儿,戏这么多。” 魏语晴:“这不就是严教授说的表演型人格,随地大小演,还特别哗众取宠。他根本不是有多么喜欢胡雨珊,而是喜欢这个过程和这种感觉。” 段非:“嗯,我也这么觉得……” 突然意识到跟对方聊起来了,还十分应和对方,两个人怔住。互看一眼,默契地直起身来,彼此拉开了一些距离,双臂交叠在身前,一声不吭。 监控室骤然归于安静。 时见微见状啧啧两声,往严慎身边靠了点,压着音量讲悄悄话:“好惨啊,冷战了还要一起出任务,谁分得清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和银河啊。” 她靠过来,严慎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小苍兰味道。应该是小苍兰吧?他想。 无端的,记起在书架间,热意攀升的毫厘距离,以及温软的触感。 心猿意马一瞬,严慎敛了敛神:“他们经常吵架?” 时见微点头:“对啊,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但是太默契了,分不开。而且雷队才不关心他们小孩儿之间的事,每次行动都让他们一起。” “小孩儿?” 听见她的用词,严慎轻笑,“他们俩都比你大吧?” 时见微振振有词:“这只是一个形容词,我说他们幼稚呢。不像我,成熟稳重。” 抿唇憋了下,严慎没憋住,别开脸,低头闷笑。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时见微攒眉蹙额:“你又笑什么啊?” “时见微。” 他清了清嗓子,低哑的声音依旧含混着笑意。念她的名字时绵长悦耳,像落下来的一片羽毛,从她的耳边滑过。 时见微:“嗯?” 他抬手,轻轻摁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真可爱啊。” 眉心一跳,时见微眨了眨眼睛,心率在瞬间飙升。要是她今天戴了智能手表的话,一定会滴滴几声提醒她,心跳过速。 “生物学上有一个概念,叫共生关系。”严慎收手,声音恢复平稳,“比如寄居蟹和海葵,寄居蟹腹部没有甲壳保护,容易受到捕食者的威胁,但可以通过海葵获得保护。海葵具有触手和毒刺,通常不会被捕食者接近,但依赖寄居蟹作为移动平台。即使他们彼此不认同,也互相需要,是伙伴。” “这个我知道。”时见微眼巴巴地看着他,“严老师想表达的是……我和你也是?” “是什么。” “伙伴。” 沉吟两秒,严慎语焉不详:“是,也不是。” 时见微困惑:“什么意思。”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伙伴关系,还有模棱两可的选择吗? 严慎伸手,手背隔着纸杯,试探了下感冒药的温度,若有似无地碰到她的手指:“赶紧喝吧,待会儿凉了。” 话落,他手插兜里,提步走出监控室。 “严慎,什么意思啊。”时见微的视线追随他出去,他头也没回。 一口气喝完感冒药,她双颊微鼓,蹙眉不满。 话说一半,真讨厌。 - “这狗东西,人多的时候不顾一切表白,人少的时候直接动手。”走出图书馆,终于可以大声说话,魏语晴憋了一上午,忍不住骂。 时见微点头赞同:“给胡雨珊做尸检的时候,她的额头左边有一个很新鲜的伤口,是磕伤。但当时在天台我没有看到相应的痕迹,痕检科也没有找到。原来是图书馆,不是陈扬弄的,是蒋一鸣。” 严慎在图书馆长楼梯街道对面的垃圾桶旁边叼着烟,见他们三个人下来,他抬手捻灭香烟。 风徐徐而过,他身后的树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 朦胧阳光被云雾遮住,此刻又没了影。 站在两段大台阶中央的平台,魏语晴第一时间把上午的信息同步给雷修。 “雷队问你尸检报告能不能出,明天上午开组会。”她回完消息,问时见微。 时见微往下走了两节台阶,听见她叫自己,应了一声:“能,明天组会之前一定给报告。” 严慎站在原地没动,安静等他们下来。 魏语晴捧着手机,在后面走得极慢。段非率先跟在时见微后面下来,伸了个懒腰:“饿了,吃什么啊。” 已经到饭点,累了一上午,该好好犒劳一下。 “不知道。”时见微随口道,“要不吃学校食堂吧。” 段非的懒腰伸到一半,听见这话差点把腰闪了,一脸嫌弃:“这地儿你那么熟,食堂都吃百八十回了还没吃够啊……” 时见微拽了下段非的袖子,抬手就要捂他的嘴,下意识看向严慎。对上他的视线,想起昨天的事,又默默收回了刚伸出去的手。 忘了,她早就暴露了。 昨天来听他课的时候,她怕被妈妈看见,随口找了系鞋带这种蹩脚的借口。虽然她当时没有承认,但她知道,严慎心里有正确答案。 所以她不是第一次来桐江大学,对这里熟得不能再熟了,根本不需要他带着她到处逛逛,也不需要他来介绍什么。 时见微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叹气,表情惋惜。 怎么暴露得这么早啊,少了一枚可以同他迂回的棋子,好可惜。
