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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们尊重一下我的工作。”无常抗议道，“无关人员，请出去。” “抱歉。”明蔚看向听南，“孩子，你出去等我一下。” 朝夕起身，推着满脸疑惑的听南，经过温凉时，拉着他的手，就这样一推一拉，将两人带出门。 无常再次将回执单推到明蔚面前。 “我也算少了一份遗憾。”明蔚欣慰许多，拿起笔，签下了名字。 🔒【56】明蔚和听南 这一天，朝夕在医院守了一日，而温凉在外奔走了一日。 温凉一早忙完基地的ᴶˢᴳ工作，便驱车到客栈接听南。他到客栈的时候，朝夕、无常还在和周公会面。 温凉带来第一层信息，故宅有一部分被政府征用，建立了博物馆，其中必有一些关于故宅的痕迹。两人来到博物馆，博物馆不大，却将整个古街的历史记录得非常详尽。关于林氏故宅，写到是林家祖上是朝中官员，往下延续几代也是知识分子，到林爱音父辈那一代，林家无子，唯有二女。后来，时代变迁，各自嫁了人，分别生有一子一女。温凉、听南根据家族谱分析，那一女就是林爱音，林听南的姥姥。那一子便不得而知了。 两人从解说员口中，得知博物馆馆长与林家有些交情，只是此时馆长外出开会。两人匆匆跨越半个城，赶去馆长开会的地方，偏偏，会议结束，馆长早已离开。他们又跨越半个城，依据找到了家中，无人，又跨越半个城，最终在一个小茶馆找到了馆长。他正吃着点心，喝着茶，听着评弹，所有的惬意都在这软侬糯语中了。 馆长个头不高，微胖体型，圆嘟嘟脸上笑意盈盈，有几分弥勒佛的感觉，让人很喜欢跟他亲近。他见两个陌生人站在面前，依旧笑盈盈。温凉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他上下打量打量听南，看看林爱音的照片，也便明白了七八分。馆长很坦诚，告诉他们，那一子便是明蔚，与林爱音是表姐弟，他一生未婚，目前这林家，也就剩下他和林听南了。 “明蔚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儿童医院，你们快些，应该能找到他。”馆长写下地址，递给温凉。 两人从茶馆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按照职场时间，此时是下班时间，不确定明大夫是不是还在医院。温凉猛踩油门，在街道上疾驶，又跨越半个城，稳稳地停在了儿童医院门口。 当然，他们找到了明蔚，还偶遇一份惊喜。 朝夕、无常出现在这里，大抵和“时间交易”有关，总不会是来看病的吧。 明蔚签下回执单，有几分轻松，却忍不住轻叹一声。 “明蔚先生，现在是 11 月 5 日 20 点 45 分 30 秒，到 11 月 6 日 24 点 60 分，您的时间会自动停止。请您知晓。”无常看着腕间的手表，职业性地提醒道。 明蔚腕间的那条金色丝线从皮肤中闪现出来，微微发着光，如果时间停止了，这条金线便会黯淡无光。 “我还有 27 个小时，看来要抓紧时间了。”明蔚开始计划这一天的时间，如何分配。 “好好享受。”无常慵懒起身，带着标志性的似笑非笑，言道。 无常走出诊室，一眼便看到时朝夕这个软骨头，挂在温凉身上。明明才几个小时不见，怎么就能思念成这样。 林听南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他沉浸在思索之中。一直想要找到姥姥的家人，找到了，却没有那么开心，心中总有一种不安。 “腻腻歪歪，注意下场合，这里还有小朋友。”无常抱怨道，伸手挡住林听南的视线。 朝夕挽着无常的手臂，半个身子依在他身上，懒洋洋地问道：“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可以。”无常言道，“我们回客栈，但你，温先生，不可以去客栈，谢谢。” “为什么？我不同意。”温凉还未说话，朝夕开始反对了。 明蔚随后从诊室走出，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穿着舒适的休闲西装。他颀长的身影站在林听南面前，白织灯照出的长长影子，笼罩在听南身上。 “听南，真的很高兴，能在这个时间见到你。”明蔚说得真诚，抬头看向温凉，“谢谢您对他的帮助。” “您客气，我和听南同学，也算是朋友。”温凉大方言道，虽说年龄差了许多，但“朋友”二字担得起。 朝夕歪着头，一直在瞟着这一老一少。一个生命只剩一天的老者，贪恋这个世界的种种，舍不得，却无力反抗。一个拥有大把时间的少年，却毫无留恋，想要舍去。也许，他能改变他。 “听南，明大夫应该是你的表舅姥爷吧？”朝夕仔细梳理这辈分，应该没错。 听南没有回答，倒是明大夫搭了腔：“是舅姥爷没错，是一脉相连的亲人。” “你们好容易团聚，应该好好相处。听南，你就别跟着我们回客栈了，跟你舅姥爷好好团圆一下。” 无常有些不悦，他可不想让猎物离开自己的视线，刚想说话反对，听南同学点点头，他终究还有未完成的事情，需要明蔚帮忙。无常也不好说什么，不情愿地瞪了朝夕一眼。 朝夕自动忽略，松开温凉，走到听南身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和听南耳语一句，听南平静的脸上泛起涟漪。 朝夕松开听南，和明大夫打了招呼，便一手挽着一个男人，离开了。长长的走廊上回荡着无常渐行渐远的唠叨声，“你跟他说什么了”，“温凉不准回客栈”…… 听南随着明蔚来到医院家属院外的一处小餐馆，说是餐馆，却有几分简陋，就是挨街的平房，摆着几张桌子。