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反抗了又能怎样?反抗的下场就在他们眼前——血淋淋、活生生,只要储轻缘还站在宗主身边,只要神力还控制在宗主手里,他们就没有获胜的机会。 除非…… 白袍长老临死前的呐喊深深触动了他们内心的恐惧,以前受制于信仰、从不敢想象的念头正在蠢蠢欲动。 ……除非在有磁场禁锢的环境下杀了储轻缘。 信仰在生死存亡面前不堪一击,如果不能离间神与宗主的关系,那就弑神吧!三十年前,南陆各部可以为了生存出卖泊落族,今天,他们同样可以为了生存背叛信仰。 况且,先渎神的是宗主吧?被亵渎了还固执地维护宗主,这样的神明有什么值得信仰的呢? 族长们与储轻缘对视的眼神,慢慢从躲避变成了凝视。 就在人心动摇之际,刚刚一直仿若置身事外的杨瑾忽然起身,拍了拍手。 部署在大殿内外的全甲兵立刻得了指令,齐刷刷地将兵器置于身前,做戒备进攻姿态,压制住在场的南陆各部族首领。 看到黑压压一片的全甲兵仿如机器一般,彻底听命于佣兵寮,族长们这才清醒认识到,就算储轻缘被禁锢住,有佣兵寮在,他们也根本不是宗主的对手。 杨瑾由使徒搀扶,走到大殿中央,正面朝向宗主和储轻缘,道:“我也有一件东西要呈上。宗主早前要求我处死佣兵寮的一个人,且再三叮嘱,一定死要见尸。这人行踪一直不明,直到最近才被发现。我不负宗主所托,今日特地带来。” 她话里内容明明是对着宗主说的,但说话时,视线却投向储轻缘,好像这些话是在说给他听。 储轻缘蓦地心一下子提起。 ——什么意思?要处死佣兵寮的谁?什么叫死要见尸? 他睁大眼睛,僵硬地扭头看向宗主。 杨瑾的言辞显然也大出宗主所料,就见宗主面色骤变,随即一把拉住储轻缘,喝令屏风后的亲兵将他带回住处。 这举动直接让储轻缘产生可怖预感——为什么要让自己回避? 他突然之间感到呼吸困难,杨瑾尖刀般的目光插在他胸口,莫名的恐慌感汹涌袭来。 身体本能早于头脑思维,对即将到来的事情作出了预判。 他极其害怕,下意识地四下扫视,慌张地寻找一直跟随在身边的全甲兵阿遥,好像找到了就能心安了似的,可是阿遥不在。 储轻缘完全忘了是他自己担心阿遥被宗主察觉,才不让其跟随的。 杨瑾朝殿外待命的全甲兵们点头示意。 很快,四个全甲兵抬上来一副通体漆黑的乌木棺椁。 杨瑾道:“宗主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尸体?”视线又是看向储轻缘。 储轻缘紧张得忘记呼吸,宛如雕像般怔怔望向那棺椁。 宗主大喝一声:“还不快把他带走!!!” 十五个亲兵蜂拥而上,围住储轻缘,但没有人敢真动手触碰他,因为他的双眸此刻正被金色光芒浸透。 要控制住储轻缘很简单,启动磁场禁锢的开关就在宗主手上,可现在大殿上围着一群虎视眈眈的南陆首领,还有突然横生枝节的佣兵寮寮长,宗主不敢禁锢神力。 ——这女人想要做什么?!特意当着储轻缘的面来这一出!用意跟七番军的波吕尼不是如出一辙么?! 宗主瞪大眼睛死死盯住杨瑾,愤怒、震惊、不可思议的表情混杂在一起。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共同追求的复仇目标近在眼前,就要实现了,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然而他根本没有机会质问杨瑾。 佣兵寮一旦倒戈,宗主将失去最重要的战斗力,如果杨瑾还成功离间了储轻缘,那眼下的局面将彻底颠覆。 宗主浑身被冷汗浸透,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不理解,完全地不理解——明明怀着那样刻骨铭心的仇恨,杨瑾为什么要在紧要关头变卦?失去了南陆力量支持,单凭佣兵寮也不可能拿下燕州啊。 他的视线聚焦在杨瑾身上,可杨瑾的目光却没离开过储轻缘,根本视宗主为无物。 ——难道杨瑾本来的目标就不是要拿下燕州?那她怂恿征伐战争到底意欲何为?她的复仇真的跟自己的复仇是一样的吗? 望着站立在大殿中央,气息奄奄却又气场强大的杨瑾,宗主倏忽意识到,也许自己从未真正看懂过这个人。 ——那储轻缘呢,会背弃自己吗? 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用尽各种方式将储轻缘强留在身边,然而这一刻,主动权却不在宗主手上。 他不会启动磁场禁锢,一旦禁锢住储轻缘的神力,大殿之上虎狼环伺,他和储轻缘都将沦为刀俎上鱼肉。 他真的什么都没了,只有储轻缘了。 他握着储轻缘的手紧了紧,可对方却奋力争脱了他。 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又仿佛坠入寒潭,但他却感到了异常的平静——所有对储轻缘的欲望、感情,以及由此生出的怨恨,就在此刻做个了结吧。 杨瑾打开了玄木棺椁。 里面竟还有一副玻璃罩,一具头颅被击穿,衣衫褴褛、面目全非的男性尸体被冰封在其间。 不知佣兵寮使用了何物冰封尸体,明明已经毫无生命迹象,皮肤、血管却还栩栩如生。 尸体的整条右手臂由机械替代了肢体,随着全甲兵们将玻璃罩竖起,角度侧旋,尸体自腰间贯穿至后背的机械肌腱若隐若现。 储轻缘心跳骤停。 太过熟悉的躯体,曾经亲吻抚摸过的每寸肌肤,只需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但他立刻捂住眼睛,垂下头,痴傻了一般不住喃喃:“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不可能……” 之前他还一直怀疑阿遥是不是冯琛,一直在不停试探,结果现在冯琛的尸体就摆在他面前,这怎么可能…… 杨瑾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孩子的父亲是我的一位旧识,曾以性命相交换,求我救他儿子。宗主的嘱托我不敢辜负,但尸体我要带回佣兵寮安葬,算是给九泉之下的旧识一个交代。” 声音传进储轻缘的耳里,渐渐微弱,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离他越来越远,仿佛身处另一个时空,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就只剩不远处的棺椁伫立在面前。