第28章 蓝花楹 段非说他请客, 于是四个人在附近商场的连锁面馆吃面。大少爷请客,不吃白不吃。更何况,在冷气侵袭的天气里, 吃一碗带热汤的面,算得上是一件幸福的事。 嗦完最后一口面, 时见微舔了舔唇, 满足地喟叹一声。严慎伸手在长桌边缘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 递给她。 魏语晴瞥见他们俩之间极其自然的动作, 表情揶揄, 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弧度。转头要和身边的人八卦, 突然意识到身边是段非,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埋头喝汤。 吃完饭准备散了, 魏语晴接到市局的电话,说有一个自称是胡雨珊外公的人在接待室, 那老爷子说的方言她听不懂,问魏组长什么时候回去。 案发当天就尝试联系了胡雨珊的家人, 但只有年迈的老爷子,在电话里的沟通也并不顺畅, 以为对方不会来, 没想到还是来了。 “芦海人,我们市局有谁是芦海的吗?”魏语晴朝外面走,看着手机喃喃道。 段非想了想:“去年那个……哦,调走了。” “我会芦海方言,坐我的车回市局吧。” 严慎跟在时见微身后, 走在最后面,推开玻璃门, 恰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时见微回头看他,有些诧异:“你不是桐江人吗?” 严慎垂眼,笑:“我是啊。” “那你还会芦海方言啊,这么厉害,芦海方言好难懂的。” “不巧,我母亲是芦海人。” 哦…… 时见微点点头,这样啊。 钻进车子副驾,低头扣安全带,她反应过来。好像一不小心又知道了一点关于他的事,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点。 就当是她损失桐江大学这枚棋子的补偿吧。 到了市局,在接待室见到胡雨珊的外公。 老人家坐在椅子上,眉眼沧桑,饱经风霜,很是质朴。他布满皱纹粗糙的手握着纸杯,杯里的水从热变凉,他也没有喝,安静地看着对面墙上的时钟。秒针在不停地转动,滴答滴答,仿佛生命的倒计时。 看到有人来了,他缓缓转头,苍老的眼眸蓄满了泪,作势要起身。 严慎长腿一跨,走到他身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安抚着拍了拍:“不用起来,您坐。” “警官,我们囡囡在哪啊,我能见见她吗?” 老人家声音哽咽,说着难懂的芦海方言。 严慎顺势蹲下,忽略当下解释他不是警察这件小事,握住老人家的手,耐心地用方言回答他。不知道是不是芦海方言本身的柔软,他说芦海话的时候,声音更加低沉轻柔,似低喃,宛如哄睡的催眠曲。 时见微听不懂他们的对话,靠在桌边盯着他的侧脸。 魏语晴递给她一杯水,压低声音:“不和尸体聊天了?” “没话聊了。”时见微叹气,“她尽力了,我也尽力了。” 尸体尽力告诉她真相,她也努力去解答密码,但没有更多的信息。 看着淳朴的老人家,魏语晴心里不是滋味:“我们昨天下午联系她的家人,家里就剩下这么一个外公,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老人家从芦海过来,肯定没少折腾。” 节俭贫苦一辈子,很少出远门,大城市的灯红酒绿让他迷茫无措,机场高铁的现代化设施他不懂,坐绿皮火车也要二十个小时。 他什么也没有带,只身一人来到这座陌生的、仅仅在外孙女口中听过的城市。 这两天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尸体身上,寻找物证,等待检验结果,时见微对胡雨珊的故事并不知情。在一旁听魏语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才知道胡雨珊的身世。 从小没有爸爸,或者说不知道爸爸是谁。年幼因为一场意外丧母,和外公相依为命。 所以,外公是胡雨珊唯一的亲人,而胡雨珊,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老人家想见胡雨珊。” 严慎安抚地拍拍老人家的手背,起身看向时见微,转达了对方执着的念想,又放缓声音询问,“可以吗?” 时见微回过神,看了看严慎,又看了看老爷爷。放下纸杯,她朝外面走:“等我几分钟。” 走出接待室,她边朝解剖中心走,边给曹叮当打电话,简答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准备一下,让胡雨珊的外公见见她。” - 解剖中心停尸房里,曹叮当打开胡雨珊的太平柜,安静地退到一边。 冰柜里的人盖着白布,周身散发的寒气刺骨。老爷子颤颤巍巍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布一角,紧闭双眼倒抽一口气,手垂下去。嘴里念着听不清的芦海方言,似在唤她的乳名,绵长的语调混着哽咽。 胡雨珊安详地闭着双眼,再也没有往日的鲜活。 “囡囡,疼不疼呀。” 老爷子紧紧握着胡雨珊的手,像是牢牢抓住最后的灯火,佝偻着低喃家乡话。 “外公种的橙子树长得很好咧,结的果好大的,外公给你带了一个。”说着,他慢吞吞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饱满圆润的橙子,色泽鲜亮,一看就是在养育的很好的树上结出来的,味道也一定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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