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知道可不可以。 温迟迟那种轻微的、很怕别人因为自己招待不周而扫兴的心情又冒出来——即使这个别人是李槜也一样,这毕竟是性格使然。 她赶紧说:“喝姐姐的好不好,我的是草莓味哦......” 但还没等她说完,那边李槜已经干脆地重新把瓶盖拧开,指了指厨房的某个地方:“你自己去选一个喜欢的杯子好吗?但只能喝一点点......” 莓莓当然没有异议,立马兴高采烈地进去。 看着李槜脸上不作伪装的神情,温迟迟心情有点复杂,但一下子又分辨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 正想着,李槜已经重新转过头来,嘴角还挂着没收起的笑:“没关系的。” 像是随口一说,但温迟迟莫名就是知道,他是因为察觉到了她那点微妙的、不必要的愧疚情绪,并且用轻飘飘的态度化解了。 只顿了一瞬,温迟迟嘴角也不自觉勾起来,真心感激他并没有大张旗鼓。 家教这份工作是大学生兼职里报酬相对算好的,但并不轻松,不仅是要费心面对家长,还因为学生的配合程度不同。 温迟迟之前一般都接高中家教,之所以能教莓莓这么久,不仅因为报酬,还因为莓莓确实是一个很乖的小孩。 她也确实很喜欢李槜,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好奇,一直端着自己那小半杯气泡水,非常兴致勃勃地时不时问他一些问题。 而李槜出乎意料是一个挺不错的陪伴者,并没有因为莓莓年纪小就敷衍,回答得都挺认真。 看莓莓缠他很紧,恰好让温迟迟找出理由来拒绝李槜要洗碗的举动。等她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两人正在客厅的桌子上图画本 莓莓是很有主意的小朋友,和以往一样,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画。 旁边李槜正在给莓莓削铅笔,袖子拉上去露出一截小臂,冷白的皮肤下,青筋因为用力固定削笔器显露。 温迟迟移开视线,小声问他:“你要不再回去休息一会儿?” 李槜把削好的铅笔放回去,从文具盒里又捡出一支来:“没事,待会儿直接去公司......” 莓莓抬头看他:“哥哥要走了吗?” 见李槜点点头,她依依不舍地又看向另一个人。 接受到她视线里的含义,温迟迟忍不住笑:“这么快就舍不得哥哥了啊,但是他得去上班哎。” 莓莓点点头:“哥哥长得帅嘛。” 她夸得一本正经,旁边的李槜忍不住笑出来。 温迟迟:“......” 她佯装生气:“莓莓怎么这么偏心呀,姐姐要吃醋咯。” 谁知小姑娘机灵得很,立马扯扯李槜的衣角:“哥哥你快夸夸姐姐,喜欢是需要传递的呀!你也觉得姐姐很漂亮对不对?” 莓莓说的喜欢是单纯的善意和好感,但这个词放在他们之间实在是有点...... 温迟迟正想要出声岔开话题,却见对面的李槜已经先赞同地点点头。 午后的阳光隔着玻璃窗透进来,似乎给满室的茉莉花香也渡上了温暖的氛围。 李槜坐在长绒地毯上,肩膀松松搭到背后的沙发,很放松的姿态。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接很赞同地附和她的话:“嗯,莓莓说得对,我也觉得迟迟姐姐很漂亮。” 李槜偏头,看着开心的莓莓,笑得张扬。 明明知道他是为了回应小朋友,但温迟迟的耳根还是抑制不住地红起来。 她轻咳两声,只好起身佯装要去开窗户。 “对了温老师......”莓莓想起什么,抬头看她。 她总是两种称呼混着来,语气很认真:“我要跟你道歉,爸爸妈妈都和我说了,原来爸爸住的地方和我们是有时差的,我之前不该那么晚打扰你......” 刚打开窗户的温迟迟想起她指的是什么,正要开口,已经削好铅笔的李槜突然开口:“莓莓,可以跟哥哥也说说是什么事吗?” 还不等温迟迟反应,小姑娘已经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又说完一遍,力求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温迟迟也陡然想起,之前他好像把莓莓爸爸想成别的什么人了。 而她越说,李槜脸上的笑就越放肆一分—— 之前在雾淮的那个晚上,真心话大冒险那局,他是听见了温迟迟回答有喜欢的人的。 李槜尽量理智,推断出这个人是自己的概率有百分之五十。 结果还来不及验证、甚至都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完,就被温迟迟深夜一通“亲昵”的电话浇灭了所有念头...... 明明去公司还说不清要加多久的班,李槜走的时候却是肉眼可见的高兴,还特意和莓莓说了下次会请她小温老师帮忙给她带礼物。 莓莓自然是开心地应了,但转过头来,等人走了又好奇地问温迟迟:“哥哥怎么这么开心呀?” 温迟迟一愣,原本就红的耳根又变得更红。 她沉默了一会,最后只是有些释然地笑了笑:“大概是因为误会解除了吧。” 无论是对彼此的,还是对自己的。 * 转眼又是冬天,自从那次之后,两人之间都莫名有种饭搭子的意味,有时是在公司,有时是去对方家里蹭饭——真就吃饭的那种。 温迟迟还是不太想聊过去,李槜应该也能察觉到,只挑着现在的事情说。慢慢的,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又不可避免地重新开始重合一部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明明已经是在海城度过的第四个冬天,温迟迟却觉得今年才真正适应良好。 直到海城下起初雪那天,她接到李香茹的电话。 彼时她刚下班,不像挤晚高峰的地铁,李槜又是加班,温迟迟索性准备去找在附近拍照的越婷吃饭。 雪花落在透明的雨伞上,一瞬间幻视宜兴连绵的雨,挂断电话后,她久违地感到有些恍惚。 人生走过二十二年,依旧有太多的事情无法自恰,温迟迟之所以难过,是因为她再一次发现,她其实从来就没有真的全然甘心过。 血缘这条线把人勒的太紧了。