虽然过了饭点，但小店生意不错，店内坐满了人，门外的小桌也坐满了。 老板夫妻一看明蔚来了，热情招呼着，迅速腾出一个小桌来。明蔚热络着打招呼，许多人都认识他。 “他家主要卖馄饨，米粉，馄饨只有肉菜馅，米粉有酱肉的、什锦的？想吃什么？”明蔚介绍道，见听南心不在焉，便自作主张：“老张，来一份酱肉宽粉，一份馄饨，再烫个青菜，一份卤干。” 店家高声应道，开始在热气腾腾间忙活着。 一老一少，安静、简单地聊几句。少年淡然地讲述林爱音平凡的一生，她离开时的样子，和她曾经的夙愿。老人安静地听着，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悲痛，或许，那份悲痛藏在心底，抑或，不是悲痛，毕竟他也即将离开。如果有那个世界的话，便是另一种形式的团聚。 “在墓园里，林家有一处地方，家人都在那儿安葬，未来我也要在那儿。她在那儿，也算是回家了。”明蔚淡淡言道。 此时，饭菜上桌，听南拿起筷子安静地吃饭，点点头，算是同意明蔚的提议。 “她的骨灰呢？”明蔚边吃边问道。 “在书包里。”听南没有抬头，拍拍旁边座位上的书包。 这一路，听南一直背着，从未离身。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端着一小碟卤鸡蛋走来，放在桌子上，扑在明蔚的怀中。明蔚笑盈盈地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 “明爷爷，给你吃卤鸡蛋，可香呢？”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 “谢谢囡囡。现在小肚肚还疼不疼？”明爷爷的语气温柔许多。 “不疼了，我像奥特曼一样厉害，打败了怪兽。”小女孩骄傲地说。 “囡囡真厉害。”明爷爷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玩偶，递给小女孩，小女孩很开心。 “这孩子，别缠着明大夫。明大夫时间宝贵，还给好多孩子看病呢。”老张夫妇连忙过来抱走孩子，生怕打扰了明大夫吃饭。 “没关系。下周一该复查了吧？”明大夫抱着囡囡，问道。 “我们早早就挂了您的号了。” 明大夫神情黯淡，只一瞬，恢复平静：“我疏忽了，下周一我有事，不能出诊，我安排叶大夫来为你们复诊，看囡囡这情况，没多大问题。” “我们还是看您的号踏实。”老张妻子有些不安，老张连连责怪她给明大夫添麻烦。 待老张抱着小女孩离开，明蔚才说起这家人的故事。 小女孩在 5 岁的时候，查出得了白血病。老张夫妇带着小女孩东奔西走，辗转了多家医院，最后叩开了明大夫的门。明大夫接收了他们，开启了漫长的治疗。老张为了方便看病，索性就在这个城市扎根下来，开了这家小店，支撑着孩子的医药费。转眼间，几年过去了，小女孩痊愈了。待小女孩复查无碍，他们也便回到老家，重新开始生活。 像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自然而然，也便在医院附近形成了，病患家属的生存圈层。明大夫每日穿行其中，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悲欢离合。明大夫和病患之间，已经超越了医患关系。每个站在他面前的病患，大抵是走到绝路的人，是他们求医的最后希望。当所有医院都判了死刑时，明大夫说还有一种可能性，便是他们绝境中的微光。 为了这一点点的微光、可能性，明大夫不懈地学习，扎在实验室里，消耗自己的一切。 明蔚离开时，老张又装了一些卤味给他，明蔚多留了一些钱。顶着月色，两人往小区走去。 明蔚的家，面积不大，小两居，一个是卧室，一个是书房。目光所及，全是书。书房的书架上、地上、书桌上，是书，卧室的床，ᴶˢᴳ书占据了一半的面积，小小客厅的简易棕色皮质单人沙发旁边，也堆满了书。 “好多书，您都看得完啊？”听南不禁问道。 “看得完，有的不止看了一遍。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还有好多书没读过。”明蔚匆匆捡起地上的一些杂物，开始介绍整个房间：“这是厨房，洗手间，你今天睡卧室，随意啊。” 明蔚在衣柜里拿出一身家居服，“我这儿没有孩子的衣服，你先凑活一下。明儿你去买几身。” 说着，明蔚拿出几百块钱给听南，听南没有接，明蔚放在茶几上。 “你先休息，我还得去研究所。明儿一早，我回来，我们去安置姥姥。”明蔚边嘱咐着，边匆匆来到书房，将桌子上的稿件放入公文包中，再将电脑放入电脑包。 林听南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忙碌的细瘦身影。 “你只剩最后一天时间了，应该享受。”少年言道。 那身影，顿住了，停下手中的动作。 🔒【57】明蔚的最后一日 “明大夫和‘时间之上’的交易，只剩最后一天了。” 这是朝夕和听南耳语的那句话，从医院到这个小房子的路上，他一直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句话，五味杂陈。他费尽心机帮姥姥找到了家，却是一场空。 明大夫转过身来，手里依旧拿着资料纸张，整个身子松弛地靠在桌边。他本诧异听南怎么会知道，又想到他好似和时间先生认识，也便不觉得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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