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悠攥紧了手指,默然不言。 “她犯得是株连之罪,你与她关系亲密怎么都逃脱不了的。哀家听闻圣上已经同意了你与太子的婚事,你若拎得清这其中,就该把她的下落说出来,或许哀家还能帮你一把。” 轻而易举地给她扣了一个罪名,苏悠默了片刻,平静地问道:“太后如何得知妙惠师父没死?想找到妙惠师父又是为了谁?” 太后面露不耐:“哀家问得是你的话!” 苏悠不紧不慢,继续道:“我想太后大概是从五皇子口中得知的,至于为何要找到妙惠师父,恐怕也不是为了要给太子殿下澄清,而是为了荣国公。” “满口胡言!” 太后前一刻还从容的面容瞬间变得狠厉起来,明显是被说破的慌张之态。 其实不难猜出来,她当初口口声声是为周沅好,可却在所有人都知道荣国公罪行不轻的情况下,还让一个清白有争议的王语然嫁进东宫, 这中间的关系就有些超乎寻常了。 而妙惠师父在不在,对于帮周沅澄清没有授意荣国公献丹药一事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但对荣国公不同,他献丹药害了嘉惠帝,那妙惠师父的存在对他来说便是一道斩立决的令签。 是以,太后这般关心妙惠师父的去向,无疑还是为了荣国公。 苏悠夷然自若:“太后为了私情,这般无条件地去帮荣国过,可否想过,就算你帮了荣国公,他最后都逃不了一死的结局。他诬陷太子,与五皇子同流合污,待这一切落定,太后又该如何自处?” 坐塌上的人显然没有想到苏悠竟然会知晓这些,愠怒却又无力发作,最后只道:“哀家是太后,太子都得尊一声祖宗,哀家怕什么?” 苏悠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那殿下的生死,太后也不顾了?为了一个本就该死的人,太后要至殿下于死地?” “放肆!” 太后气得头昏:“你这般口出狂言,可是忘了今日为何要进宫?” 苏悠淡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好好!” 太后被她激得恼了,唤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 正月还未过完,天气已经提前回暖了,上回离开月华宫时的梅花开得极好,现下已经谢落了一地。 那水塘也着人重新在修建,里头的鱼已经不知去向,掌事太监说得掏净了池子,才能重新灌水。 五皇子握着饲料的手忽然僵在了那,冷目一沉,有些骇人。 一直跟在五皇子身边的太监自然明白他为何冷了脸,抬脚便踢那掌事太监:“混账东西!谁下得命令让你把这池子给掏了?” 掌事太监趴在地上,哆嗦着回话:“回公公,是圣上吩咐的奴才们......圣上说殿下既然喜欢这,便让奴才们上上下下都给好好修葺一番......” 五皇子的宫殿并非是月华宫,只是被禁足的那几个月里他似乎有些住习惯了,不愿意搬,便就将就着住。那池子里的鱼他一直养着,还曾打趣道:“你这鱼儿倒是厉害,怎么就独独活了你呢?” 这条鱼孤零零的,与他的境遇颇是相像,所以那段日子,经常会给它喂一些东西吃。 五皇子将手里的鱼饲料一点点都倒进了塘子里,回身道:“传话罢,本宫不等了。” . 入夜后,嘉惠帝又发了病,依旧疼痛难忍到呕血,性子发狂急躁。太医将其摁住,灌了些安神的药才止住。 五皇子在跟前伺候了半个月,每次对嘉惠帝的病情发作都绝有些惊恐。 “太医,何至于每次都这般呕血?”五皇子问了病情。 “殿下……”太医惶然,支支吾吾有些不敢言。 “怎么,本宫连自己父皇的身体状况也不能知道吗?尽管如实说,本宫绝不怪罪你。” 太医挎着药箱,跪地回道:“回殿下,圣上的龙体亏虚已极......怕是......” “行了!”五皇子暗沉着脸,截了他的话,“下去吧!” 都是一样的说词。虽然知道嘉惠帝的身子不好,却没有想过会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他怔然看着满地的血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根本不多了。 内殿,嘉惠帝的情绪缓和了过来,朝外唤道:“策儿何在.....” 五皇子应了一声,进了内殿,跪在塌前,亲手去洗帕子为嘉惠帝擦拭身子,一边道:“儿臣无能,只能眼睁睁瞧着父皇因病折磨,无法替父皇受了这些苦处。” 嘉惠帝心里宽慰,面上却沉着:“哭丧着脸做什么,朕不是还没死。” 五皇子没吭声,继续为其擦拭,一副乖顺模样。 嘉惠帝瞧了他几眼:“你放心,朕即便不在,也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儿臣愧对父皇,心里也别无所求,只愿父皇早日康复。” “行了,朕岂会不知你怨恨朕禁了你的足。”嘉惠帝道,“这几年你帮朕处理朝政,能力如何朕都看在眼里。但按宗法礼制,立嫡以长朕不能不守着规矩。” 周沅去了边关四年,嘉惠帝一直没有另立太子便是因为先太子与周沅都是嫡出,只要宗法不乱,周沅没死,这个太子之位嘉惠帝就不能擅动。