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沅冷了声:“赵六郎呢!” 予良道:“赵大人下午来回了话,说今日上午便同大理寺的人去问了苏姑娘的话,将账簿一事改成了是查案收回来的,与苏姑娘并没有关系。” “……”这一下一上的心情,显些让人心脏都要跳出来。 “再把人派出去守着。” 虽然明面上把账簿一事与苏悠摘干净了,可周沅心里怎么都不踏实。 一刻钟后,他从净室里洗浴完出来,瞥见予良又是扑通一声跪地:“有消息传来,荣国公见了陈戟,而后陈戟便去寻了苏姑娘。” 现下都过了子时,宫门紧闭,传消息也没有那般及时,守在荣国公外面的人也是后知后觉才想起有不对劲,等到找到人时就见他从苏悠的宅子里出来。 予良道:“宅子没人,苏姑娘也不见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作为太子部下没有哪一个会不知道,苏悠是他们殿下心头上的人,可若再发生像四年前一样他们殿下被五皇子设了计,被圣上罚了仗,他们就是十个脑袋都难以抵罪。 所以重要时期,他们是绝对以太子为首要的。 苏悠宅子外撤走的人是予良擅自做的主,他尽量安慰道:“陈戟出来时并没有带走苏姑娘,宅子里也无血迹,苏姑娘心思聪慧应当是躲了起来。” 便是这么说,可一个女子半夜三更去外头也是极其不安全的。 予良还跪在地上请罪,周沅让他起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拿了案桌上的议案文卷:“送去给玉乾宫。” 吴仁清的案子进而成为了朝廷重臣贪墨银款的大案,案卷上证据罗列得清楚明了,但嘉惠帝因突发心疾今日的朝会怕是上不了,既然没有个定夺,便干脆将议案结果送去给五皇子。 如果陈戟私自提高万安赋税饱私囊这一点,五皇子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魏家一家独大试图龙断贪墨让自己存在威胁,五皇子就绝对不会容忍的。 从一开始周沅就没有打算将案子呈上御前,因为亲自动手远比交给五皇子处理来的曲折。 周沅换了身便衣准备出宫去找苏悠,刚至门口青云楼派人送信来了,来人回禀苏悠没有受伤,如今在青云楼。 吕公公把信交到了周沅的手中,他拽在手里没看,依旧往外走。 比起信,他更想亲眼见到人无恙。 吕公公却追上来:“苏姑娘说若殿下一切安好,她也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希望殿下暂时不要去寻她。” 苏悠明白此时周沅会有很多事情,不愿意他为了自己两头担心,只希望他能尽快将香典司的案子了结,这样才有希望替父亲翻案。 而且她也知道周沅好不容易将她从香典司的案子里脱干净关系,若再卷入其中,必然会惹来没必要的麻烦。 吕公公道:“殿下,内阁大臣们寅时便要进宫了。” 嘉惠帝心疾突发,今日小朝议是在东宫,若此时出宫,回来误了时辰,内阁免不了拿此添油加醋一翻。 但周沅没理,吕公公才将那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苏姑娘还说若殿下执意要去找……她也不会见殿下。” 周沅这才顿住了脚,回了书房。 将那皱成一团的信又一点点给展开,没有多余的话,醒目的四个大字入在眼帘: 很好,不见——— “......” 这信就与他当初约苏悠重阳宴会相见,苏悠拒绝他时回的信一样,字体潦草外加透露着些许厌烦。 不自觉地就想起了与苏悠认识的那半年,他说她字形潦草没有气韵,她便说自己愚钝学不会,毫不客气主动提出要他教。 他在青云楼品茗赏画,赞扬起古书的用笔结体,随之兴起提笔写了几句词,苏悠在旁瞧着,毫不吝啬地一顿夸,末了还把那案上刚写的诗词折巴折巴放怀里了。 他看着她折宝贝似的藏起来,颇为无奈的笑说:“有那么喜欢?” 苏悠答得认真:“殿下字好看,我想拿回去当模本,多仿写仿写。” 他问:“这样便能写好了吗?” “兴许可以吧。” 他上前两步伸出手,她立马护住胸口,一脸不高兴:“这是我的了,殿下不能拿回去!” “不要你的。”他笑了一声,将她拉至身前,“只是你若想学,何须回去看这些字?” 他将头低靠在她的肩颈处,握住她的手,温声在她耳边道:“书法讲究澄心定虑,虚拳直腕,指齐空掌,意在笔前……” 他是这般教着,身前的人却不认真学,只盯着他的手腕,完全不着力。 一行诗未写完,墨水糊了一半。 他松了手,问道:“你不想写吗?” 苏悠转过身来,心思全写在脸上,支支吾吾地:“我太笨了,一时半会儿还学不会……殿下能一直教我吗?” 彼时他们小心翼翼都未曾表露过自己的心迹,却比热恋之人还要心意相合。 他没答,只道:“如果你不拒绝我的话,倒是可以答应的。” 她想都没想:“当然求之不得!” 十日后,他带着婚书去见了苏悠。 “上回说的话可还作数?” 苏悠一脸茫然,甚至忘了反应。 他提醒道:“如果学不会书法,我可以教你一辈子。” 然后他便看着苏悠一边说他求娶的方法太俗太差劲了,一边在那末尾处,行云流水、灵秀飘逸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字体灵逸,其势舞凤鸾翔,与之前那副写不来的模样没有半点关系。 