第117章 寮长的目标 储轻缘抬起头、睁开眼,浑身颤抖地望向前方,然而泪水溢满眼眶,迷蒙住了双眼。 所有纠缠过往在脑海中混乱翻涌,“动岛”上两人分别的一幕恍如隔世。 “所以,就不要再见了吧,看不到你,我就不会心痛了。”储轻缘想起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为什么要说那样决绝的话? 他佝偻起身子缩成一团。 当时那些话对冯琛的伤害有多大,现在就加倍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他张了张嘴,想再呼唤一声心爱之人的名字,结果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好像被石块堵住,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哑声。 ——我说的是假话~我想再见你一面~想再跟你拥抱、感受到你的呼吸、听得见你的心跳!小远,我说的都是假话呀~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呼喊。 他猛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直冲那棺椁跑去。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亲手触碰到那具冷掉的躯体,他就不相信!!! 但很快便有一群全甲兵围过来,将棺椁盖上,往大殿外搬运。 “不要啊!!!”储轻缘终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拼了命地向前追赶。 可全甲兵们搬运的速度非常快,储轻缘脚下发软、步履蹒跚,根本追不上,快要迈出大殿门口时,宗主的亲兵们挡在了他面前。 “荻绛!详见第 55 章-逼问,“荻绛”是储轻缘的南陆本名,意为混沌。“储轻缘”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与冯琛的本名“冯清远”谐音。”背后传来一声厉声喊叫,是宗主绝望的声音。 储轻缘已经很久很久没听人喊过他的本名了。 他顿住了,转过身,最后看了宗主一眼,然后决绝地回头,对着阻挡的亲兵低声喝道:“挡我者死!” 亲兵们望向他背后宗主的神色,不敢退却。 立刻,其中一个亲兵被无形力量拎到半空,拧断了脖子,直直坠地。 再没有人阻拦他,储轻缘冲出大殿。 剩下的南陆部族首领们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时不时抬头,瞟向大殿内对峙的宗主和寮长。 首领们皆受制于全甲兵,一动也不敢动。 现在储轻缘离开,大殿内外都被全甲兵控制住,而宗主身边只剩十几个亲兵,局势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佣兵寮突然背弃宗主,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如果说宗主意欲为泊落族复仇,不会放过南陆人,那佣兵寮寮长呢? 对于这些南陆首领们来说,杨瑾显然更加不可信任。 正当众人面色凝重,唯恐今日不能活着走出大殿时,杨瑾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本来就没多少血色的脸庞,一下子惨白如纸。 使徒赶紧扶住她,惶恐道:“老师,你怎样了?” 杨瑾痛苦地捂住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没事儿。”然后神情复杂地深深望了宗主一眼,转头对使徒道,“时间不多了,快行动吧。” 向来对杨瑾唯命是从的使徒,听到这句命令,眼神闪避了一下,随即灰暗下去,竟犹豫着没有动。 杨瑾握住她的手,低声再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使徒感到一股温热潮湿涌上眼眶,她撇过头,不想让杨瑾看到,命令殿外佣兵寮的车队接走杨瑾,而自己紧随其后。 杨瑾居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宗主,扬长而去,这让一众南陆首领更加摸不着头脑,殿内的全甲兵还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十几个亲兵围成一圈,护在宗主四周。 他们是宗主从南陆幼童中亲自拣选、从小训练的贴身护卫,算是对宗主最为忠心的一群南陆人,可再怎么忠心,都只是血肉之躯,根本无法与全甲兵相对抗。 幸而留在大殿上的全甲兵也仅仅是控制住在场众人,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看起来,也许眼下,杨瑾并不想把这群人怎么样。 然而时间一久,被扣押在大殿上的人们还是惶恐起来——杨瑾离开时明明命令“时间不多了,快行动”,现在却完全将他们这群人,甚至包括宗主都晾在一边,那她所谓的“行动”到底是针对谁的? 宗主此刻紧闭双目,盘坐在亲兵围成的保护圈中央,一语不发,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他按在腰间兵刃上的手微微颤抖,不停有大颗汗珠从额前滑落。 就在僵持愈发焦灼之际,突然大殿偏门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惊得众人纷纷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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