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 1 点 40 分,手术结束了,明蔚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手术室,向焦急等待的父母说明情况。 “手术很成功,黄大夫正在做最后检查,一会儿转到普通病房。” 晓晓父母满脸热泪,激动地感谢明蔚。 整个神经松下来,明蔚只想睡一觉,安安稳稳地睡到自然醒,然后再奋斗五年。 听南依旧坐在长椅上,听到声音,也只是抬起头看了看,确认是明蔚,没有动弹身子。他不知道何去何从,重生的明蔚好像不需要他,他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喜爱。如果去客栈,他愈加犹豫,不甘心?不清楚?是什么,说不清楚。 在一堆奇奇怪怪千丝万缕的想法缠绕在脑海中时,明蔚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发什么呆,走啊。”明蔚语气淡淡,还带着一丝疲惫的不耐烦。 “去哪儿?”听南抬起头,呆萌地望着那位长者。 “回家啊,困死了。” 不待听南反应,明蔚拉起听南的手,顺势从他手中拿过钥匙和便签纸。两人往长廊尽头走去,融入夜色中。 两人从夜中来,又从夜中去。 两人回到了小两居,洗去一身疲惫。听南换上有些宽松的睡衣,见明蔚在书房一点点地挪书,忙去帮忙。墙角、书桌上的书越摞越高,才勉强放下单人沙发床。明蔚试着躺了下,长宽正好合适。 “还蛮舒服的。睡去吧。ᴶˢᴳ” 明蔚满意地选了书房,卧室留给听南。听南还有一些拘谨,很不好意思占了明蔚的卧室,欲言又止,却被明蔚赶出了书房。 卧室里,床上也摆了半床书,听南不敢动弹,规矩地躺在半边床,正好是他的大小。忽然,明蔚匆匆进屋,听南“噌”地一下,坐起来。 “我都忘了这些书了。”明蔚一边解释,一边将床上的书搬起来,看看狭小的空间,不知道放那儿,抱着书在屋子里转悠。 “不用搬,没事的。”听南更加不自在。 明蔚见窗台上还有一盆花的空间。 “来,帮把手。” “啊?” “那盆花。” 听南反应过来,把花盆搬下来,不知道放在哪儿,就这么端着。明蔚把书到窗台上,挥挥手,示意听南把花盆放到书上,听南照做。 “好了。”明蔚拍拍手,走出房间。 听南坐在床边,明蔚走到门口,思忖片刻,转过身,看似轻松。 “听南,我也听说过一些,你从小经历过很多,吃了很多苦,你想放弃,我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有一个阶段,觉得挺不过去了,想要放弃。这很正常,也合理。”明蔚顿了下。 听南没说话,也没有回头,安静地坐着,安静地听着。 明蔚继续说道:“但我觉得不用着急,多给自己几次机会,给自己一些时间,慢慢去探索,去寻找,让自己值得留恋的东西,或者是你说的意义。哪怕没找到,看了一路风景,也不亏。世界之上,天地之广,只看了门前一棵草,不能代表看了万事万物了。” 明蔚说完,便进屋,关上了书房的门。听南依旧地安静地坐着,正好看到窗外的圆月。 许是累了,这一夜,听南睡得安稳。醒来时,是早上九点多,明大夫已经去上班了。茶几上留了在小吃店打包回来的早餐,有一串钥匙,有新手机,一百块钱,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苍劲有力,潦草写着:你这个年纪,可以有手机了,不要乱玩游戏。晚上去医院找我吃晚饭。 这句话,寻常得像是家人之间的对话,有几分温暖。听南五味杂陈,他不确定今日离开,是否还会回来。他没有拆开手机,同样留下一张纸条,写道:明大夫,谢谢您对我的关照。这两日,足以让我铭记一世。再见! 听南来到客栈外,踌躇不前,他明白,踏进去,意味着什么。 “叮……”耳边传来刺耳的车鸣声,循声看去,是温凉,他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挥手示意听南上车。听南不知道如何决定,拖一时是一时吧,便上了车。 温凉没有过多话,只说带听南随意转转,兜兜风。听南也不多问,心绪万千,任由温凉带他去哪儿。最终,他们在一处僻静的河边停下来,杂草野蛮生长,却自成体系,随着风摇摇曳曳,也是美极了。 温凉在河边伸展身体,呼吸新鲜空气,听南顾不得欣赏美景,呆站在河边。 “你见过人死的样子吗?”温凉言道。 “嗯?”听南诧异地看着温凉,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仔细想想,他没有见过,妈妈去世时,他还很小。姥姥去世时,他不在身边,再见时,已经是骨灰了。 “我每次执行任务,都做好必死的准备。我命大,从未有过闪失,但我亲眼看着我的兄弟们,倒在我身边。满脸的血,瞪着眼睛,血红的眼睛,到死都瞪着。不甘心啊,死不瞑目。”温凉悠悠地说着,语气平淡,采了一根杂草的手出卖了他,他紧紧地抓着,恨不得将它揉碎。 他脑海中浮现一幕幕,一双双兄弟渴望生的眼睛,他无法面对。他永远忘不了,也不敢忘。可这就是军人,是他们的职责,是以牺牲、以血肉之躯为代价的。 听南安静地听着,内心汹涌,不知道说什么。忽然,身后一股力量猛地推动他,他一个踉跄,直接掉入河中。 四周汹涌的水,瞬间包围他,灌入他的口中、鼻中,他眼前一片浑浊,本能地闭上眼睛。他不会游泳,四肢胡乱扑腾,努力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什么都没有抓住。