然后还脸不红气不喘道:“殿下教导有功,我的字也进步了不少呢。” …… 收回过往,周沅将纸张重新铺好抚平,放置匣内。 距离寅时的朝议只剩了一个时辰,他就这么在案前寐着。 另一头的苏悠去了青云楼,也是怕陈戟心生后悔回了头,以及她想去青云楼问问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青云楼掌柜也只回她说嘉惠帝心疾晕倒了,周沅正在侍奉,案子的事情已经在处理了,让她不要担心。 但说不担心是假的,嘉惠帝病倒,眼下有证据也未必能顺利进行。 夏日夜短,苏悠只趴在书案上略一休息,见天翻了肚白便想回自己的铺子。 光天白日,她料想陈戟还不至于蠢到直接来铺子里杀她,而且她就这么躲起来,反到引人口舌。 但她刚回铺子,声称是大理寺的人突然又来了。 与上回来的人不同,虽然有穿着官服的人,可站在首位问话的人没有官衙之人该有的周正,服饰花红,还捏着嗓子说话,与那宫里内侍差不多。 “苏姑娘是何时将账簿交给赵大人的?” 昨日赵六郎来时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若面前的人当真是大理寺的人便该知道,是前日交的账簿。 苏悠面无其事,也问:“民女昨日已经都告诉了诸位大人,可是还有哪里不对的?” 问话的男子笑了笑说没有,又道:“苏姑娘也知道此案子关乎朝廷大臣马虎不得,所以须得再三核对确认。苏姑娘可否把与魏家、陈大人签的书契让我带回去核查一下?” 先前陈戟答应给苏悠商铺供应香料材的时签了一份书契,这份书契是府衙有官府盖印每个香铺掌柜都留存的,倘若弄丢了,那先前她交出去的账簿,便有作假的嫌疑。 苏悠警惕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并不打算拿出来。 “敢问阁下是何官职?此案由三司议审,太子殿下主理,若我将书契交给大人,便也该提前去通知赵大人一声。” 男子怫然作色:“好大的胆子!这朝廷大案还轮不到你一个女子置喙!” 苏悠面色平静:“既是如此,公公恐怕也不好插手吧?” “你……”身为贵妃宫中的掌事太监,本以为苏悠一个市井女子胆小好拿捏,却不想这般狡猾还揭他的身份,谢全气得当下就抬起了兰花指:“好一张利嘴!来人,给我带走!” 谢全身后的人穿着官服腰间也有佩刀,苏悠不敢轻易与之抗衡,遂不做无谓的挣扎。 这么重要的书契自然不可能搁在店铺里,男子此番来目的恐怕就是要带她走。 苏悠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当下案子牵连的也只有陈戟与荣国公。而五皇子行事向来谨慎狡猾,身边必定不会有此漏洞百出又愚钝的宫人,能如此趾高气昂毫不顾忌的,大概只有宫中的燕贵妃的。 魏氏巴结着燕贵妃,眼下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必然会去求她。 只是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陈戟昨日才知,宫里竟是一早就派人来了。 苏悠安抚身后的一脸焦急的许妈:“没事,我很快回来……只是今日有香送去青云楼,别忘了。” 然后看向要来押自己的随从:“不管你们是哪个宫派来的,待我报了官,大理寺或是都察院都会查出来的,只是到了那时,恐怕就脱不了干系了!” 谢全一脸轻蔑,显然不惧:“苏姑娘省些嘴皮子吧,宫里贵人得知苏姑娘擅香事,才特来请姑娘走一遭,怎么就扯上了大理寺都察院呢?” . 为了不显眼,苏悠还被迫换上了太监衣服,跟着进了宫。 也是运气好,刚至内苑便遇见了从嘉惠帝那侍奉回来的秦昭仪,苏悠跟在谢全身后,无意间便落下个花囊。 秦昭仪瞧见当即把人唤住,这一抬眼便看见了太监打扮的苏悠,她愣了一会儿,将花囊藏在袖口。 谢全应声走上前先将人挡住,露出了个假笑:“秦昭仪有何吩咐?” “圣上昨夜犯疾,眼下已经恢复了些,要请贵妃娘娘过去。” “奴才这就回宫告诉娘娘,也替娘娘多谢过昭仪了。” 谢全说完转身要走,秦昭仪又道:“圣上喜欢贵妃娘娘弹瑶琴,谢公公派人去本宫那拿琴吧。” 见人没跟上,秦昭仪又问:“怎么,谢公公要本宫亲自送去吗?” 秦昭仪近来盛宠,本就惹得燕贵妃暗地不爽,若眼下被无端扣上个主子侍奉奴才的帽子,必定惹来自家主子不快。 谢全硬着头皮,看向苏悠磨牙威胁:“跟着昭仪去拿,若误了娘娘时辰,小心杖责伺候!” 苏悠规矩应了是,跟着秦昭仪往另外的方向走。 过了几个甬道后停在了宫殿外,秦昭仪没有回头看她,只吩咐旁边的小太监:“将人领去东宫,别多嘴。” 苏悠垂头亦没开口。 等往里走了两步,秦昭仪才举起袖中的花囊说:“这个相抵了。” 上回行宫的事她心里一直愧疚,生怕因此有了芥蒂,如今苏悠有难,她也不会以此硬拉近两人的关系。 小太监按吩咐把苏悠带去了东宫,一直侍奉在周沅身边的吕公公将人拦在宫门口,目露警惕:“哪个宫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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