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 10 号楼 2 单元的五层,也就是顶层,确定了明蔚家的门,敲了半天,都无人应答。无常倒坚持不懈,一直敲,引起邻居不满。邻居一听无常找明蔚,态度大变,热情地告诉无常,明大夫忙于工作,早出晚归。 看来,这个明大夫人缘不错。 无奈,两人决定守株待兔,死等到底。忽然,楼下传来一声声的打招呼声。 “明大夫,怎么回来了?” 紧接着,一个爽朗的声音,回应道:“哎,回来取点东西。” “明大夫,一会儿来我家吃饭啊,我做了鱼。” “谢了,我在单位吃过了。” “明大夫,你的快递,我帮你取了,放门口了。” “帮我大忙了,谢谢哦。” 无常、朝夕瞬间支棱起来,声音越来越近,一位清瘦颀长身形、神采奕奕的老人出现在眼前,哪里像生命只剩一天的人啊。 “明蔚先生,好久不见。”无常带着职业的似笑非笑,主动打招呼。 对方在看清无常时,本来跨上五层的水泥台阶,猛地转身,直接往下冲。朝夕、无常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追!” 两人跌跌撞撞跑到楼下,哪里还有老人的影子…… 🔒【55】看诊 那人,出现到消失,就在一瞬之间,以至于朝夕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确定是他吗?是不是走错了?”朝夕连忙打开 Ipaid 确认地址信息。 “三年前,就是我亲自为他服务的。” “在哪儿交易?他家?” “末未啊。你爸爸给他做的‘时间之上’。”无常喘着粗气,狂奔五层楼梯是他的极限。 “你也是第一次来他家啊。地址没错。”朝夕确认清楚。 无常摁下手环,呼叫小小时,“尽快将明蔚可能出现的所有地址发我。” 小小时对无常的“命令”语气很不满,提出抗议:“请加个‘请’字。” 无常忽略不理,这小子真是被黎先生宠坏了。 时朝夕立马甜甜地说话,“可爱的小小时,我们太需要你了,拜托哦,请你帮我们查一查哦。” “哦。”小小时应声,挂了通话。 “小小时喜欢被哄着,你何必跟他较劲呢,他是小孩,你也是小孩吗?”朝夕忍不住嘟囔两句。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努力讨好小小时,都没用,今天倒给面子,说到底,还是妖孽无常的面子,自己自作多情了。 朝夕、无常刚回到车上,便收到了小小时发来ᴶˢᴳ的信息,明蔚是阳光儿童医院的院长、医科大学的儿科教授。他一天都是在家、医院、学校,三点之间行走。朝夕在网络上查询到,下午一点有明蔚的专家门诊。 “去医院吧。躲我们,总不会躲病患吧。”朝夕分析道。 无常微微点头,随即命司机去医院。司机是本地人,一听明蔚大夫,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明大夫的事迹,是本地儿童专科医院最早建立者,德高望重的儿童专家,全年无休看诊,许多孩子都称他为明爷爷。 两人来到医院三层明蔚诊室前,本计划大摇大摆地进入诊室,直接带走明蔚谈判,让他无处可逃。事与愿违,诊室门前围着许多大人、小孩,一层又一层,两人被排挤在最外围。只能通过病患进出门时的那一瞬间,开启的那一条缝隙里,可以看到明蔚的身影。 “是他!”朝夕确认。 “让让,让让。”无常拍拍前面的抱着孩子的父亲,那人置之不理,无常完全被忽略。 分诊台的护士注意到这一情况,来到无常身边。 “您好,您挂号了吗?” “为什么挂号?”无常不解。 “我们马上挂。”朝夕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今天下午见到明蔚的唯一办法了。 朝夕跑前跑后,终于挂上了明蔚的号,102 号。朝夕、无常都惊呆了,一下午一百多个号,怎么可能? 两人呆滞地坐在长椅上,前面挡着一层一层的人,疲惫不堪的家长抱着病痛的小朋友,有的小朋友脸色苍白,有的小朋友在哭闹,有的小朋友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家长焦急地跟在屁股后面追,连连向旁人道歉。 一位可爱的胖胖护士,护士帽上、衣服上都别着可爱的徽章、发卡、袖珍毛绒玩偶,手里抓着一大把棒棒糖,那小朋友直接扑进护士怀中。护士蹲下身来,递给他一个大大棒棒糖。 “各位家属,不用拥挤在这儿,凡是挂了号的,我们明院长无论多晚,都会看完诊的。那边有小小活动区,可以让小朋友们在那边玩。”可爱的护士引着几个小朋友到一旁的活动区,很快,面前一层层的人都散去了,那份拥挤的焦虑感也消散许多。 朝夕这才注意到,在一排排等候长椅后,有一处小小的活动区,有安全滑梯,有智能游戏,有气球,有画笔,有玩偶。几位同样穿着可可爱爱护士服的护士小姐姐,在引导着小朋友们玩耍。家长们坐在一旁,神情也不自觉轻松许多。也让许多疲惫不堪的家长,偷得片刻安宁。胖胖护士怀里还抱着那位调皮的小男孩,给他看绘画。那本绘画的名字叫《我的身体》。 不只是活动区,墙壁是蓝色、绿色的,不同于大家认知里医院的死亡白色。墙壁上、地上的标示都是可爱的卡通形象和彩虹色。多功能显示屏上播放着动画片,许多小朋友抬起小脑袋,认真地看着。 “这家医院有些不一样。”朝夕不仅叹道。 烦躁的无常一直在闭目养神,调整情绪。听到朝夕的话,才慵懒地睁开眼睛,环视四周。 “这都是哄小孩子的,棒棒糖是盖不住消毒水味道的。”无常又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漫长的等待,让他已经无法绅士端坐了。 “你活那么久,难道不会生病?生了重病不会担心?”朝夕很不悦无常的说辞。 “会生病,但不会死。”无常漫不经心,实在百无聊赖,看到旁边小男孩,一手抓着一个棒棒糖,冲着小男孩伸手。小男孩满脸迷茫,把手中的棒棒糖递给无常,无常坦然接过棒棒糖,含在嘴中。小男孩嘴一瘪,眼瞅着要哭。“嘘……”无常摸摸小男孩的头,小男孩生生憋回去了。 朝夕还沉浸在无常那句话里,世人生病慌张,多是在担心死亡的焦虑。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不知道哪年哪月离开世界,便陷入生命焦虑之中。而“时间之上”的人,生命时间一直在延续,很清楚自己的时间何时终止,便有了安全感,自然不慌不张。 夜幕降临,身边的病患越来越少,整条走廊也空荡许多,而朝夕、无常依旧在等待,两眼无神,大脑出游。一直到夜里八点多,才听到朝夕的叫号。 朝夕、无常随着护士进了诊室,明蔚正在和身边的学生医生沟通,见病人来,疲惫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他戴着一顶花帽子,白大褂上也别着许多可爱的胸针和袖珍玩偶。大抵是为了抵消小朋友的恐惧,拉近距离。 “不好意思,等久了。朝夕小朋友……”明蔚一抬头,愣住了。 朝夕、无常端端坐在面前,带着职业性的笑容。 “明蔚先生,见您一面,好难啊。”无常言道,环视四周,眼神询问,“在这儿谈吗?” “我还没有下班,后面还有两个病人,可以等我看完诊吗?”明蔚大大方方,很是坦然,与之前躲避的人判若两人。 “可以。”朝夕言道,“不过……” 明蔚明白朝夕的言外之意,忙表示:“你们二位可以陪我一起看诊。” 虽然医生学生们满脸疑惑,依旧很热情地挪出两个座位给两人。很快,下一位病患小朋友和爸爸妈妈进了诊室,正是被无常“掠夺”棒棒糖的小男孩。 明蔚蹲下身来,温柔地为小男孩诊治,仔细询问父母情况,查看病患父母带来的 CT 片子。明蔚开具了住院单子,嘱咐明天一早去办住院手续,进行一系列检查,他会进一步跟进,确认病情。 小男孩一直盯着明蔚白大褂上的奥特曼胸针,明蔚看出他的心思,取下来,别在了小男孩的胸前。 “晓晓,像奥特曼一样勇敢,好不好?” 叫晓晓的小男孩用力地点点头,明蔚摸摸晓晓的头。父母领着晓晓离开,晓晓走到门口时,回头,冲着无常笑着挥挥手。朝夕拉起无常的手,无常机械地随着朝夕挥挥手。 待明蔚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安排好学生医生们的工作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这时,明蔚才收起脸上的微笑,露出疲态,起身,拿起水壶,准备冲杯咖啡。 “喝咖啡吗?” “这个时间喝咖啡,影响睡眠。”无常慵懒地回应道。 “睡眠对于我来说,就是浪费时间。”明蔚叹道,为自己冲了杯咖啡,为无常、朝夕倒了杯水。 “为什么不签回执单?躲是躲不掉的。”无常缓缓喝了一口水。 明蔚挤出一个自嘲的苦笑,“我这一生,也算见过大风大浪,没想到到最后一刻,怂了。掩耳盗铃啊……” “你想清楚了吗?”朝夕问道。 “罢了,我接受这个结果。”明蔚像是好容易下定决心。 无常给朝夕使眼色,朝夕从文件包中取出回执单,上面事无巨细地写清楚明蔚的交易时间、经过及终止时间。朝夕将回执单推到明蔚面前,明蔚怔怔地看着,眼圈有些红晕。对这世间的留恋,蕴含其中。 突然,“砰”一声,门开了,打断了这一切。明蔚握着笔的手停在空中,无常非常不耐烦。 “哪位是明蔚大夫?” 很熟悉的声音,朝夕循声看去,是林听南,他身后便是温凉。 “你们怎么在这儿?” 几乎异口同声,几人都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好意思,小朋友,已经下班了,明天再来看病吧。”明蔚耐心解释,思忖了片刻,言道:“算了,明天没时间,你哪里不舒服?” 明蔚职业性地将消毒液按到手中,双手摩挲着消毒。 林听南没有搭腔,从包里拿出照片,举到明蔚面前。 “你认识她吗?她叫林爱音,曾经的故宅在平安街 128 号,后来被政府征用了。” 明蔚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照片,嘴唇有些颤抖,缓缓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是我姥姥。” “她人呢?” “死了。” 明蔚一怔,手指附在照片上,摩挲照片上的人。 “我认识她,她是我表姐,说起来,得有十多年没见了。你是林听南吧?听过你的名字,看过你的照片,还是第一次见你。”明蔚的声音低沉,能感觉到他在极力控制情绪。 林听南整个人放松下来,总算找到了。 朝夕大为震惊,这也太巧了吧。她将目光投向了温凉,而温凉一直在看着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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