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城盛产太平猴魁,有人爱喝过刚采下的新茶,有人偏爱过了季的老茶。她记得上次在杜家晚宴,季严凛递给她的那杯茶就是太平猴魁,口味略涩却回甘,应该是老茶。 季严凛扬了下唇,吹开漂浮在表面的碎叶,“闻着还行,合我口味。” 牧念河笑,“季二先生喜欢就好。”端着茶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一时只剩安静喝茶的声音。他们两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立在吧台旁。 牧念河悄悄看过去,结果却猝不及防的与季严凛对视了一眼。她没对方功力深,感觉要尴尬住,于是不着痕迹的偏开脸。 几米外传来一声轻笑,没一会儿,身侧的沙发下陷。 “进去睡会儿吧,眼睛都熬红了。” 他薄唇微启,伸手拉过自己的公文包。 他不说还好,一说反倒勾起她的困意,干脆顺坡下驴:“那你...方桓有给你订房间吗?你住哪里?怎么也没拿行李。” “没定你让我住这里么?”他掀眸看她,似笑非笑的,忽略了她后半句。 牧念河简直觉得他们在走钢丝,每一句都是试探,每走错一步都会坠落下去。 窗外远院里养着两株腊梅,红而不妖,牧念河自窗内往外看,竟觉得那两株红已涂满山头,映的她脸都红了。 她收回视线,嗡声妥协:“你要是真没地方去,我总不会赶你。” 开完笑,季严凛怎么可能没地方去。他要是愿意,将这里买下来都可能。 她这句解释简直司马昭之心。 季严凛喝茶的手一顿,有些意外的挑眉。 莫非这又是一时兴起的撩拨? 他恢复神色,淡淡呷了口茶,不动声色的试探:“那我今晚住这里。” 托着白瓷杯的细白手指蓦的一紧。 “...你随意。”牧念河再坐不下去,端起茶杯往卧室跑,头都不敢回,“我眯半个小时,晚上请你吃徽城特色。” 这就是真不叫人走的意思了。 季严凛十足十的惊讶了,眯起眸子,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次这么利落? — 牧念河一觉睡的黑甜,等看到时间时已经快晚上六点钟。 她急忙下床,推开门,发现客厅里已经没人了。 季严凛走了么?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弱而隐约的失落。 她走去客厅,看见那杯冷掉的太平猴魁,伸手拿起杯子,打算清干净放好。 “睡醒了?”略带低哑的声音传来。 牧念河肩膀颤了下,惊讶的回头。 他还在? 季严凛单手抄兜,嘴里咬着一根快抽完的烟,见她出来便将烟摁灭在身边的一次性纸杯里。 原来他一直坐在美人靠那里? 难怪,那里是视线死角,她看不到。 “抱歉,我一时睡过了。” “无妨,精神些了么?” “嗯。” 季严凛迟迟没过来,牧念河好奇。 “你怎么老站那儿。” “晾晾,免得烟味儿呛着你。” “喔。”她点点头,“也还好。” 季严凛不禁笑:“你今天怎么了?” 自那个拥抱之后,她对他的内心防线,好像在一降再降。 “怎么了?”牧念河一脸懵,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又问一便,“我怎么了?” 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季严凛抽的是定制烟,烟味儿要比市面上的烟味道淡许多。况且她每次见他都没闻到刺鼻的味道,潜意识便觉得他和难闻的烟味挂不上关系。 “没什么。”季严凛关上阳台的木门,将门环上的插销插紧,摆弄了一会儿,他问:“你晚上睡这儿真的安全吗?这门一踹就开了。” 季严凛言语认真,像是真的在考虑一脚踹开的可能性。 牧念河走过去,在他身侧站定:“...楼下拐角是派出所,我觉得一般人不敢踹。” “万一有不是一般人的?” “比如你?” 季严凛好笑的抬眸,刚想说她两句,却猝然对上她俏皮的眼睛。 他眸色微暗。 那是一种没有半分防备的纯净,更没有惧怕旖旎的躲闪,像是熟悉的朋友相互打趣一般,说着只有二人才能听懂的密语。 但季严凛依旧能敏锐的意识到,牧念河今晚是反常的,反常到他想穿透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那里面装了什么。 “怎么了?”几乎是呼吸可闻的距离,牧念河眨了眨眼,一瞬泄了气,打算远他两步。 她比想象中大胆,也比想象中胆小。 季严凛看清她的动作,轻笑了声,伸出手。 晚上六点多的徽城,夜幕已经彻底降临。房间里没开灯,他们就借着阳台外院子里的几盏彩灯照明,牧念河心怦怦跳着,看向季严凛脸上打下的斑斓光影。 他的眸子在黑夜里格外的亮,也格外的危险。 曾几何时,当她结束完一个项目,睡到昏天黑地醒来时,身边总是空无一人。 死别之后的孤寂无人能够轻易抚平,她只能独自将所有情绪内化,而不去向亲密关系中的人索取温暖填补自己。 她从未叫奇雩陪过自己,他也从没有在这种时刻出现过。 而此刻,夜是最好的掩饰,她的手腕被拉近了一些,连带着她整个人。 脚尖碰到了脚尖。 — 谢临东的溪岸庭院迎来了一月份第一波的流量高峰,是奚焉摇来的朋友。 来的都是些年轻人,闹嚷着要在后院烧烤,没一会儿就架起了炉子,点着了火。 音响里放着当下流行的乐队歌曲,几个人在副歌部分载歌载舞,南方多少数民族,艺术细胞发达,男男女女唱跳在一起,好不热闹。 谢临东和奚焉在楼下喊她。 “念河姐,快下来玩儿呀,我们一会儿要围篝火啦!” 但任凭他们如何叫她,二楼的灯始终没开,人也始终没应声。 一片寂静里,季严凛先换了气—— “想下去玩儿么?”他声音哑的要命,卷着几分情/欲。 他退开一点低头看她,但手还控在她后颈处。 牧念河眼睛发酸,被他亲的不住泛起生理性的泪水,将眼角都洇红了。 她摇头,软声:“不去了。” 这个样子还怎么去。 季严凛轻笑了下,喉结滚动,视线落在她微红的眼眶,低下头,“好。” 下唇再次被含住,带着安抚与循序渐进的攻击。 牧念河在此刻,才算真正闻到了他说的烟草味。
