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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好了吗？”她问方月出。 方月出点头：“差不多有点想法了。” “我建议你别想着穿越交战区，从陆路回去。”夜莺说，“海路倒是风险小一点，但你的身份是个问题。C国各个势力都没有压倒性优势，且没有同A国的‘塔’建立外交关系，你不便直接通过他们联系‘塔’，最好还是等‘塔’和他们协商后来找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方月出看着夜莺落在肩头的栗色长发，“但‘塔’的种子局限性太大，我不在A国境内，不能被精确定位，估计要等很久，怎么在这段时间维持生计且保障自身安全，是个问题。” “嗯。”夜莺将落下来的发丝别回耳后，没接她的话。 方月出还是不死心：“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你还是别这么信任我。”夜莺意味深长道，“对‘塔’来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方月出感到夜莺身上有很多秘密。她明显是个接受过系统训练的向导，天赋也高，可身上却没有“塔”标记与监控异能者的种子。她身上的枪伤与指尖的茧子都意味着她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不短的时间，但她绝对不是服役的士兵，在这两天的交流中，方月出发现，夜莺对A国形势的了解要超过不少“塔”中的哨兵向导。另外，方月出不知道夜莺的经济来源是什么，一个A国逃犯凭借什么在C国平安无事地生活，令人费解。 最重要的是，夜莺在用抑制剂，这说明她没有哨兵。这个年纪却依旧未结合的向导，十分少见。 “你是哪一年来C国的？”方月出随口问。 夜莺勾了勾唇角：“向别人套话也就罢了，不要对向导玩这种花招。” 方月出被夜莺的态度搞得很不爽。再怎么样，她也是哨兵学校出身，进入影机关前又接受过培训。她忍着性子，带着些挑衅的意味推测道：“九年前？” 九年前，“塔”发生了一起间谍案。案子的主角是一个编号为15的非法异能者组织在“塔”中的内应，他在身份曝光后便自杀了。宋彦雨格外重视这件事，深入调查后，发现“塔”中竟还有其他同非法异能者组织联系的高层人物。宋彦雨毫不留情地将这些人打成叛徒送上刑场，其中，也包括了他多年来的对手、塔内的高层之一，孟竹。 这场案件过后，方月出的父亲方之渺对权力的兴趣大减。他认为“塔”中不少人的罪名是莫须有，宋彦雨根本是借这个机会排除异己，便对这个老战友多了猜疑与忌惮，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渐渐远离漩涡中心，同时也在试探“塔”中其他利益团体对他的态度。这件事对齐家姐弟的影响更大，他们的父母生前同孟竹私交不错，迫近胜利之时，两人不幸在一场战事中丧生，此后，孟竹对齐羽澄和齐沧的照顾很多，齐家姐弟都很尊敬他。孟竹出事时，齐羽澄已经进入哨兵学校学习，她的学业因此被中止了很长时间，以接受调查。 方月出很难评价宋彦雨此举到底有没有真正达到巩固自身地位的目的。新塔推翻旧塔统治后，塔内不设领袖，权力难以集中，宋彦雨的敌人远不止孟竹——甚至，在他真正的对手眼里，搞掉孟竹反而是在削弱自己的力量。可能是到了那个位子，由不得他选择了。 “你猜错了，不是九年前，我来C国是这两年的事。”出乎意料，夜莺居然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方月出有点惊讶，她的目光又落回夜莺的面容：“我觉得你很面熟。” 夜莺神色不变：“正常，你大概在影机关的通缉犯名录上见过我。” 方月出恍然大悟：“你说得没错，我好像是在那里见过你的照片。你是哪个非法异能者组织的来着？反正不是09号。” 听到这里，方月出对夜莺的曾经有了些眉目。她应该曾是非法异能者组织的成员，参与过对“塔”的反抗运动。这么一来，她身上很多特质便说得通了。 “这都是旧事，不提也罢。”夜莺知道方月出也不是真想问她的过去，便浅浅带过，“当时年轻，做过很多不成熟的事，后来厌倦了争斗的日子，便离开了。” “可是，在C国也不安宁啊。”方月出说，“在战火里过着漂泊不定的日子，会比你过去的生活更好吗？” 夜莺对上方月出的视线，她似乎很惊异于一个“塔”的成员会对她这样说。 “哪有真正的安宁呢。”夜莺说，“但置身于那样的漩涡之中，对我而言太过无趣，也太过……” 她想了想，继续说：“可笑了。” “什么叫‘那样的漩涡’？” 夜莺淡淡笑了一下：“你会明白的。” 我想，我是明白的。方月出默念，她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在夜莺面前，她的经历到底浅薄。 “那么，你打算去哪里？”方月出又问。 “不知道，或许，我应该离开C国了。”夜莺幽幽说。 “为什么？” “如你所见，这里的局势尚未明朗，普通人也不欢迎异能者。与其在这里待着，不如去别处看看。” 方月出欲言又止。她难以想象这样漂泊不定的生活，如果换作她，一定会对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的未来感到心慌，夜莺却是无所谓的样子。方月出不禁想，这会是夜莺原本的性格，还是她的经历赋予她的沉着。 “你是觉得这样太过仓皇么？”向导察觉到方月出的心绪，“没什么不好，生活总是如此，发生了什么便要面对，不论光辉还是低谷，将经历当作体验就好。