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轻缘潜意识里为了认同感去救助世人、取悦冯琛的部分,是得到了回报的;而宗主仅向储轻缘一人寻求慰藉,他对储轻缘所有的期望、感情,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平等的回应。 明明是储轻缘自身基因缺陷导致的“奉献”变异,他却反过来质疑宗主重建泊落族的意图、指责宗主利用自己。 更进一步讲,宗主对储轻缘的欲念有错么?没有错,其实冯琛对他的爱意也因欲念而起,不过是储轻缘对待这两人态度双标罢了。 再次回忆起宗主庇护自己的种种过往,储轻缘怎么也无法一声不吭地逃跑。就算要走,他也想跟宗主推诚置腹地谈一次,堂堂正正地走;就算不愿意与之发生肉体关系,宗主也依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所以他拒绝了此刻跟着阿遥逃离峡谷。 阿遥垂头落寂了一会儿后,还是顺从地点点头,跟在储轻缘身后离开岩壁河道,重新坐上小舟,逆流而上驶出钟乳石洞,回到峡谷中。 此时天色已经非常晚,储轻缘觉得很倦乏,看样子是来不及赶回原先落脚的农家小院了,便就近上岸,想看看附近可有其它农居供歇息。 储轻缘先行上岸,阿遥在后面将小舟拴在岸边木桩上,落下他一段距离。 他透过树林,隐约看见前方有建筑物,上前几步,想拨开头顶遮挡的枝叶,再看仔细些。 暗夜中视物不明,他没有注意到树干上面,一条手腕粗的黑蛇正盘踞着,吐出鲜红的信子。 树枝太过繁茂,不好拨开,加上心情有些烦闷,储轻缘甩手用力扯了树干一下。 就在这时,突然,树上闪电般射出一道黑影,直冲他面部袭来。 根本来不及躲闪,储轻缘惊叫出声,本能地挥手格挡。 一阵剧烈疼痛从指尖传来。 刚刚还离他有十来米远的阿遥,眨眼间已经扑到他身前,一只手狠掐住蛇头,另一只手伸进蛇口,活活撬开,奋力将蛇甩到远处,然后蹲下来,握住储轻缘受伤的那只手。 只见阿遥指尖变做刀状,在储轻缘被咬的手指伤口处划开十字,稍作按压,就毫不犹豫地将他手指含入口中吸吮,吸一口血吐一口。 要真是被毒蛇咬伤,这样的做法太危险了,搞不好阿遥自己也会中毒。 储轻缘想推开他,但力量上实在不能跟对方抗衡,只能乖乖就范。 吸了一会,储轻缘除了伤口疼痛外,并没有感到其它不适,阿遥也安然无事。 ——会不会不是毒蛇呢?储轻缘怀疑。 仔细想想,宗主也不太可能在故土家园里养毒蛇。 情况有点尴尬,储轻缘道:“应该没毒。”就想抽回手。 一抽却没抽出来。 阿遥没松手,反而再次将他的手指含入口中,与之前不同,这回变成了轻轻地含吮舔舐。 温热的唇舌包裹指尖含弄,瞬间仿佛有电流从手指一直贯穿全身,储轻缘不可自制地轻喘出声。 这一出声连他自己都吓到了。 ——怎么竟会失态了…… 与此同时,他也更加真切感受到,面前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有着热血涌动,并不是纯粹的冰冷机械。 见他喘息,阿遥含弄得愈发沉醉,就仿佛动情了一般。 储轻缘突然清醒,猛地用力抽回手,推了对方一把。 阿遥完全没有躲闪,储轻缘根本推不开。 然后两人都没有动,看似这么僵硬地面对面,实际储轻缘脑子里已经飞驰过种种接下来的可能性…… 说实话,以前冯琛没有玩弄手指的情趣爱好,储轻缘无法从触感上直接判断,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含混不清、暧昧不明,但他的身体对对方的含吮有反应却是真的。 他看着面前毫无生气的机械面孔,内心忽地涌现强烈冲动。 ——如果现在直接吻上去……那,应该可以判断出来…… 然而这样的想法刚冒头,阿遥却陡然起身,扔下储轻缘,逃也似地穿过树林,朝前方一座竹舍那边跑过去了。 ——跑了? 储轻缘眨眨眼,摸了摸心脏狂跳的胸口,深吸几口气平复下,然后才起身,慢吞吞跟在阿遥身后。 他既希望眼前的人是冯琛,又希望不是。 还没到竹舍,就见阿遥转身停下,站在路边等候他,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恭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两人一同进到竹舍。 这里也和之前的农家小院一样,有篱笆围成的院落,屋内家具连同被褥都是齐全的。 阿遥将里屋床铺简单收拾下,又去柴房烧了一大桶水,跟以往服侍储轻缘洗漱就寝一模一样,等他上床后将床帐放下。 储轻缘努力睡了一会儿,但心乱如麻得实在难以入眠,便伸手挑起床帐。 果然,阿遥就在他床头不远处守候。 猛一察觉床内的人掀开床帐,阿遥下意识地立刻转头看向储轻缘,然后又迅速转回去,再次摆出一副无意识的机器模样。 储轻缘觉得有点好笑。 ——事到如今这人还要装…… 但可见经历了刚才的事情,这个全甲兵也乱了手脚。 ——为什么会乱了手脚呢?是心乱了么?为什么会心乱?因为是故人么? 储轻缘对他的怀疑越来越重,却始终下不了结论。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储轻缘带着阿遥、外加汪汪继续逗留在峡谷,除了偶尔闲逛看风景之外,其余时间全花在了探查钟乳石洞内的岩壁河道上。 目前他确实不想贸然离开教宗,但他要给自己留后路,万一到了不得不逃离的地步…… 一个星期后,气温明显转凉。 ——快入冬了么? 储轻缘心想。 ——燕州应当比南陆地区更加寒冷吧?医院那边怎样了?诺诺他们还好么?宗主应该也在燕州吧…… 他抬头看天,原本蔚蓝的天空仿佛披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给它笼罩下的世间万物都蒙上阴影。 ——冬天,快来了啊……