他整个身子慢慢往下坠,好似在坠入水中无尽的黑洞。 不,我不能死,我得活着。 听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奋力地向上挥舞双臂,试着游泳。这时,他注意到从河面上坠下来一根救生绳,他紧紧地抓住,将绳子缠绕在身子,随着绳子回到岸边。 温凉拽着绳子的那一头,拉着听南上岸,听南浑身湿漉漉,蹲坐在沙石上,双手依旧紧紧地抓着绳索,手被勒出青紫的痕迹。阳光照在湿湿的身上,好温暖啊。听南仰头,眯着眼睛,感受炙热阳光一丝一缕的力量。 “生是本能。”温凉拍拍他的肩。 “我明白了,谢谢你。” 温凉是故意的,只有经历一次死的人,才会懂得活的价值。他确信能在两分钟之内救听南上来,其实也只是两分钟而已,听南感觉经历了一世。 客栈的露台上,听南安静地坐着,对面的朝夕、无常期待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一丝变化。 “我想好了,我放弃交易。” “什么?”无常瞬间站起来,意识到失态,连忙控制下情绪,俯身看着听南,“孩子,你想清楚了,你的情况和你那个舅舅的情况不一样。” “舅姥爷。”朝夕纠正道。 无常白了朝夕一眼,继续说道:“跟你舅老爷的情况不一样,你得勇敢地做自己,每个人追求不同。你想想,你过得多辛苦啊,活着注定与苦为伴,到最后都是死,毫无意义。你不要冲动,我再给你十天,你斟酌斟酌。” “不用了,无常先生,要让您失望了,我想好了。我只看到了世界一角,不配否定一切。我不知道未来会经历什么,但我想试试,去探索各种可能性。”小小少年,眼神里闪烁着星星,非常笃定。 朝夕为之动容,心里终是松了一口气,为他感到高兴,只看无常抓马的神情,不禁觉得好笑,不禁哼起歌来。 “那里有红花啊,那里有绿草……” “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吃饭了,表舅老爷在等我。”听南起身,跑下楼,楼下,温凉站在树下,他从他身边经过,两人相视一笑,便懂得了一切。 朝夕、无常望着听南跑出客栈,无常很是不甘心。 “臭丫头,你还想不想活了?生生错过一大单,我们时间之上的职责,是不能干预客户的心理。” “我没干预,是他想清楚了。你不觉得很好吗?大好青春,大把时光,探索世界。你都快忘了你少年时的样子了吧?” 无常顿住了,仔细回想少年时的模样,模糊不清。 听南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院,穿过长廊,来到明大夫诊室,诊室门前早已空空。听南推开门,屋内无人,他有些失落,心底有些害怕明大夫放弃了他。 “小子,这么晚才来,跑去哪儿野了,食堂快关门了。” 背后传来明大夫的责骂声,听南惊喜,回头,看到明大夫笑眯眯地看着他,虽然嘴上满是责怪的话。 听南眼圈红了,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亮了。 “发什么呆,吃饭去。”明大夫说完,便往前走。 “哎。”听南忙追上去。 一老一少,并肩前行,穿梭在长长的走廊间。 🔒【61】环环相扣 尘埃落定。 朝夕悠然自得,好好享受难得的阳光。而无常并不痛快,远程向黎先生汇报情况,控诉朝夕一番。他依旧不解气,在朝夕耳边唠叨不停,说朝夕联合外人温凉,一起“坑害”时间之上。温凉的时间要不回来,还失去了听南这个大客户。 絮絮叨叨,哪里像一个精致绅士,明明是个孩子,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发泄情绪。朝夕也任由他胡乱吐槽,不以为然。 明大夫来电,向“时间之上”表示感谢,在他孤寂的余生里,送来一个“陪伴”。他会好好照顾听南,已经为他联系了学校,帮他办理了转学,还为他报了跆拳道兴趣班。听南过上了普通孩子应有的生活,很简单,却备受珍惜。 无常依旧傲娇,却忍不住竖着耳朵听,听到听南过得很好时,他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最后还忍不住问了一个极其幼稚又备受困惑的问题:明大夫到底是听南的舅舅还是舅姥爷?辈份有点乱。 明大夫哈哈一笑,更正:北方称呼“表舅姥爷”,南方称呼“表舅公”。 至此,听南的人生与“时间之上”之间,彻底画上了句号。在听南的人生中,“时间之上”只是一个插曲。希望他永远不要联系“时间之上”,如果真有缘,哪一日,重逢了,希望他过着平静的生活,笑意盈盈地告诉他们,他找到了此生的色彩,生活很幸福快乐。 小时候,认为未来应该成为一个怎样的人。长ᴶˢᴳ大了,“平安幸福”,最朴实的话语,却是最难达到的彼岸。 眼见苏州之行要结束了,朝夕要抓紧时间,好好游玩游玩。温凉早早地等在门外,朝夕丢下无常,一阵风似的,扑进温凉怀中。 微风轻拂,阳光正好,这里的秋天依旧翠绿一片。 两人没有驱车去景区凑热闹,只是在古香古色的街巷间穿梭。 这些街巷之间并不宽敞,一个个古宅里,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大抵是借着古人造福一方。 温凉牵着朝夕,缓步而行,悠哉悠哉,穿行到何处,便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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