第44章 第十一颗水星 “也可以了生命再变成填空题, 再填空我会填上自己。” ——家家《填空》 * 当初所谓的断绝关系,说白了,仅仅体现在他们不再寄钱给她。 但面对亲戚朋友的时候, 温家依旧有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孩子, 只不过叛逆期来的稍晚, 不肯走父母安排好的光明道路——可以不给孩子前, 但到了断绝关系这种地步,丢的就变成了长辈的脸,温家的脸。 温迟迟大概知道这种心理,也愿意被动地配合,至少还能给自己省去应付打听的功夫。 李香茹打电话过来, 就是为了提醒她表弟的外婆要到海城住院, 舅妈会陪同,叫她必须要去关心一下长辈。 她下岗后在家做了很长一段时间家庭主妇, 今年开始接一些小企的私活做账,但工资和工作都不稳定,也变得更加喜欢阴阳怪气。 可以说成是孩子天生更爱母亲,也可以说成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怎么样都行。无论出于什么角度考虑,温迟迟如今都不愿意和她过多争辩。 医院走廊弥漫着永恒的消毒水味, 压抑感避无可避,每每总让她联想到高三那一次。 温迟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按照李香茹给的地址,走进那间敞着门的病房。 “哟,迟迟来啦?” 三人间的病房, 中间用帘子隔开,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子时不时用尖锐的声音吵嚷,比起医院倒更像什么玩乐的地方。 舅妈眼尖, 看到她进来了赶紧招呼。 “外婆,您身体好点了吗?”温迟迟把手上拎的一袋水果递过去,随着表弟用同样的称呼喊人。 老人之前就做过手术,这次过来是复查,温迟迟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她一次,但看到有小辈来外婆倒是挺开心,喊她到旁边的椅子坐下:“你这孩子,怎么来还带东西?” 舅舅之前生意欠的钱已经被帮衬着还清了,后来也想过再东山再起,最后却都是不了了之,现在在省城那边开货车来回跑,舅妈还是开着小水果店,至少一家人不愁生计。 “我听你妈说你最近在实习?”舅妈在旁边削一个苹果,随口问。 温迟迟点点头,和对李香茹那边一个说辞:“嗯,学校那边统一安排的。” 舅妈斜眼看她:“那岂不是没有工资?还是要倒贴?” 隔壁床的小孩子又吼叫起来,温迟迟头皮有些发紧,没否认。 “那还不如你那个表姐呢,听说他们那个专业还能直接留在实习的学校教书,铁饭碗......” 她说的是小叔家已经工作的表姐,人八卦起来倒是不管什么亲属有别,平等地一视同仁。 温迟迟没回话,在心里大概盘算着大概还要待多长时间比较合适,只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李志才呢?我妈不是说他也过来了?” 这个借了网贷的表弟在亲戚的帮助下还是保住了那本职中毕业证,但无论家里还是他自己都看不得他受苦,打了两天零工就一直在家啃老,这次说是也一起来了,大概终于想在海城找个工作。 “刚才还在呢,”舅妈笑得有些刻意,“我打发他出去逛逛了,小孩子嘛,待会儿还等让他给他外婆打饭......” 小孩子。 舅妈说这话的时候,恰好隔壁真正的小孩子又喊起来,温迟迟由衷地笑了下。 “那舅妈,我就先走了,”又和老人聊了两句,温迟迟作势要起身,“学校那边只给一上午的假......” 其实假期有一整天,公司也就在附近不太远的地方,但方玉中午要来找她,而温迟迟当然更想选择朋友。 “怎么这么着急?再待一会儿得了。” 床道间缝隙狭窄,舅妈嘀咕一声,却是没有起身让她出去,只拉着她又说:“你明天要不还过来?也和你表弟聊聊,他也挺想你的,之前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气......” 她指的是从前奶奶的葬礼,那时候李香茹刚用自己全部的存款帮这个侄子还了网贷,李道才到家里来,随意进温迟迟的房间打碎了一只摆件,温迟迟没忍住骂了几句,李道才哪受得了,闹了个底朝天。 后来又出了志愿的事情,温迟迟自然不愿意再跟他有什么联系。 这种话听一次可以用讽刺的心情来化解,再重复只会让人生出近乎毁灭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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