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蒋叶抹了一把嘴角破裂流出的血丝，黑眸定定地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刚，我走到宿舍楼下碰见程娜，她告诉我你和冯路在这里打架。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听见我的询问，蒋叶错开我的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然后以掌心撑地慢慢站起来。他抿紧的双唇绷成了一条平直的线，看起来情绪很不好，却仍然保持着一言不发。
一旁的冯路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怎么现在不像刚才那么气势汹汹了？”见没有得到蒋叶的回答，他的目光锁定了我：“陈词，你这个男闺蜜找得不错啊，为了几句闲话就把我往死里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的男朋友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皱了皱眉，视线从在场的人身上一一扫过，发现薛越泽和眼镜男全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冯路拍掉自己身上的尘土，尽管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却还是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脸孔，他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不仅和蒋叶不清不楚，还有你的那些前男友，什么富二代、小学弟……你真的以为自己很干净啊？”
“我劝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蒋叶突然将我护在身后，他猛然上前一步，却被薛越泽和眼镜男一左一右紧紧拦住。看见蒋叶的动作，冯路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段距离。
见蒋叶被薛越泽二人拦住身体，冯路撇了撇嘴角，继续添油加醋地道：“恼羞成怒了？你们真以为之前那点破事我不知道是吧？今天我就告诉你，我他妈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脖颈也变得通红，“陈词，我和你谈了这么久了，一说开房你就三推四阻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长得还不错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要一个别人玩过的二手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冯路，他逼视我的双眼里射出幽暗浑浊的光，仿佛透过我的影子看一个敌人。那张曾经也对我展露过温柔笑容的脸孔突然变得嘴脸丑恶起来，他的每一个表情都牵动着扭曲的五官，这个人已经不是我熟悉的冯路了。
我摇了摇头，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原来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我刚才下手还是太轻了对不对？我就应该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全部打掉，让你闭上那张臭嘴，再也说不出一句侮辱她的话！”蒋叶挡在我身前，胳膊和后背上的肌肉在听到冯路的羞辱时已经骤然绷紧，如果不是薛越泽和眼镜男死死拉住了他的胳膊，我相信蒋叶下一秒就会冲出去，狠狠揍歪冯路的脸。
冯路对蒋叶的话充耳不闻，他吃准了其他人不会任由这场打斗继续下去，索性撕破了脸梗着脖子继续对我吼道：“你说得对，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我就是看上了你这张脸，觉得把你带出去有面子！可你呢，陈词，我的比赛你一共来了几次？我和朋友的聚会你又来了几次？每次你都有事，天天兼职兼职，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他往地上吐了口痰，然后抬起头斜着眼睛看我：“这次也是，你一句话，说自己要回宁城，接着就坐上飞机走了，我还要从别人嘴里才能得知原因，你有把我当做你的男朋友吗？你有正眼看过我吗？蒋叶知道的比我多，程娜也知道的比我多！”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里上下指点，指尖的方向从蒋叶身上猛地转向程娜，吓得她冷不丁瑟缩了一下。
程娜显然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她揪着我的衣袖，一张小脸面色惨白。见状我立刻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阻绝了冯路怨毒的视线，然后上前一步与蒋叶并肩而立。
蒋叶的胸口仍因愤怒而在剧烈起伏，看见我走上前，他的目光立刻担忧地扫了过来，我置若未闻地注视着对面的冯路，口吻冷静地向他解释：“尽管事发突然，但是没有第一时间把事情的基本情况告知你，确实是我的问题。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对你造成的忽略、缺席的约会，我很抱歉。这是我对这段感情的ᴶˢᴳ不负责任，也是造成我们的关系破裂的重要原因，对此种种，我无法辩驳，我为它们向你道歉，对不起。”
“陈词，你……”身边的蒋叶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实际上不仅是他，就连挟制他身体的薛越泽和眼镜男，还有对面的冯路都愣住了。
在他们齐刷刷的目光注视下，我弯下腰去，缓缓对冯路鞠了一个躬。
直起身来时，我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多余的表情，“对于我的错误，我承认它们并且虚心道歉。但是关于其他的——你对我的进取心和三观人品的指责、质疑和贬低，我不敢苟同。我不会要求你的道歉，因为就算你有朝一日双膝落地跪在我的面前，也永远无法弥补今天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和侮辱。冯路，我不介意自己往后余生在你的心里都会留下一个贱人婊子的形象，同样的，你也永远无法阻止我在每次回想起你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无能狂怒、大男子主义、虚荣虚伪、骄傲自大、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形象。”
“你…陈词…你竟然这么说我？！”冯路涨红了脸，一根食指颤颤巍巍对着我，他被我的嘲讽彻底激怒，想要冲上前来，视线触及到蒋叶冷然的表情后却又瑟瑟地收回了脚。