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她将一个盒子递给方月出。方月出接过盒子，是一盒向导素，盒子上还夹着几张钞票。 “省着用，这里的普通人对异能者敌视情绪很高，东西不太容易弄到。”夜莺提醒她。 方月出将向导素收好。 “谢谢你，夜莺。”她第一次真诚地对夜莺说。 黄昏的时候，夜莺离开了。方月出看着她独自远去的背影，在夕阳里多了几分寂寥。她想起“塔”中对没有所属组织的非法异能者的称呼——独行者。此时，她突然咂摸出几分这个称呼的意味。 夜莺的精神体没有立刻随向导离开，麻雀停在方月出的肩头，蹭蹭她的脸。方月出有些意外，这个看上去强势的女人精神体只是一只温和的小鸟，她碰了碰它的绒毛，过了一会儿，麻雀便飞走了，化为暮色里的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或许，从这只麻雀身上，能窥到许些夜莺的曾经吧。 我也该走了。方月出对自己说。 ---- 夜莺的背景故事在《榴花》里，但她的故事不止有那一段，后文还会提到她（但只是浅浅提到，她在这篇的客串结束了）
第14章 Chapter 13 幽邃的山林被笼罩于暗色之中，灌木的枝叶在黯淡天光之下轻轻晃动，透出朦胧的绿意。夜幕中星子的光芒已然淡去，东方海天相接之处泛起浅粉色的曦光。 雪亮的灯光映亮黑暗，一列火车远远驶来，车轮与铁轨碰撞之声撕裂了林间的柔和静谧。正值清晨，火车上的乘客大多还在睡眠中，车厢里鲜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呼吸声。 方月出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她睡得不太好，噪音与浑浊的气流在精神与生理上同时折磨着她，还好，这些都在能够忍耐的范围内。 她侧过身，看向窗外，绿叶覆盖的山丘在尚未被朝阳映亮的清晨里静静地蛰伏着。方月出嗅到潮湿的空气，混合着植物叶片的气息，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和别的小孩玩闹，捏碎新鲜茎叶时手上留下的味道。 C国这边丘陵很多，一眼望去，难以有开阔之感。方月出的故乡在A国北部的一座工业城市，后来随父母辗转了不少地方，大多是在北方的平原。战后，她搬到沿海的S市，在城市里生活了太长时间，也很少有到山中的体验，她有些不习惯这种同大自然离得太近的感觉。 方月出静静地看着铁轨沿途的景色，直到山林逐渐稀疏，城市建筑的剪影压上地平线，离她愈发近了。那些建筑在金色的朝阳中闪耀着金属的光泽，这样的气质来自工业特有的雄伟与刚硬。 方月出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地就要到了。 汽笛声划破黎明的宁静，列车在一处不小的站台停下。方月出随着人流走下火车，月台上的人很多，有拖家带口、面色疲惫的男女，也有身着军装的士兵。方月出被淹没在一片人潮之中，她感到烦躁，却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这是C国东部沿海的一座城市，目前在C国的一支较为强势的力量控制之下，也是为数不多的较为安定的地区。方月出此前并没有打算到这座城市来，她原本的计划是在夜莺曾经住过的小镇附近待一段时间，谁知那边的战事越来越激烈，显然是待不住了，偏偏A国迟迟没有消息，她又没法与A国取得联系。 方月出这才有点慌了，她接受了一个镇上没走的人的建议，随着逃难的人流向东前行。那人知道方月出是哨兵，对她的态度很差，方月出这才算理解了为什么夜莺会警告自己。在A国，普通人一般对异能者抱有尊重的态度，因为新塔终结了旧塔的高压统治；内战之后，大量异能者进入军队，参与边境上的战事。但C国不太一样，自从异能者在世界上出现，C国一直没有一个长期稳定的“塔”来管理异能者，各个势力之间始终冲突不断，因此，普通人对异能者的负面评价很多。 不过，令方月出颇为意外的是，夜莺留给这一带普通人的印象很好。方月出没有多问夜莺的事，但从普通人提起夜莺的口气上来看，这种良好印象不止来自于向导天生具有的亲和力，她应该是做过一些其他的事情。 当下的环境，能进入这座城市并不容易。作为沿海的战备城市，进出的管控自然格外严格，但对于方月出来说，搞到伪造的准入身份证明不算太难。 下一步怎么办……在哪里落脚呢？方月出思忖着。 中午的时候，方月出来到一家小饭馆里。这家饭馆是半露天的，桌子凳子大多摆在平房外的土地上。方月出在有些肮脏的木桌边坐下，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走过来，问她要吃些什么。 方月出要了一盘炒饭，她付了钱，开始观察饭馆里的环境。正是饭点，这里的人不算少，食客中不乏身着军装的哨兵与向导。方月出知道这些异能者的评级不高，她并不是特别担心这些人看出她的身份——怎么说她也是接受过有关掩饰的训练的。 那个女孩去后厨说了一声，便出来收拾方月出旁边桌上的碗盘。她一边收拾，一边偷偷瞄向方月出这边。 方月出注意到女孩的目光，便也看她。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脸圆圆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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