第105章 暴徒 初冬,燕州与南陆交界的边境地区气温骤降。 本就是万物萧瑟的季节,加之南陆军队入侵,附近居住的村民几乎被屠戮殆尽,只剩空荡荡的村庄荒无人烟,在寒风卷落叶中更显凄凉。 屠杀中幸存的燕州村民,很多在长途跋涉的逃难中支撑不下去,曝尸荒野,能够活着逃到难民医院的,几乎都身心俱疲。 除了燕州难民,医院还收留了不少边境的南陆人,他们受战火牵连,也不得不背井离乡,寻求安身之所。 于是,在难民医院的一小方天地中,战场上敌对的种族相互戒备,却又抱团取暖。 起初双方还算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但随着冬季到来,衣物粮食逐渐短缺,原本暗藏的火药味愈发明显,暗潮汹涌慢慢浮出水面。 大半年前储轻缘派人送来的物资早已耗尽,如今医院内的供应基本依靠佣兵寮少年们冒险外出,从燕州内陆运输过来,因为路上一旦遇到“奉献”或者南陆全甲兵,其他人根本不堪一击,无法应对。 然而,随着燕州部队节节败退,南陆人占领的地域不断扩大,从燕州方向获取物资越来越艰难,同时,储轻缘那边依然杳无音讯。 医院内的难民不得不自发组织起来,在附近被占领区寻找维持生存的物资。 眼下离开医院相对安全的只有南陆难民,万一碰到南陆士兵不至于丢掉性命。 而燕州难民中,除了几个不怕死的时常把脸包裹严实,混在一群南陆人中帮忙搜寻物资,其余绝大部分只能躲避在医院里,依靠他人庇护。 久而久之,南陆难民的不满情绪日益滋长。 这一天,几个南陆难民从附近被焚毁的村落中寻得一些残留的米面,带回医院。他们将粮食生火煮粥,分给自己人后,完全不理会饥肠辘辘的燕州难民。 粥米香气在医院大厅内四溢开来。 看着围成一圈警惕护食的南陆难民,燕州难民都默默吞咽口水,但没有人敢主动上前讨一碗粥喝。 眼见一大锅粥快被分食殆尽,一个怀抱婴儿、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燕州妇人小心翼翼凑近,眼里满是畏惧,脸上却用力挤凑出笑容,低声下气道:“求求你们,给口粥喝吧,我已经几天没吃上东西,就快没奶水了,孩子……孩子怕是要撑不住了。你们行行好,发发善心……” 还没等她说完,一个刚吃完粥的南陆人就起身推了她一把,想赶走她。 妇人应该是饿到了极致,被这么一推,直接跌到在地,落地时,双臂还紧紧护住怀中孩子。 围观的燕州人群中,有几个愤怒地欲上前理论,但被身边人拉住。 妇人踉踉跄跄挣扎起身,依然凑上前,讨一口粥喝。 她没有办法,再吃不上东西,她和孩子就都是一个死字。 刚刚推她的南陆人又一次伸出手,这次旁边有其他南陆人拦了他一下。 阻拦的人对妇人道:“回去吧,我们自己都不够吃。” 妇人一下子扑上前,跪倒在这人脚边,再次哀求。 “跟她啰嗦什么!”南陆人群中有人不满地大声道。 “就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找到的食物,凭什么分给他们!有本事他们自己出去找啊!” “一直都是我们出去找吃的,已经照顾他们够多的了!” “我们自己都活不下去了,管他一个燕州婴儿!” 怨愤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跳出来高声道:“你们忘了这些燕州人当年是怎么侵犯我们南陆的了吗!他们杀了多少南陆孩子!现在哪来的脸皮求我们……” 话音未落,身边人赶紧示意他快住嘴:“提这茬做什么?救我们的大夫、还有那些佣兵寮的人都是燕州人,别挑事!我们现在也是寄人篱下。” 挑事的人没再往下说。 但这番话说出口,两个种族间的新仇旧恨还是被翻上了台面。 明面上,对立的两方人群碍于医院的中立态度,不好说些什么,私底下,怨恨仇视却如带着引线的火药桶,一触即爆。 这时又有三五个南陆难民回来,其中两人手里拿着一些硬掉的面饼碎片,另外几人扛着几件厚重的冬衣,仔细看,这些冬衣是统一的燕州制服样式,显然是部队的衣物。 那这些物资大概率是从战死的燕州士兵身上扒下来的。 “用死人的东西”对于难民们而言,原本并不在意,但这些死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燕州士兵。 刚刚四十年前的侵略战争被旧事重提,现在就有燕州士兵的遗物出现在眼前,如同火药桶的引线被点燃,人群中立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仿佛引线燃烧的嘶嘶声。 突然,南陆难民中冲出一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头,抢过一件军衣,展开看见上面的斑斑血迹,放声狂笑:“死得好!死得妙啊!都是报应!活该!燕州人死光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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