“我说的不对吗？是不是对你的人格总结太到位了以至于你需要用自己那容量贫瘠的大脑慢慢消化？”我不屑地勾唇一笑，毒舌犀利的隐藏属性也被成功触发，“不用对我太过感谢。还有，如果以后我在 B 大听到任何有关我和蒋叶的风言风语，我不介意把你的角色也加入进来，大家要火就一起火。而且刚才你也说了，我的前男友可是富二代，你说如果他听说有人在背后毁坏他的名声，他会怎么做呢？”
冯路微微张大了嘴，嫌恶和恐惧两种表情在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不断变换，“陈词，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和自己的前男友还一直保持着联系。”
我双手抱臂放在胸前，面对他的恶意揣测不置可否，见状冯路愤愤地瞪了我一眼，最后丢下一句细若蚊呐的咒骂，然后立刻转身消失在了空旷的篮球场上。
看着他慌不择路离去的背影，紧绷的身体顿时泄了气，我仿佛突然被人抽空了全部力气，因为奶奶的葬礼几天没能好好休息，刚下飞机又遇上这场争执，此刻一种强烈的疲惫汹涌袭来，脚底软绵绵地踉跄一步，好在身后的程娜即使扶住了我。
“陈词，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的神色，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心疼。
我摇了摇头，“没事。”
看着冯路离去后，薛越泽和眼镜男也松开蒋叶的胳膊，我对他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刚才的事让你们看笑话了。”
“哎，这有什么。”薛越泽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飘忽不定，语气略带尴尬地说：“我们都知道冯路的性格，他在背后也没少抱怨……其实运动会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来着，但是你们情侣之间的事情，我也实在不好开口……”
我知道冯路对我一向心怀不满，只是没想到那么久之前他就已经在外人面前把我们两个的事剖开来抱怨给别人听。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对过去的事情过多纠缠。“没关系，我可以理解。”
“既然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薛越泽对着眼镜男使了个眼色，“蒋叶，我们两个陪你去医务室。”
“你们先走吧，我和陈词……”蒋叶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地看向我。
“让他们两个陪你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伤口，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静静地注视着蒋叶，目光落在他淡色嘴唇旁边的伤痕上。“我累了，先回宿舍了。”
说完这句话，我不再看蒋叶的表情，干脆利落地转身向着篮球场门口走去。
直到与身后的人拉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后，身边的程娜才犹豫着开口，“蒋叶刚刚明显有话想和你说的样子，为什么不留下来听呢？”
“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听到了冯路说的那些话，我怎么能做到留下来？”我的舌尖变得苦涩，“我已经无法面对蒋叶了。”
“可是我们都知道冯路说的不是真的！他只是为了羞辱你——”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谈过好几个男朋友是真的，和蒋叶之间有过暧昧也是真的。”指尖紧紧抠进掌心，皮肤沁出的冷汗在空中迅速风干，一颗心也干瘪下去，“我曾经以为，命运给了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只要和蒋叶保持好距离，我和他就会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但是直到刚刚，听到冯路说的那些话以后我才明白，只要我们还在 B 大，我和蒋叶就永远不可能理清关系。是我太贪心了，我不可能同时拥有他的友谊和自己的爱情，这样的藕断丝连已经持续了太久，我已经不想再试错了。”
程娜沉默了很久，我也沉默了很久，落日余晖的澄黄光晕洒在天际线上，将视线可即的景物全都笼进一片虚幻朦胧的金光中。
过了许久，我听到她轻轻地问我：“你想怎么做？”
“我想，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57.爱已过期
11 月 13 日 7:52
“昨天没来得及问你，老人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11 月 13 日 10:08
“还在睡吗？”
11 月 13 日 11:32
“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和程娜一起吃。”
11 月 14 日 8:04
“今天食堂一楼的早餐窗口有小笼包。”
11 月 14 日 15:02
“听他们说天气预报一会有雨，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有课，记得带伞。”
11 月 15 日 9:58
“你这几天忙什么呢？”
……
11 月 18 日 19:35
“陈词，我们需要谈一谈。”
11 月 18 日 19:41
“我在你的宿舍楼下。”
一分钟过去后，手机自动息屏。
我盯着黑色的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呆，最终决定起身下楼和蒋叶见面。
看见我有所动作，书桌边的程娜看了过来，“你要去哪里？”
我一边往自己的身上套着黑色大衣，一边轻声回答她：“蒋叶在楼下，他说要和我谈一谈。”
程娜忽而陷入了沉默。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我转移视线看向这位旁观者清的朋友，嘴角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你心里清楚蒋叶会和你谈什么。”程娜的语气很笃定。
“是，我很清楚。”把最后一粒纽扣系好，我收起脸上的笑容，“我本以为只要自己对蒋叶避而不见，他就会理解我的用意。毕竟像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懂得知难而退的道理。”
“但是他没有。”程娜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他一定要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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