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南安地大物博,是大朔是富庶之地,也是你母妃的娘家,你且好好安心去蕃地,那儿无人敢与你争抢。” 他这般宽慰,五皇子浸洗在铜盆里的手,却是一僵。 与他料想的一般,甚至来得还快一些。 他缓缓转身,然后牵唇笑了一下,那笑不达眼底。弓腰谢恩的那一刻,眸中闪过的一丝冷光,也不含半点温度。 嘉惠帝倒下,周沅近日忙着处理政事无暇顾及此处,后宫嫔妃也被限制前来,所以这里外都是五皇子的人。 服用完药,内殿也清理完了,重新燃了一炉安神香,接着跟前伺候的太监宫女都给退了下去。 偌大的寝殿里,安静地有些空旷,五皇子深望着因安神药而沉睡的嘉惠帝,恍然间闪过他儿时重病躺在床上,嘉惠帝也是这般在一侧望着他的记忆。 只不过那陪伴的时间太短,短到他只是刚闭起眼睛,便要走:“朕是天子,要以朝堂政事为紧要,你若是抗不过去,那也是你的命。” 言毕,转身就走。深夜里,母妃趴在的床前哭泣,说他临幸了另一个女人,骂他薄情,自私,狠毒。 他那时候不解,反复忖想,后来他那些话教他学会了这毕生一课。 所以眼下,他有什么错? 子夜,皎洁的明月,孤悬于空。 那一炉香方才点完,床榻上的人鼻息全无。 幕帘落下,五皇子朝外走。 一种如释重负的口吻,宣告:“圣上,驾崩。”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的嫔妃太监们哭声成片,内阁重臣们踩着点进了宫,五皇子当着众臣的面以弑君之大罪,定了周沅的罪,随后整个宫廷开始戒严。 嘉惠帝突然驾崩,众朝臣们除去悲痛,也深知五皇子与太子这场旷日持久的争夺,终于要做个了断了。 赵郢真等人即便不肯臣服,也该在太子来时再与之对峙。 可传消息去时,周沅已不在东宫。 一切似乎太过异常,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无不为当下这场景冒出一身冷汗。 五皇子明白这些人的心思,阴冷道:“今日倘若有人敢踏出这宫殿半步,禁卫可以弑君之罪将其斩杀。” 外头禁卫层层围住,火把烛天,殿内却被巨大的阴影笼罩,嫔妃们哭声也止了,静静地守在这,时光流动得缓慢而艰难。 . 康宁宫,太后的寝宫。 嘉惠帝驾崩的消息未曾传达这里,太后却似有所感,心绪不宁,一直未曾安寝。只教嬷嬷多注意些周沅,若是他来要人,只管教他相换。 哪知她话音刚落,周沅便直闯了进来,手中提留着用布包着的什么物件,扔在了太后的床前。 “皇祖母既然不死心,孤今日便替你做了这个决定。” 散落在地的是数柄沾满血的刑具刀,腥红粘稠的血液还溅到了她的床榻之上,太后惊慌不已,骇然到一阵失语。 周沅目光犀利,冷然:“一个恩罢了,皇祖母早该还清了他王家。可皇祖母帮了这么些年,到底是在还恩还是在留情?” 荣国公年轻时曾解救过太后,他当时不知太后是要进宫为妃的贵家小姐,才会慷慨解囊,所以那点恩与皇家来说根本不只一提。 先皇在时,太后从未提起过这事,先皇一走,嘉惠帝念及此恩情,对荣国公已经是百般宽容。可偏偏,太后不满足以此。 “一个该死之人,皇祖母百般相护失了皇家威仪,也丢尽了颜面,此番还觉得不够,竟然还要与孤做交易?这深宫终究是困住了皇祖母,不若陪着他一起?” 周沅的每一字都似泛着寒气的刀,将那层裹着报恩的遮羞布骤然被撕破,太后此刻羞恼不已,却又惶恐,抖着手指向周沅,“你......你.....” 周沅犹觉得不够:“这些刀具皆是从荣国公身上取下来得,但皇祖母大可不必心疼,扎他身上的每一刀都是该!” 太后有些承受不了,喘息不匀,险些气闭过去。 旁边的嬷嬷慌得跪地求着周沅:“太子殿下,求求您看在太后身子不好的份上,别再往下说了......苏姑娘在佛堂,殿下.....求求您了!” 此刻的周沅 ,眼中无一丝亲情,只剩了违逆者,死。 嬷嬷便是从这神情中吓到心颤,全然忘了太后先前吩咐她,要与周沅交换人质。 周沅纵然怒,也不至于失了理智,慑服完便回了东宫。 其实苏悠早被他救出来了。青云楼歇业,那些人成了眼线在京城各处,自然也知道是苏悠被带去了太后的宫里。 只是在见到苏悠躺在佛殿时,他的心有那么一刻停止了跳动,迈向她的那几步比他曾经在战场重伤厮杀出重围还要艰难。 那因近日政事太多熬得全是红血丝的双眸,似有水光,伸出去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在边关的那四年,他多次在死亡边沿来回流荡,从未惧怕丝毫,但苏悠是他的命,他所有从容都会在她身上失效。 但万幸......只是晕了过去。 松下心来后,紧接着便是滔天怒意,周沅出宫去了大牢,将荣国公拖拽出来,手腕缠着粗重铁链 ,一鞭抽打下去,教人弓身痛伏在地上,如此反复,那痛嚎声一句也未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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