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出打断他的话:“你猜错了,他的父母很多年前就去世了。看得出你很有审判欲,但很想提醒你,你现在所在的势力被民间称作‘豹子’而不是‘狮子’。” 阿金面上闪过一抹很淡的暗色,还带了许些疲倦。他向前走了几步,在楼梯口处停下,扬扬手里的文件袋:“罢了,多说无益……就送你到这里吧,我去二楼交材料了。” 方月出知道阿金没什么更多想和她聊的了,她转身就要走,却又被阿金叫住:“对了,你不是问过杰兰中校那两个赏金猎人如何处理吗?” 方月出停步:“你们商量出结果了?” “这事的决定权不在我,我们这边的情况你也了解,如果按照以往的处理经验,他们作为异能者是不会被判死刑的,但我会尽力帮你争取你想要的结果。”阿金说。 “多谢,请你一定尽力。”既然阿金已经开了口,方月出也就不再客气。 阿金轻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处传来:“方月出,我很期待,很久以后还能见到你。” 方月出没有回头,她看着面前的走廊,阳光从每扇窗子处斜斜落在地砖上,形成一道道亮色,那些没有阳光眷顾的地方,则是阴冷的暗灰。空气中,泛着亮的尘埃缓缓飘动,到了光暗交错的边缘,便忽的消失不见。 “我也很期待。”她终于轻声说。 - 在这之后,阿金没有再找方月出。方月出听齐沧说,阿金似乎又被调去出差,剩下的事务大多由杰兰代为处理。C国战事不断,“豹子”要处理的事务不在少数,尽管阿金是对接的负责人之一,也不免先去处理优先度更高的事。 他们回国的安排很快便被传达下来,和A国团队来时的行程一致,先前往北部的机场,再换乘飞机回国。 “你们来的时候也是下了飞机再换乘火车么?” 方月出站在“豹子”总部大厅的一面墙前,这面墙上贴了一张很大的C国地图,地图上详细地标注了国内的交通状况。 “是的。”齐沧伸手指了指他们来时飞机降落的机场,C国的机场很少,这个机场位于北部,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不短的距离。 方月出盯着地图看了半天,突然意识到不太对:“等等,那你们过来的时候会穿过其他的势力范围啊。就C国这个你死我活的形势,你们还能平安抵达?” 齐沧看了方月出一眼:“需要隐藏身份,费了一番周折,但‘豹子’的人安排好了。” “哎,好歹也是国际友人,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方月出感慨。 “我们可不是国际友人,这其中的关系很复杂的。”齐沧压低声音。 “行了齐老师,现在没工夫听你讲解历史。”方月出结束了这个话题,她不过是开个玩笑,也大概能猜到齐沧要说什么。从古至今,C国和A国都谈不上什么友邦,在哨兵和向导产生后,两国还有过一段冲突的往事;现在C国乱成这样,任何一方势力都还没能组建管理全国的“塔”。对于C国人来说,他们只不过是“需要解决的麻烦”之一而已。 “我只是想提醒你,谨言慎行。”齐沧说。尽管他们交流都是用的A国语言,齐沧说话明显比方月出顾忌的更多。 很快,便到了出发的日子,阿金始终没有出现,他应该还在外地忙于公务。方月出略略感到遗憾,她觉得阿金是个有意思的人,虽然他们说是期待日后还能见到对方,但方月出心里明白,她这辈子可能都踏不上C国的土地了。甚至,以C国的现状来看,十年后阿金是否还活着都是未知的。 那就算是永别喽。走的时候,方月出看着“豹子”总部黑色的尖屋顶,在心里默默念道。
第21章 Chapter 20 阿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脱下外衣,随手将衣服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房间的窗帘保持着出差前放下来的状态,这令室内的光线黯淡,物体在灰色中静默。 他没有急着去开灯,而是转身看向门边的镜子,镜子中浮现出哨兵的轮廓,挺拔矫健的青年。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心底却开始发冷。 阿金还很年轻,他加入“豹子”没几年。以他的年龄和资历,根本不可能在“豹子”里担任要职,但阿金以自己的能力获得了长官的欣赏,并被破格提拔。如今的他是“豹子”中为数不多的有权无名的哨兵,无论如何,对他这个年纪的哨兵来说,这已经很不容易。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张有着南方特征的脸。C国势力的冲突,除了异能者之间、异能者与普通人,还有很大的原因来自地域。 相比南部异能者势力主导的“棕熊”,“豹子”更多是由C国中部的异能者所掌控。虽然地域不能说明什么——阿金从来都不认可“棕熊”无序而粗暴的管理,也不认为自己要根据自己的出身从而选择加入哪方势力,但隐形的枷锁始终存在,比如,在“豹子”中,他想要往上走,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阿金突然想到方月出拜托自己争取从严处理的赏金猎人,他们杀死的平民,阿金也去查了身份,那对母女是因为几年前的水灾逃难来到这里的。阿金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很多底层人都来自南方,他们因为战乱、灾祸或贫穷而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在零碎的安宁之地流离。 他也未尝不是……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阿金有些意外地看向那部黑色的电话,他的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 他拉上房门,走过去,缓缓拿起听筒,放在耳边。 “喂,这里是阿金的办公室。”他沉声道。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意味不明的杂音,接着,一个苍老但有力的男声从话筒中传来:“阿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次是你负责对接那些A国的‘塔’的来人。” 听到这个声音,阿金面部肌肉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是的,长官,”他思索片刻,回答道,“但这一周我在外地,相关工作由另一位负责人杰兰中校代理。” “他们回去的规划是你做的?”那边又继续询问。 “是所有负责人共同商定的。”阿金说。他想了想,又试探道:“长官,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他这句话:“确实出事了。” “确切来说,是一班列车出事了,那班列车遭到了北部势力‘老虎’的袭击,人员处于失联中。” “那班列车上安排的是哪个小组?”阿金攥紧话筒。 “最后一个小组,小组里的A国人是方月出和齐沧。” - 残破的墙壁,墙皮已经脱落了大半,划痕与污渍布满了剩下的墙面,使得喷漆涂上去的尖锐口号不再显得扎眼,钟楼上巨大表盘早已停止转动,像是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一般。风掀起四五种布料拼接的帐篷门帘,帐篷深处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接着是大人轻轻哄孩子的声音,还有泡沫一般细碎不清的低语,渐渐在这处色调暗淡的居住区内弥漫。 这座难民营位于已经废弃的火车站内。火车站周边有不少民宅的遗痕,如今那些几乎成了废墟的建筑早已人去楼空,成了鸟雀野兽的乐园。青青野草已然漫过铁轨,昔日的钢铁上有黄色的野花盛放。在不远处,新的铁路已经启用,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远方有列车驶过原野。 年轻的哨兵扛着步枪,在入口处来回踱步。他并没有很专心,难民营的防守不需要多么牢固,况且这里也不是易遭敌袭的显眼目标。但哨兵也明白,这里并不安全,随时可能会发生意外。且不说零星的小范围交火,就是前几天,有潜伏在附近的不明势力袭击了火车——尽管那只是客运列车。“老虎”上层要求严查此事,但到现在也没什么结果。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摆,将自己的腰带系紧。他穿了一身泛蓝的灰色军装,“老虎”下层的士兵几乎都是这样的装束。在C国,“老虎”这一势力规模相对适中,没有像“豹子”那样成气候,也不似“棕熊”以规模小但激进著称。这一势力的影响力局限于北部,在其他地区则相对有限,听小道消息说,“老虎”有和“豹子”和谈的意愿,但“豹子”对“老虎”颇为警惕,因为这是一支北部势力,其背后很可能有他国的影子。 哨兵抬起头望向天空,此时的天空中云霾密布,阴阴沉沉的,灰黑色的云层渐渐掩去了透出的那点天光,他能嗅到雨水的味道。 “要下雨了。”哨兵喃喃道。 一丝米香味从潮湿的空气里飘来,人群的低语声渐渐嘈杂起来。哨兵意识到要开饭了,此时每家都会有人拿着饭碗饭盒,在炊事房外排起队,等着打饭的工作人员舀起一大勺米粥,倾倒进自己的空碗里。 女孩接过面前的女人递来的空碗,将米粒稀疏的白色热汤倒进碗里。女孩年纪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但她也穿着灰蓝色的军装,长发扎成辫子盘在脑后。她是随身为哨兵的母亲一起来到这处难民营的,过几年她或许会觉醒能力成为异能者,接着奔赴战场;或许她只会是个普通人……但她不敢这么想。在这里,异能者意味着责任,但更意味着权力与地位,意味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视野与人生。 她悄悄抬眼看面前的女人,女人已经算得上是老人了,矮小瘦削,皮肤干瘪而黝黑,右臂的袖子空荡荡的。她双目无神地盯着女孩手中的碗,女孩咬了下嘴唇,她在锅里舀了舀,又在碗里添上一点点米。 女人伸出左手,拿过饭碗,继而僵硬地转身走开。她身后的青年很自然地向前走了一步,将手里的两个空碗递给她。 这个青年的脸很干净,长发散落在肩头,却不显杂乱。他戴着一副银框眼睛,眼里似乎带着柔和的笑意,细看却只是一片冰凉的深黑。青年身上的文气在一众面黄肌瘦的难民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周围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年头,谁能保证稳定不变的生活?最近“老虎”和“棕熊”交恶,这片地区里冲突不断,富人一夜之间家产全无、沦为难民的事也不在少数。 女孩接过碗,她先把一个碗放在手边的台子上,给另一个碗打满了粥。青年微微倾下身子,顺势接过,向她笑了笑。 女孩愣了一下,她低下头,拿起放在台子上的碗,将这只碗也盛好了粥,递给青年。青年伸出另一只手,接过粥碗。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节分明。 “谢谢。”他对女孩礼貌道。 齐沧拿着两只盛了粥的碗,走进自己的帐篷。帐篷里很暗,他摸黑把碗放在墙角的木箱上,站定。 方月出没有在帐篷里。齐沧感到不太对劲,从吃完早饭开始,他就没见过方月出,而自从火车出事以后,方月出的表现堪称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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