第25章 彻底分开已是二十分钟后, 手机持续不断的震动着,像到点的南瓜马车,提醒他们是时候该结束了。 牧念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沦陷的, 她一贯谋定而后动, 但此刻却无法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因为身体已经比脑子不知快了几百步。 手机还在震动, 无人响应。她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煎熬,缩着肩膀在含弄中后退。季严凛的手还搭在她腰上,原本用力控着, 她后缩,季严凛微微掀开眼眸,气息幽沉。 “怎么了?”他声音哑的厉害。 “你接电话。”她虚声回应,趁机推开他。 身前抗拒的力道加重, 季严凛也不再揽着她,松了手。她立刻忙不迭的往卧室躲,借口自己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客厅借给你。”她说完就关上了门。 牧念河落跑的样子颇有些慌张,像是误入虎穴的幼猫, 在里面逛了一圈,又急慌慌劫后余生的跑掉一般。季严凛视线跟在她身上,而后喉间压出一声轻笑。 罢了, 任她去了, 今日属实已有了巨大的进步,他暂时也不想深究她忽然靠近背后的原因。 被冷落的手机终于被接起—— “方桓。”他神色松散, 走去沙发边坐下,自公文包中拿出电脑和框镜, 掀开电脑屏幕。蓝色的电脑光反射在他的镜片上,照出他凌厉的眉骨。 方桓今日因为季严凛突然前往的徽城的行为忙的焦头烂额, 几乎为他善后一整天。他生平头一次生出中年打工人的愤怒来,声音严肃: “季总,云缆科技的预备上市董事会将在五分钟分后开始,您准备好了吗?” 方桓到底跟在老爷子身边多年,放在古时候那就是三朝元老,他真生气的时候连季严凛也不敢造次,抬手推了推眼镜,声音立刻恢复正色:“抱歉,我尽快入会,一分钟。” 客厅被季严凛征用,牧念河就躲在套间卧室里改方案。客厅偶尔会传来一两声他做解释和决策的声音,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将利弊和盈利模式讲的清清楚楚,就连她这样的外行人竟也能听个一知半解。 牧念河抱着电脑坐在床上,津津有味的听着,等她再回过神来,自己手里的方案竟然一字未改。 ...疯了吗? 她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自己。 重新将文档拖回第一页,从“案前沟通”部分开始修改。 然而心是乱的,整个人也像热锅上的蚂蚁,怎样都无法集中注意力。视线再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翻身,探过床边柜上的手机。 「在忙吗?咨询你个事儿。」 如希意外回复的很快,言简意赅:「说。」 牧念河咬唇,斟酌语句:「如果你不排斥和一个男人接吻,这代表什么。」 如希:「...什么都不代表。」 牧念河:「...先不要站在你的角度考虑。」 如希:「哦,那想不到。」 如希:「等下,你和季大佬接吻了?」 每当看见这个字眼,她的脸都会腾的红一下,像是自下而上热满整张脸。 她捋了把头发,字打了又删,最后说了实话:「我先抱了他,他...亲过来的时候,我没躲。」 如希没过三秒发来一条语音,15秒,她下意识点开,只听一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妹你....」 牧念河赶紧手忙搅乱的关掉手机,微微喘着气,把语音转成文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妹你牛的,直接上!上上上!别光抱啊,扑倒!」 光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受到如希的兴奋,这要是在她面前估计得喊出声。 啪—— 她有些生气的将手机往床上一摔。 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手机又嗡叫两声,她烦躁的反过来,只见如希说: 「我虽然感情经历多,但是都不靠谱哈,我还没遇到特喜欢的男人。所以问我没用。」 「你这种情况我这边建议多亲几遍,甚至可以干点别的,慢慢就懂了。」 过了会儿,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人,又补了一句: 「实践出真知,干了才知道。」 如希女士的感情观一如既往的潇洒。 牧念河就知道不该问如希,和她聊感情能聊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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